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
两人约在寻香楼天字包厢见面。
姜暖推开包间大门,一眼望见许洛落和盛铭早已坐在餐桌前等候多时,餐桌上布满各式各样的菜色,量还不小。
她静静地看着餐桌前的两人,默契地碰了碰杯,仰头喝了口红酒。
许洛落一回眸,正巧对上姜暖打量的视线。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招呼道:“来啦!快进来呀,都是熟人客气什么。”
“人还没齐,你们倒是先喝上了。”姜暖冷言笑道。
许洛落注意到姜暖后头紧跟着的男人,面色一凝:“哟嚯,这位不是黎家大少爷吗?”
待姜暖落座后。
她一脸八卦地用手肘撞了撞姜暖的臂膀,小声问:“黎恒宇就是你口中的好朋友?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络?”
姜暖怒视她一眼:“收起你的歪心思,别瞎猜。”
“你不会是因为喜新厌旧才甩了朝阳吧?我告诉你,这决定相当不明智。”
许洛落正打算说教。
盛铭顿时清咳一声,像是在点醒她注意言行。
黎恒宇看似听见了,但又装作没听见。
他把目光转向盛铭,板起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简单地自我介绍。
出于礼貌,盛铭正准备照搬他的模式应付几句。
怎料,他话刚到嘴边,就被许洛落抢先一步:“他是,我男朋友。”
黎恒宇完全没有显得很意外,反倒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猜到了,许小姐拒绝了那么多次相亲,大概就是为了他吧!”
听了他的话之后,盛铭直勾勾地瞪着许洛落,脸上变幻出各种颜色,有惊讶、惊喜、隐忍、克制。
面对盛铭投来的目光,许洛落毫不保留地大方承认:“是啊,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此大大方方的告白,果然是很符合她敢爱敢恨的心性。
黎恒宇忽然有点心生羡慕,不自觉地将目光挪回姜暖身上,意味深长。
姜暖没有在意他投来的眼神,举起酒杯说:“既然现在大家都认识了,干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我奉陪到底。”许洛落先碰了碰她的杯沿,又像是故意大声地说,“庆祝你回归单身。”
她抿了一口酒,吧唧着嘴:“啧啧,可惜了,朝阳单方面刚官宣完,就惨遭人甩,简直是闪电般的大反转。”
姜暖听出许洛落是故意呛她,猛灌了一大口酒,不甘示弱道:“事实上,是我先甩完,他过后才官宣,是不是显得他很没有诚意。”
“怎么会没有诚意呢?他那是……”许洛落急匆匆地想替朝阳辩解。
“你再帮他说话,我可就走了。”
姜暖出言打断。
下一瞬,许洛落立刻把话憋回肚子里。
菜还没上齐,姜暖几杯闷酒下肚。
这一整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傅嘉遇送来的牛肉饭也被许洛落蹭走了,现在胃里空荡荡的,受到酒精的刺激竟还有点儿隐隐作痛。
她的脸颊上渐渐泛起坨红,眸光迷离地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瓶,拍着桌子喊道:“没酒了,再拿几瓶。”
许洛落看出她在借酒消愁,连忙用手掌捂住她的杯口,劝谏道:“别喝了,饭还没开始吃,我可不想提前背你回家。”
“我没喝多,我脑子很清醒。”
她站起身,为了证实自己的头脑确实异常清醒,踱步在包间里来回走了两圈。
本以为走一走可以散散酒劲,没想到胃里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黎恒宇有好几次在姜暖经过他身边时,下意识伸出手去搀扶,却次次都被她无情地甩开了。
“我去个洗手间。”
她扒开黎恒宇的手,脚步趔趄地拉开包间门,她偏头看向黎恒宇,并未注意到前方的路况。
骤然间,她撞上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服务生手里端的汤碗一阵晃荡,汤碗里的液体洒落在姜暖胸前。
好在汤是温热的,并没有烫伤人,只不过她的衣襟几乎全湿透了。
湿哒哒、滑腻腻的布料贴合在肌肤上,还带着一股子油渍的味儿,姜暖顿然感觉胃里的阵痛感又强烈几分。
她的意识在酒精作用下慢了半拍,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黎恒宇就已经火冒三丈地怒斥起服务生:“怎么端东西?不长眼睛么?喊你们老板过来。”
就这点小事,姜暖觉得大可不必到找老板的地步。
的亏被汤汁浇了一下,她反而酒醒了一些。
出声劝阻:“不必……”
“可是她先撞的我。”服务生怒气冲冲的指控,小嘴不满地撅起,声音稚嫩。
黎恒宇从头自脚将她端量一番,见她五官稚嫩,个头不高,看上去估摸十来岁的模样。
“你成年了吗?不会还是学生就来打工吧?”
