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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重水复,水复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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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可!”他满面担忧地阻止道,也没功夫去思考现场到底是何情形。

她将手腕轻轻一甩,按着老鸨的劲一刻不松,只朝沈无淹说:“你来得正好,正到好戏了。”

沈无淹看出了她有意而为,便收回了手。

她这下真的高扬起手,奋力朝桌面一落。

四围的人都惊呼起来,老鸨更是吓傻了,屁股硬是在凳上弹了起来。

她起势很快,在空中转了刀柄,将刀刃调做刀背,斩下来时,也任由老鸨本能地将手抽出,却没有斩到自己的手指。

因为一双手掌覆在了她的手上,是沈无淹的掌背。

他伸手去挡时,还弓了指掌发了劲,以免她这一刀把俩人的手都砍断了。

等老鸨缓过劲来时,李及双已抹开他的手背,将自己的手收入袖中,面无表情地对伍季海说:“有劳伍别架了,找个隐秘处,免得吓着人。”

老鸨彻底吓得胆裂,一口气没顺上来,从凳上翻了下去。

伍季海不亏多年行伍,善后也是利落,几个手下麻利地将老鸨等人拖了出去。

掌柜长吁一口气,双手合十,告谢起天地来,随后便连同小二驱赶围观人群。

这边沈无淹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也顺便看了燎叶的伤,他也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沈无淹去找了李及双,见她悠悠坐着,翘着腿,低头用随身带着的乌金油滴鹧鸪斑盏在脚踝处推着。

他迅速挪开眼,以至于没看到她脚上的伤。

她将裙摆拉下,站起身来,问:“大夫怎么说?”

他低着头答:“涂了药,休息一下便好。”

“那青楼不用再回去了,伍季海会处理的。”她一面说,一面走近他,“倒是你,去了很久。”

他朝她伸出手,翻掌打开,是那支贴梗海棠簪,“绕了点路。”

她一顿,却不接过,反而步步紧逼,一直将他逼到立柱上,手足无措地靠着。

“你觉得很好玩吗?”她仰着头去问他,带着些许质问的口气,倒也不是真的怪他差点坏了她的局。

沈无淹知道自己莽撞了些,想要伸手辩解,但一抬手就有可能碰到她,便站得板正:“没有,断手的事怎么会觉得好玩呢。是我来晚了,该罚。”

“怎么罚?”她认认真真地问,仿佛真奢望能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奇妙的刑罚。

沈无淹只是将簪子又握了握,原来这便是他的意思。

她这才想起刚刚的话,反问道:“刚刚是你给燎叶擦的药?”

他点了点头,一开始还心无旁骛地答:“背上够不到。”说到后一个字竟有些没了声。

李及双又近了一步,整个人就要贴上去,逼得他周身不自在起来:“面上看不出,原来你是这等会用私情之人。”

“她受伤了。”沈无淹急着应,磊磊光明地向她袒露着,却总觉得有些气短。

他听不到回答,便默默垂下眼眸,看见她还仰着头望着自己,又离得极近,热度漫上来,却是带了些慑人的凉意。

她心中一动,忽然伸手,蜷住他的手指,一双眼睛还盯着他,像望着一片极近的云,问:“受伤了?”

他显然吓了一跳,身子越来越僵,不敢再看她,目光远远又空空地落在纱槅前花架上的那盆鲜浓光泽的春羽里。

“没。”最后他说,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正好在她眼前,像是一场小小的风暴从心头直直翻了上来。

那柄菜刀本不锋利,她只是看着动作大,其实并未用多少劲,何况用的还是刀背。

如果她真的不小心砍断了他的手指,害得她愧疚,就不止是握一握那么简单了。

她可能会上上刑,再用力地折磨一下。

“那就好。”她说,五指抵在他带着茧有点毛糙的指根里,他只要用半成力,便可将她雏鸟般的指骨折断,又或者轻轻一握,她就能无偏倚地落入他怀里。

但他只是容所有的思绪和心力朝那一只手奔去,连五指都烘得滚烫,在来犯的强敌前徒劳地抵抗着。

抽手转身的那一瞬,她有个错觉,他似乎蜷起了手回握。

**

庚柔知道李及双救了燎叶,很想见她,碍于不能起身,她便前去探望。

加之她很好奇,难道李成检给的鹤顶红是劣质品,所以喝了没死?

这一回才算看清庚柔的模样,昨夜天色暗黑,庚柔一脸污脏,现下洗漱妥当了,露出了柳眉星眼的标致模样。

一番客套寒暄说过,李及双开门见山便问:“昨夜李成检要你喝鹤顶红,就知道你能安然度过?”

庚柔摇了摇头,两瓣唇白如霜雪,轻启道:“我什么毒药都能吃,待我好了,一定要去杀了狗贼。”

李及双心中暗叹,南疆果然有异人,竟然还有这种体质,莫非是神农的子孙?

