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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再见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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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了,派去的人没一个回来,连裴怀南也没了踪影。”

中书省官署偏堂内,子丞相与几个大人正为风临发愁,兵部、刑部、户部、军衙主官都在,兵部三位的脸色尤其微妙。

周厚德忧道:“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叫殿下一直在外头。”

一向安静的袁维真忽而提议:“不如叫虎贲军的谢燕翎再去试一试?她是殿下的老部下,想来了解殿下,知道怎样劝的。”

子丞相看向她:“让裴怀南去也是你提议的吧?”

袁维真一愣。

子丞相道:“嗯,你看还有什么人和殿下交好,一齐送过去得了。”

袁维真敛声,微有尴尬地低下头。

厅内陷入短暂寂静。慕归雨转开话题,看向今日傍晚才赶至京的荣新刺史,问:“刺史,殿下现在可在你们那处?”

荣新刺史摇头:“殿下早就离开了荣新,那时说是往明州去,我往京中赶时,听说她已抵达梦麟。”

慕归雨:“……”

厅内陷入了沉默。寂静中,江渝水低念:“殿下怎么……跑这么快……”

子丞相抬起手拿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气闷到好笑:“再给两天,她大概出国境了。”

江渝水蹙眉道:“这可不妙。”

“是啊。”子丞相道,“越往东越危险,不然皇夫何以如此焦急?她带那么点人跑出去,沿途又没人敢拦她,要真跑远了,遇到刺杀怎么办?”

座上诸人皆敛声而默,子丞相面色无改,语气却隐隐低沉:“为了个子徽仪……”

眼见气氛不好,周厚德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赶忙岔开,询问:“裴将军处还是没有消息吗?”

军衙人道:“没有。”

“大概是被扣住了。”慕归雨极轻地叹息,“以她的口才,怕也劝不动殿下。”

周厚德愁道:“这如何是好……”

风临前些日的模样众人皆知,带走的亲兵更是参与过孝陵处刑的人,她为这个子徽仪闹了多少风波,如今得了消息必激动,有几人敢去劝她?

终于,在短暂的沉默后,慕归雨起身行礼:“若诸位大人不嫌,在下愿去一趟。”

子丞相盯着她看了半晌,悠悠道:“也好。”

-

夜晚梦麟外官道小山林中,火把光下,风临拿着地图和前方对比,从腰上挂袋中抽出细炭条,在图上划线标注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条小路?”

宁歆站在她后面说:“看痕迹至少有两年了。”

风临寻了块石头坐在树下,锁眉不知想些什么,饭送来了连看都不看,便伸手把食盒一推,对身边属下说:“你们拿去分了吧。”

宁歆伸手悄悄推回去,说:“多少也要吃一点。”

“天热,没胃口。”风临回了一句,继续看地图,“这舆图是什么时候画的?”

跟随的京内东宫属官章舒引赶忙过来,拿着饭回忆说: “挺早的了,嗯……得有五六年了吧。”

风临剑眉微蹙,示意其退下,抬指将张通鉴唤到近前低语:“你稍候派个机灵的人回京,走暗路子,使钱去黑市买份舆图比对下,看看她们的图比不比官图新。”

“是。”

拿到食盒,张通鉴坐下闷头干饭,筷子使出残影来。风临在一旁消沉地看着,间隙把自己的饭推到她面前,张通鉴吃得两眼发直,百忙之中抬起头回了两句没意义的:“噢、好!”

风临笑了一下。可极快的,她就想起不知子徽仪有没有东西吃,短暂舒展的眉毛又紧锁起来,愈发沉默。

约莫两刻后,属官徐雪棠骑马跟着个候骑寻来,上前禀告:“殿下,八百里加急。候骑不知道咱们出京了,先送到的王府,再一路寻来这,耽搁了一天。”

“还有,月大人一家抵京了。”

“嗯。知道了。”风临接过军信,拿短刀挑开封阅览,见信上写果然有人试图联系荣恒恩,风临攥着信纸,拿出火折焚尽,在星点火光中,凤眸逐渐阴沉。

不远处宁歆拿起一食盒说:“我去给裴碧旗送饭。”

“嗯,你先去。”

西北方向,五六百步后的林荫下,被捆装在麻袋里,只从袋口露出脑袋的裴怀南、内侍官、曹六坐在树荫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曹六问:“你是?”

