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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骤然直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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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该不会是傀朝的小皇子吧。”齐容儿喝口酒。

这本来是句用来打趣的戏音,却见裴淮仁很自然地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杯盏一满,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时手指搭在杯盏边上,时不时敲着。

她道:“说不准呢。”

这句话,却是惊了齐容儿自己:“喂喂喂,不会吧,要真是这么做了这傀朝还真不能按正常思维方式去理解了,毕竟这种加速自己灭亡的事情可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酒盏因为她的举动而渐出一点酒水在桌子上,裴淮仁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地喝酒:“这有什么,万一人家有什么想法也说不定,反正我们不过是个能够引起争辩的线罢了。”

齐容儿点头:“你说的没错。”

此时的阳光刚好从窗子照射进屋内,矮桌上的花瓶被光照射得闪亮,以至于恍到了双眼,裴淮仁下意识眯起双眼,抬手用手背试图挡住反射的太阳光,却没料到外面突然刮起了风。

风一下子撞开未关的窗户,风吹进屋内,不知是纷飞的衣角,还是扬起的发丝,亦或者是本身的无动于衷。

放在矮桌上的花瓶被风吹得止不住的晃荡,本以为它能够化险为夷,却没料到还是在一次撞墙声中倒向地面,随着一声碎裂声,瓷瓶应声而碎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碎片,水洒落一地,而花枝凌乱倒地。

“我记得这束花你还挺喜欢的。”

裴淮仁不置于否:“确实是。”

齐容儿扫过一地狼籍:“既然喜欢,为何任由它碎在地上?”

她很清楚凭借裴淮仁的身手,能够在花瓶碎地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花瓶,然而她却是任由花瓶落在地上。

对于这个问题,裴淮仁是这样回复的。

她坐在椅子上,抬手撑着脸,扫向一片狼藉:“喜欢是喜欢,但离了土壤的花又能存活多久,既然一开始就留存不到的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况且……”余光瞥了眼齐容儿,“你又怎么觉得不是花自己不想活了呢?”

话看似没什么,对于他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听而已,但对于裴淮仁和齐容儿来说却能很轻易听明白其中隐藏的含义。

齐容儿笑道:“那小皇子嫁给你真是倒了血霉了。”

裴淮仁垂眼:“是他们提的,我不过是换个人选,再说谁叫他们输了呢。”

齐容儿不经感慨,她看着裴淮仁,明明是含情四射的桃花眼却是无波无澜,深层的眼底宛如死水,让人想不到里面怎么会有情绪浮现。然而这双眼却偏偏能在任何戏场里游刃有余的展现出各种情绪,让人无助沉溺在其中。

裴淮仁不是个薄情的人,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情,反倒是能够自由演绎各种情,好比一戏人,灵活自如的穿梭在戏场,演绎一个残忍的真相。

齐容儿拿起酒盏:“那么为了西境的大业,干杯。”

裴淮仁拿起酒盏:“为了西境。”

两个酒盏碰撞在一起。

——

酒盏应声摔落在地上,原本还谈笑的满座瞬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发出动静的人身上。

高坐皇位的霍凝皱着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成殇?”

霍成殇抬头:“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父皇还不明白吗?”

虽是敬语,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质问的味道,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只待一声令下,锋利的剑将会刺穿一颗鲜红的心脏。

“您难道忘了答应过西洲什么了吗!”

他的目光凶狠又暴戾:“还是说您老眼昏花,因为多日劳顿导致记忆倒退,以至于忘记了你的儿子我已经有了婚约。”

“老五住口,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父皇说话!”

霍成君呵斥道:“还不赶紧跟父皇道歉。”

“霍成君我没有在跟你说话,还请三皇兄把嘴闭严实了,别怪皇弟我不留情面。”霍成殇一个目光都没有留给霍成君,语气生硬。

原本脾气就暴躁的霍成君,再加上先前被裴淮仁所折辱导致多日来的怒火在一瞬间迸发,就见他掀翻了桌上的一切,任其四零八落或摔,或掉,或滚不知哪里去,眼里的怒火已经冒出。

他抛弃了多日来的礼节,指着霍成殇就是一顿臭骂:“霍成殇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动你,本来这次会面就是要解决傀朝将要面对的巨大问题,然而你不思进取不说,还敢当着众伙的面扫了父皇的面子,难道这就是皇子所拥有的礼数吗?还是说你的礼数全部都被狗吃了。”

他讽刺一笑:“也是这还没成婚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要真成婚了你就是西洲而非傀朝人了,偏偏人家都不当一回事,你却要死要活的。面对赤裸裸的羞辱你还舔着那张脸,可真是臭不要脸。知道傀朝为什么开始抬不起头来了吗,那都是因为你!”