“所以李成检是知道的?”

“他这些年没少给我试毒,虽然他说的是试药,但很多药毒性也很强。鹤顶红倒从未试过,他应该是以为这个天下剧毒能置我于死地吧。”

李及双想起了他后院的事,又问:“他为何要让你试药?他是不是要救什么人?”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谁知庚柔竟说:“他要找青络脑的毒。”

李及双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端倪。

她还道李成检在厅房中熏如此浓重的香,是他自己身体不佳需熏养,否则正常人谁能受得了这个味道。

“青络脑的毒是什么意思?他也要解青络脑?”她追问道,身子不自己地朝庚柔探了过去。

庚柔端详着她,忽然来了一句:“公主,你生得真好看,但为何嗓音如此难听?”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带恶意,毫无顾忌地评价她,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你怎知不是我装出来的?因为我也要找青络脑的解药,总得有些什么掩护。”她随口糊弄过去,始终绕着青络脑不走。

庚柔笑了笑,动了气,又咳了数声,“青络脑无解,不必找。”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成检要制造青络脑这个毒?”

庚柔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一些凄厉的往事,眼神黯了下去。

可是李及双想不通,青络脑就存于那些摩弥徒体内,咬上一口就会传染,他为何要制造这个毒呢?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李成检打算通过制造毒来解毒,因为这个思路或许最容易找到解药。

可是如果他要找解药,为何要阻止自己去蓬川?她不信李成检的理由,她在宫里的地位连镶边都算不上。就算死在巴黄,宫里或许都不会派人来把自己的尸首抬回去。

所以查了这一圈,她还是决定:“我想去蓬川。”

与其他人一样,庚柔也劝她:“蓬川你一个人不行,就算派一支军队也不够。但敖哥哥可以。”

“敖哥哥是谁?”她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种狼犬。

“就是……”庚柔想了半天,“就是,你请的那个护卫呀。我忘了他的汉名。”

“你是说沈无淹?”

庚柔点点头,“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巴黄了,公主你应该是给了他很多很多金子吧?我竟不知道他是这么想要金子的人。”

李及双丝毫不知沈无淹的过往,也就是凭着神足山上的一腔信任,以及对他只有武力的轻视,什么也不说地与他同行。

这么久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跟他谈谈青络脑,甚至谈谈岳庸。

而现在,他就像一个精巧的套盒,打开了一层,里头还有一层,旁侧有机关,暗中有密匣,明明只是装物什的盒子,倒变成了使人惊异的六子联方了。

“为何他可以?难道他去过蓬川?”李及双又问。

庚柔这时意识到李及双对沈无淹一无所知了,于是便什么也不愿说:“蓬川的危险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敖哥哥的事,公主还是亲自去问他的好。”

去见沈无淹之前,李及双对自己很是懊恼。

她一向对自己的脑子颇为满意,毕竟在宫中斗了那么久,除了要察言观色还要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现在她竟然连套盒竟是六子联方都没看出来。

见到沈无淹时,他似乎还对先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见了她,就像兔子见了断翅的秃鹰——有些害怕,但又好像不是真心的。

她请他落座,开门见山就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此行想去蓬川,找青络脑的解药。”

灯影颤颤,沈无淹认真听着,落在眼里却没有一点涟漪,也是能沉住气。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此地你比我熟悉。”她道,又搓了搓脚,忽然想起脚踝处一直没擦药。

沈无淹这才转过来,正脸看着她,说:“公主,我并不知道你要去蓬川,若知晓,最一开始便不会应下。”

她也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连巴黄都不愿意来。”现在看来倒像个好主意了。

他摇摇头:“巴黄州是我能回到的离蓬川最近的地方。如你所见,在此地有我许多族人,总有一天这些事也会把你卷进去。”

“不对,你已经卷进来了。”他补充了一句,话说得有些歉意,但语气还是平静的。

“你是从蓬川来的。”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并非去过蓬川,他根本就是蓬川人。

她早应察觉到,从绕璧山遇险后,他就开始变得沉默,甚至有些紧绷。

蓬川必定发生了许多不堪回首的惨事,不是炼狱,炼不出庚柔那样的血性和燎叶的隐忍。

沈无淹目光炯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无数人告诉她的话:“是的,所以我知道,青络脑无解。”

不必再问,她便知道他是不会去蓬川的,无力感漫天遍野地袭来,沈无淹不见了,只见伤口蠢蠢欲动的脚下是连绵到山边的荒芜。

她一个人站在当中,不知前路,无法后退,滥生的草芽沿着脚背卷上来,将她裹住。

“我知道了。”最后她说,彻底没了还想跟沈无淹聊聊过往,努力拉近一些关系的兴致,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只有脚上的疼痛异常真实,还隐隐地发着热,真实世界点的火终于燃起,将她残存的小奢望都烧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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