裴怀南眉毛一挑,张开嘴叭叭叭说:“我啊?我是江淮裴家的,姓裴字碧旗。看你穿城门监的衣服,同袍?巧呢,我也是武官,现任羽林军右将军。实不相瞒,我这官职便是受太女恩泽,这没什么不好讲的,嘿嘿,我同殿下相识早,姊妹关系老好了。”

曹六说:“哦,老好了,那怎么在这?”

裴怀南:“……”

裴怀南很快开始说起“做阿姊的就是要包容顽皮”、“这是配合”什么“殿下也挺难”,“你们都不懂,这是我自愿的”诸如此类的话。曹六在麻袋中发出很大的笑声。

宁歆正是在这时候走过来的,裴怀南一见她就气:“宁二娘,你还好意思来啊!”

宁歆上前直接给她扛起走,去了稍安静的地方放下,解了她手上的捆绑,给饭递给她:“别气了嘛,喏,给你多加了肉。”

“就拿这个堵我的嘴?哈哈……”

笑了两声,裴怀南渐渐严肃,凝眉道:“你就惯她吧。她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这样没日没夜地劳累,她身子吃得消?”

宁歆笑容一点点消散,沉默下来。

裴怀南抬眼,目光锐冷几分:“你这是在纵她胡闹。”

宁歆忽道:“那我要怎么办才好?”

“你觉得这些她不懂吗?你觉得在奔出华京之前,她不明白后果吗,可她为什么还执意要来。”

宁歆放下食盒,垂眸望着地上的影子,就好像影子身旁,还有一个人影在。“说我陪她胡闹……我也知道的,她伤没好,她不该出京,更不该置身险地。可是,有一个理由,在我这里比上面所有都重要——就是她想。”

“我帮她只是因为我知道,对她而言,有些事如果不做,比死还要难受。”

宁歆低声说:“这世上总要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不是站在太女、亲王、将军身边,就只是站在她的身边。”

她手指轻触地上影子,像许诺誓言一样轻语:“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陪她。”

裴怀南心绪怆然,长叹一声:“各有因由……谁都说服不了谁。”

“那就不必说服。”宁歆望着地上影子道,“我们只做便是了。”

林下短暂安静,树叶在头顶摇动,于二人身上落下暗影。裴怀南在树下望向她,“二娘,你的性子好像变了。”

宁歆说:“嗯。但心没变。”

裴怀南没再说话,她藏在昏暗的夜色里,以忧伤的目光看着宁歆。微风徐徐,林叶轻动,两人长久寂静。

忽而,一串脚步声如鞭炮炸毁这片宁家,奔来的士兵高喊:“宁都尉!搜林的士兵在往明州去的山林野道里发现了俩鬼祟的人,正在追捕!”

宁歆唰地跳起,立时奔去。

裴怀南坐在后方麻袋里,默然望着她的背影。

-

出皇城的路上,慕归雨忽被人叫住。闻人言卿匆匆自后追过来,颇为忧急道:“听说你要出京找殿下去?你去什么?最不该去的就是你!我已同丞相说了,我去劝,你不要去了。”

“你现在消息挺快。”

“不要打岔。”

慕归雨有点无奈地笑了:“你能劝得动殿下么?”

闻人言卿说:“我尽力为之,实在不行再说嘛。事关公子,你凑上去不是……”

“一来一回,你若再被扣下,又要耗费几天?”

慕归雨低眸,面无笑意:“万一她在外伤势加重……耽搁不得了。”

“还是我去一趟吧,我有把握。”

“不行……!”闻人言卿焦急与她交谈,两人一路走出皇城门,刚走到车驾处,慕归雨便见亲随迎跑上来,带着个灰头土脸的人,她连忙抬手止言。

闻人言卿见状立刻挥手退远随从,不声不响地站在她后头。

慕归雨看着那灰呛呛的人,目光渐沉,对方得了眼神允准,立刻上前道:“家主,我与乌素奉您命令跟踪可疑之人,谁想竟在她们车中看到了清华公子!”