“够了三弟!”

“三哥少说一点!”

眼见霍成君越说越激动,胡言乱语不要命的往外说,霍成司和霍成胤连忙开口打断,但不知是被憋的,还是觉得看霍成殇吃瘪痛快,霍成君就是没有松口。

“少说什么,少说什么!”霍成君看向出生的俩人:“你们这般维护他,分明让我们都无法下台的人是他,你们却来指责我,怎么长了眼睛全被你们当出气使的,不能要就挖了吧。如今傀朝危在旦夕,某些人不作为也就罢了,口头上说的比什么都好听,做的确都是贴心外人的事,要我说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吃里扒外。”

霍成司重重地拍桌,声音大到在殿里甚至能听到回声,但他不在意震得虎口发麻的手,冷着一张脸:“老三闭嘴!”

“我就不,你们都护着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要不是他打仗输了怎么会有如今的一切,自从那西洲的将军来了,你看他整天围着她转,人走了就开始不自在,整天的游魂出神,短短时间就将自己整得变了一个人。现在让他出现在这里都是给他面子,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就该滚出去!”

霍成君说得面红耳赤,声音大到恨不得站在外面都能听见,整个殿里都是他的回声:“我们还是防着点他的,被蛮人迷得五迷三道,再把我们的秘密告出去,这样下去傀朝都将易主了。”

一把匕首插在了桌子上,距离霍成君放在桌子上的手仅仅只有一寸之遥,后者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说够了没有。”

霍成殇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暴露在灯光之下,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衬托着眼底的乌黑格外刺眼,就连身形都瘦了一圈,往那一站好似地狱里索命的野鬼。

脚向外一迈,整个人向着霍成君的席位走去,在桌前站定,什么也不做,就居高临下看着霍成君。

“怎么了,先前不是还很气派吗?”霍成殇勾起嘴角,身手拔出插在桌面上的匕首,随意挽了个花,“还是说你的气派仅仅是因为人没有发怒,大名鼎鼎的傀朝三皇子竟是个纸老虎,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他一边手,一边手持匕首,双眼从头到脚扫视着霍成君:“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我想三哥好像不太明白这句话,没事皇弟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霍成君瞬间反应过来霍成殇什么意思,抬腿就要跑却被抓住衣领,竟是活生生叫人从空中翻了个跟头,抓着领子按在桌面上,匕首贴着脸颊再一次插进桌面,割断的发丝顺势掉落。

这一串的速度之快,直到人反应过来之后,霍成殇早就松手站在原地,而霍成君半躺在桌面上,那把匕首就贴在脸颊边插在桌面上,甚至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导致脸颊被锋利的匕首划伤,鲜血缓缓流出。

“霍成殇你别太过分了,这里是皇宫,你看看你在干些什么!”

霍凝重重拍了下扶手,从脸上看很显然是动怒了火气。

霍成殇侧头看向高位上的父亲,笑容不变:“父皇与其说儿臣,不如先管好自己吧。”

霍凝没想到霍成殇竟会这么跟他说话,一时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成殇转身:“我什么意思,父皇应该很清楚才是,从前我一直觉得父皇是有做明君这个潜力在的,但是现在忽然不是那么确定了。毕竟若真是一代明君,有些很明显的东西早就被斩除干净了,说实话治理一个国挺累的,既然如此不如放手。”

他说着,余光却是扫向看戏的陈飞:“宰相大人,不知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陈飞却是道:“五殿下醉了,还是赶紧回去醒酒吧。这些日子明武殿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五殿下一定是累着了。”

霍成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飞,陈婉晴,前者虽然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但是后者毕竟道行不算深,默默将自己的手从桌面上拿了下去。

“那我或许是真醉了,以后有这种商讨的事情还是别叫我了,你们自行决定便是,”霍成殇捂着脑袋,转身向外走去,“毕竟三哥有句话说的没错叫一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参与国家大事,一个没注意就会嘴不把关了,这样的人可配不上储君之位。所以父皇若是不嫌弃,到也可一试。我累了,就先行一步。”

说完推开了殿门,大步走出,随着殿门的关闭隔绝了两方的交汇。

嘴角逐渐消失,他捋了把头发,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眼底却是一片落寞。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霍成殇捂着脸,掌心渐渐湿润。

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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