慕归雨原本冷睿的眼骤然睁大,气场渐阴。

“事关重大,我们不敢轻怠,本想伺机搭救,但人手不敌,未感妄动。后面跟踪时险被发现,幸不知哪冒出两人被探子发现,两方交了手,乌素便趁此时机叫我回来报信,她继续跟随留记号。家主,已两天了,得速去救人啊!”

慕归雨抬手示意对方安静,四下环顾一圈,有些复杂地看了后方闻人言卿一眼,遂低声与亲随耳语了几句,后者随即离去。

后面闻人言卿一直竖耳朵偷听,见她要走忙上前道:“要去哪里?”

“你不是听到了么?”慕归雨说,“事不宜迟,我得走了。”

“你调人、通知京兆府、丞相也要时间,半个时辰,我必去刑部官署找你,我们一起去。”

她说完飞快往前跑,在上车前不忘叮嘱:“你一定要等我啊!”

慕归雨站在车前,沉默注视她远去。

-

梦麟数十里外的野林,一场追缉正在进行。

数百人呈半圆包围而上,火把、脚步、马蹄声像利箭群袭而来,将躲藏的人惊如惧兔,慌乱在树林间逃窜。

一群人围堵那三个人,活活追了一个晚上,一个在逃跑途中被箭矢射死,在天快亮时,剩下那两个探子终于体力耗尽,崩溃地被人从树丛中揪出,摁在了地上。

幸存的两个楠安暗探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荒郊野岭会有这么多的士兵,更想不通,这帮人为什么像打了鸡血一样满山遍野追自己。

满腹疑问的两个女人被揪押出林,在天蒙蒙亮时,于官道见到了那个苍白而貌美的首领。

身边的士兵上前说:“殿下,逮到了。”

她们仰头,看到了那双冰冷幽深的凤眸,于是一切都有了答案。

两个暗探神情各异,被摁跪在地上。方才在山上追得急,士兵们没带绳索,这时正要补捆上,一个探子装着顺从,没想在士兵伸手瞬间,突然从嘴里吐出截刀片,一把推开面前士兵,直奔向风临!

风临漠然不动,身旁张通鉴冲上前刀鞘挡住刀片,抬起一脚将人踹翻,那人仰着飞滚出去一圈,不等起身便被宁歆踏住右手,一刀当场挑断手筋。

那人在地上发出巨大惨叫,整个人扭动着想把手从她脚下拔出来。宁歆冷然看着,沾血的刀尖抵向其咽喉,那女人立刻就僵住了。

张通鉴厉声道:“老实点,姓名!”

这女人躺在地上吸冷气,不吭声,她的同伴在旁忙答:“她叫赵金摆!我叫艾那、艾那——”

那个唤赵金摆的女人使劲朝她吐吐沫:“你个没骨头嘞!”

艾那神色尴尬地躲,朝着风临等人讨好地笑。

一旁士兵早都给她俩搜了身,东西一起摆呈,风临垂眸看去,没作声,她身旁张通鉴过去拿起几样:“南制刀,毒粉包,过所……”她打开过所牒文看了下,道:“找的就是你们。”

张通鉴把过所呈递给风临,风临接过瞄了一眼,对她点了下头。张通鉴即刻带人上前,将两个探子捆绑起来。

风临此时方才开口,没有耐心陪她们废话,直接问:“你们捉的那男子呢?”

那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点古怪,张通鉴一个眼神过去,士兵一人给了两个大嘴巴:“还敢挤眉弄眼!回话!”

艾那说:“没跟我们一道……在戴姐那噶。”

张通鉴问:“戴姐?可是那个戴从?”她点点头。

宁歆道:“什么时间分开的、人往哪去的,如实招来!”

“昨天刚分开噶。”艾那道,“因着他像要不好的样子……那个人我们捉着的时候就已经蔫了噶,城楼下头捡到的,一身伤,手脚那都莫得好地方,还是我们给救回来的。”

风临面无表情,宁歆却觉察她情绪,立刻微变脸色,刀狠压下去道:“说重点!”

“说呢说呢!莫割!”艾那忙道,“后来我们把他救回来了么,戴姐就说把他拿去给摄政王噶,也为着脱身,就找了南陈的人,找了两辆车子拉人。这边打仗咯,那肯定查得严喽,而且这个男娃也蛮要紧,到处有人找哇,我们就想从东边绕过去,走东夷路回南边。”

“没想到就在出发前,那个男娃骗了我们的人,跳池子喽!要不是我们人赶去得快,把他救起,就淹死里头了!”

风临异常安静地听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艾那一边小心地瞄脖子边的刀,一边说:“当真是吓着咧……这人要是死咯就糟喽,好一顿救,命是救回来了,可也不知水里头呛得狠了还是咋,人就一直没醒。

戴姐讲怕要不好,着急往南赶,偏偏这块不知咋查得又严起来,到处是贴画,好多路不能走。戴姐讲把一辆车子弃掉,只骑马,同我们分两路,她们先带着那男娃出去,在外头等到我们。”

“废话真多呢……”宁歆抬头望了眼说,“没看见你们有马呢?还有同伙在附近?说!”

艾那听了脸色稍有不自然,说:“没得同伙咯,我们本来就没有马,马都给戴姐带走喽。”

听后宁歆嗤笑:“那不就是把你们弃了吗?你们就任由她把马全卷走了?”

艾那脸色发青,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不然咧,还能哪样,我们又打不过她们噶……”

说完她立刻朝着风临想跪行过去,又被刀逼停,连忙道:“大人、将军,你看我全都说咯,我诚心叛变呐,你不要杀掉我!”

风临站在林影下注视对方,不发一言,那双眼像两汪沉静的黑潭,目光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

宁歆暗瞧一眼,心道不好,赶忙追问艾那:“知不知道戴从往什么方向跑了!”

“晓得晓得!”艾那连连点头,“她们想趁着战后乱乱的,回明州,装难民,从明州边穿过去,就从这边小路走的喔,留我一命,我给你们带路!”

地上赵金摆听见使劲啐她:“你个没骨头的!你忘了你吃哪里的水长大的么?狗娘养的贱货!狗爹带大的贱种!”

艾那道:“你要死不要带到我,我还没活够!”

四周人目光锐利地注视她们,探子的话不可信,焉知她不是为了保命胡扯的?宁歆及周围部下都看向风临,以目光问询。风临握着刀柄站在那,过了会儿才开口:“张通鉴,孤与你带三百人押着她去搜寻。何致远,你与余下人继续按原定路线搜查。”

部下各应。风临上前两步,俯视跪在地上的艾那,转过脸,朝着侧方示意:“你看。”

艾那刚一转头,便听得声惨叫,一股血飞溅而来,滚烫的溅到她脸上。她僵在那,两眼瞪得滚圆,一动不动。

“找不到人,送你陪她。”

“带走。”

-

通往梦麟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极速前奔。

她们急于赶路,没有举旗,所着也尽为轻装。队伍中明显分为两派装扮,一派京内武侯,一派是去了甲的北骑兵。一小队骑兵在前,与后队拉开极大的距离。

到了分叉路口,萧成对后方慕归雨、魏冲打了个手势示意,带着小队骑兵转道而去,眨眼就不见了。

慕归雨骑马在队中,看着前队呼啸离去,转头低声问身旁闻人言卿:“这就是你去办的事?”

闻人言卿因不擅骑术,与魏冲同骑,听到问话,二人都看了过来。

一夜奔驰,本就不擅骑术的闻人言卿被颠得半死不活,恹伏在魏冲背上道:“是啊,论奔驰,再没有比北骑更快的了……让她们派人先去把消息告诉殿下,我们抄近路往公子所在赶,若能先一步救出公子,殿下便可郁情大解,再不必郁郁寡欢,而你若有这份功劳,也能试着与殿下解开心结了……”

慕归雨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她想开口说,心结不是那么好解的,可看着闻人言卿在马上颠得百般不适,仍认真费力地讲话的样子,她忽就说不出口了。

“多谢你了。”慕归雨望向前路说,“但我的运气向来不太好,这次恐怕也会令你失望。”

-

在梦麟与明州两州中间的某处偏僻荒林中,戴从与南陈暗桩一行正伏藏阴蔽处,她们先有四人,三匹马在不远处嚼着草,于她们身后,一辆小车停于阴蔽处,门窗俱闭。

这些日子,她们算是被困在这块地方了。

各处都莫名增了防守巡检,出入城查得甚严不说,画像更贴得到处都是。她们原计划从荣新溜出去,见不好脱身后本想折返梦麟,哪知梦麟也突然严防起来。

连着数日东躲西藏没脱身之计,不得已,她们欲冒险回明州,明州刚打过仗,正是乱的时候,许有空子可钻。

她们杀了俩过路人,抢了人家的过所文牒,戴从派两个人拿着去前头明州城探探风声。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两人进城时,守城士兵突然拿着个新画像在比对,两人定睛一瞧,画像上正是戴从的脸!

她们心里暗惊,在城里转悠了会儿后,连忙出城。在她们身后,一位着老吏缓缓走出,询问了下士兵,盯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个暗探一路跑回来,至晌午时终于赶回相告,急问:“姐,那里咋个会有你的画像咧?”

“我怎么知道!狗日的……”戴从惊诧气愤之时,忽地想到:莫不是那两个人没死透……

当时走得急,她也拿不准。她恶狠狠咬牙:“反正前头是走不通了,想法子从别处绕!”

这半月来她们也敏锐觉察风声愈紧,若只有她们倒还好办些,偏有个子徽仪不得不使车遮掩着。但现在情势越来越危急,她们不得不做出取舍,这男子虽是大功一件,但要实在运不出去,也只好忍痛弃了,脱身为上。

戴从与众道:“最后试下从荣新往雍州的路,要这回还不行,就丢了这人,先顾我们自己!”

几人都无异议,只是冒这么大险耽搁这么多日子,却最后没得到回报,当真叫人泄气!

戴从也察觉同伴失落,道:“这也不怪我们,也不知那些官吏发的哪门子疯!算了,这回得了情报,事也办完了,不全空跑。”

正说着话,前头望风的人突然跑回来:“不好了,不知怎的有一队差役朝我们这边来了!”

“嗯?!”戴从飞快起身跑去前头张望,见那远远一队人穿的好像都是明州城城门监的衣服,顿觉不妙,立刻折回去给了下属俩耳光:“你们是不是带尾巴回来了!”

两人连连否认,戴从气急,但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了,她阴沉看了车子一眼,重骂了一声,道:“上马!”

她上马开逃,临走前来到拉车的马身后,拔出刀子,照马臀一刀刺去,那马大叫扬蹄,狂往林深奔去,小车在烟尘里颠簸而去。逃跑中有个人头看了车子一眼,颇憾道:“可惜了……”

“快走!”

四人一众奔向另一个方向,没想刚跑出不远,猝不及防在树上看见一个人!

那人藏在树枝后,显然也一脸错愕。正是跟了她们一路的乌素。

乌素哪料到她们突然往这边跑,当时躲避不及,正与对方对上眼。眼见已暴露,说时迟那时快,乌素当即开溜。

戴从错愕至极,大骂一声,忙策马追去,要先杀掉此人灭口。

两方一个树上飞窜,一个树下策马狂追,间隙无歇,不知跑了多久。

乌素体力不支,眼见就要被人追上之时,忽闻前方马蹄阵阵,伴着大片脚步声、金鸣声。

她暗叫不妙,进退为难时,忽听得前方有人大喝:“什么人!”

乌素心惊,脚下一滑,直接从树下跌了下去,滚落草丛没两圈,便听耳边“铮——”一声,一柄银亮长刀已横在颈间。

“捉到了!”四周呼啦啦一群人跑围过来。

乌素只觉性命休矣,破罐子破摔仰起头来,没有想到在众人之中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场僵住。

在看到她时,对方显然也异常震惊。乌素呆望那双凤眸,张开干裂的嘴道:“殿下……”

一片死寂中,她觉得事情好像要糟了。

树叶沙沙绕响,风临眼睛盯着她,在阴影下瞳孔缩成一点,俨然一头盛怒的虎,字字森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乌素干巴巴张着嘴,在这要紧关头果断抛出最重要的话:“殿下,公子在前头!”

风临陡然圆目,面上阴影巨抖,刹那间旁人几乎分不清她是盛怒还是狂喜。没有任何废话,她抓刀就上马向前冲:“走!”

身后有骑兵单手揪起乌素甩到马上,掐着其后颈制住往前赶,乌素挣扎间忙提醒:“前头有暗探!四个!有暗器!”

宁歆闻之色变,忙追过去。

此时戴从等人原在追赶乌素,听见前方有马蹄声当场勒马调头,分两路逃跑。然风临追人心切,竟几息撵上,几番喝令,对方仍然不停后,她当场拔弓搭箭,一箭将一人从马上射下来。

马匹受惊,有人趁机补箭射中马腿,所追人马俱翻于地,众立围上擒住。两人都是活的。

风临伤手剧痛,丝毫不顾,急环顾四周不见车驾,巨大不祥预感涌来,风临下马冲过去,发疯一样揪住一人问:“人在哪?!”

戴从口吐鲜血,痛得难言,风临得不到回答,血冲颅顶,拔出短刀疯了一样捅向其肩膀:“人呢人呢人呢?!”

戴从惨叫,伸出血手颤巍巍指向后方,风临一把将她甩丢给属下,上马就要朝她所指方向狂奔而去,宁歆飞快将她拽住:“要往哪去?焉知她不是骗你!”

“得去看看啊!”风临声音都变了调,使劲抽回手,两人交谈同时,后方下属带着乌素赶来,乌素见状忙急切喊道:“公子不在那边!我见到他车往哪里去了,我来带路!”

“敢骗殿下!”张通鉴抬起刀鞘狠击戴从面部。

风临顾不上旁的,跑去揪下乌素拉到自己马上,扬鞭便追。她在林中焦急奔寻,却始终不见那辆受了惊的马车,枝叶不断划过她身躯,数日来的煎熬折磨都于此刻涌来,火一样干烧肺腑。

人在哪?

人到底在哪!

如果……万一……风临内心掀起不安的巨浪,过去半月所有错失不祥的痛苦在脑中尖啸席卷,她无法忍受这种酷刑,心脏几乎要崩裂,脸色越来越惨白。

就在风临即将绝望崩塌之时,她终于听到一声马匹的痛叫嘶鸣。

嘶鸣之音入耳的瞬间,狂喜悍然拍来,风临眼前一阵白光,手抖得差点抓不住缰绳,用尽全力调转马奔去。

心咚咚狂跳,风临手抖着催马,终于,终于!在动物痛苦嘶鸣声里,她越过重重林木,望见了那匹伏倒在地的伤马,和那辆狭小的马车。

被撞得一片磕痕的马车,半歪半斜卡在两树之中,松动的车门在林荫下缓慢晃动,发出吱呀响声,日光从枝叶的缝隙漏下,错落投在车顶。

车门后,一个安静人影倚在车壁,长袖乌发铺散于座上,似疏云游墨,轻轻摇曳,在晃动的门影中,如星闪动在风临眼中。

他头轻靠在车窗上,依旧是那般清姿绝伦,双目轻合,静静沉睡,仿佛避开世间纷纷扰扰,恍若世外之人。

风临一动不动望着他,所有痛楚都于此刻消逝。

十五天,十五日夜,十五个呕血煎魂的刑年,她终于从噩梦中挣醒,见到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一刹那,天地所有都化为虚白,所见所感唯有他合目的容颜,与胸膛颤动如雷的心跳。

风临猛地跳下马冲跑过去,她从未跑得这样快,像一阵风一道闪电,奋奔上车,小腿撞在马车边缘也全然不觉,直推开车门冲进车厢。可当她真正到了他面前时,却不禁停住了,手脚冰凉,压抑着莫名的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他。

她伸出右手,朝子徽仪的方向伸过去,手在动作间抖得不成样子,心跳声狂鸣震耳,在巨大莫名的恐惧中,她的指尖终于落在子徽仪的脸颊。

瞬间,万籁俱静,心跳声与呼吸声都消失了,她的双耳一片空茫,所能感知到的,唯有指尖上那一点温度。

那一点点的,宛如星火般的温热。

冰天雪地的世界因这一缕温度崩塌消融,风临心神巨恸,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她揽抱住他身躯,一手轻捧在他脑后,把他紧紧拥在怀中,抱得那样紧,就像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血肉。

风临紧贴向他脸颊,耳畔传来他微弱的呼吸,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双目渐渐泛红,一丝水光在她左眼中蓄起,凝成一滴泪,坠落他发间。

“谢……”

字音刚出口就似雪崩融塌,破碎满地,风临深埋进怀中人发间,双唇颤抖,很久才平稳住声音,紧紧抱着他轻语:“谢谢……”

第250章 再见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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