服务生憋得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嗬,非法招收童工,那我更加要找老板了。”
许是黎恒宇的话刺激到她某一个点,她突然扔下手里的汤碗,碗在地上破碎成四分五裂。
盛铭和许洛落也同时走出来查探情况,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在一阵阵吵杂声中,姜暖向后退了几步,脑子里涌起一浪接着一浪的晕眩感。
她的步履微微摇晃两下,忽然感到一个温热的掌心搭在腰间。
随即,她的背脊贴上一个坚硬厚实的胸膛,透过衣料,清晰地感触到一股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姜暖侧过头,逆着光,炽白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镀上一层光晕。
她一眼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深而黑亮。
好像每回来寻香楼总能与他不期而遇。
姜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地挣开他的手掌,找了处墙角作为支撑点。
“都别吵了。”
与傅嘉遇一同而来的中年男人吼了一声,暂时稳住场面后,又眼巴巴地跑回来,毕恭毕敬地说:“傅总,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傅嘉遇紧绷着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地说:“带去找人事部经理,再把入职资料发给我。”
男人点头哈腰地把服务员带走。
一切归于平静后。
盛铭瞥了瞥碎落一地的陶瓷片,对着傅嘉遇不悦地吐槽:“这人就是你挖来的新任餐饮部总管?看样子也不咋滴,你看看这满地的碎碴子,也不找个人来打扫。”
“这事你来办。”
傅嘉遇幽沉着脸,淡漠地说了句。
他现在只想把他的小姑娘带走,其余的事一概不想管。
躲在墙角里的姜暖像缩头乌龟似地,眼看着刚刚脱离的魔爪又伸了过来。
而后她被傅嘉遇一把扛上肩头,在众人的目光下,迈步离去。
黎恒宇下意识地想追,却硬生生被许洛落拦下来。
-
姜暖一路扑腾着脚,拳头也无数次砸在他的胸膛上,任凭她如何折腾,他仍旧不为所动。
进了房间。
姜暖被他重重地扔在大床上,她发懵地望一眼天花板。
缓了半响,才捂着肚子费劲地爬起来,出口大骂:“傅嘉遇,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嗯,我还是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
姜暖鄙夷地瞪他:“怎么?演大影帝演累了?”
怎知下一秒,他俯下身,猛然间向她贴近。
姜暖一步步挪动到床头,蜷缩成一团,害怕地警告:“你干嘛?别过来。”
他凑到她的脖颈处,嗅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眉头皱紧:“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我喜欢,你管不着。”
眼看他撤离开一段距离,她轻微松一口气,紧抿着唇,眼珠子转了转,看清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间房间,正是上回他被黎婉婉砸伤,被寻香楼安置的套房。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原来他就是寻香楼背后的老板。
姜暖咬了咬薄唇,身子微微地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气的。
“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她说着不自觉地红了眼眶,鼻头一阵酸涩,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我毫不保留地向你坦白过所有的事,可你呢?”
傅嘉遇的眸光触及她脸上挂着泪花,心里隐隐刺痛,他的气焰消了大半,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他颤抖着薄唇,后半句话像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他觉得自己没有完全达到她信里的要求,只要想到一念之差都有可能永远失去她,他就会本能地退缩。
姜暖泪眼迷蒙,似乎在把所有的委屈都一次性发泄出来,她的小嘴一个劲地控诉他的罪行。
而他,静静地陪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的指责,不仅不反驳,还趁势伸出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抚上她的下颚线。
见她没有反抗,便用指腹微微挑起她的下巴,他的薄唇渐渐向她的脸颊靠近,滚烫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柔地撩过她的肌肤。
如同疼惜某件宝贝那般,覆上她的泪痕。
姜暖的瞳孔一震,意识到不妥,猛地向后躲闪,兴许是有些激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连忙拔腿跑下床,冲进卫生间里,抱着洗手池吐个干净。
她拧开清水,听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绞痛感也随之舒缓了些。
静静地望着清澈的水流,余光中她瞟见傅嘉遇走了过来,他在洗手池上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叮嘱道:“你的衣服脏了,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会舒服一些。”
他说完后,很自觉地退出洗手间。
-
姜暖泡了半个多小时。
在她恍恍惚惚地即将睡着的那一刻,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傅嘉遇紧着嗓音,不放心地问:“洗好了吗?洗太久会感冒。”
不一会儿,她慢吞吞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一眼瞧见门外站着的男人,吓了一跳:“杵在这里干什么?”
“看看你多久能出来。你若是不出来,我就直接进去。”
“你敢!”
姜暖皱着鼻头警告。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他连吹风机都已经抓在手里,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不用了。”她直接拒绝。
怎料,傅嘉遇把泼皮无赖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往门前一挡,语气冷硬道:“吹干头发,吃了饭,你才可以离开。”
“你……”
她气不打一处来,脸色略显苍白。
傅嘉遇注意到她的异样,担忧地靠近她查看道:“你哪儿不舒服?”
姜暖躲开他的手,撇开脸:“不要你管。”
但动作上,下意识地捂着胃部。
傅嘉遇很细微地察觉后,立刻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去从收纳箱里取来一粒胃药。
她忸怩半天,直到被他劝服。
原以为吃完药他就能放过自己,却没想到他仍然执着在帮她吹头发的事上。
并且他一副“你不让我帮你,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姜暖暗戳戳地嘲讽:“难道你们做演员的,都有好几副面孔吗?”
他是朝阳的时候,明明就很大暖男,怎么回到傅嘉遇的身份,就变得如此霸道。
傅嘉遇的眸光暗了暗,当作默认。
拗不过他,姜暖只好淡漠地坐在沙发上,任凭他用轻柔的风仔细地吹着她每一根发丝。
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头皮上穿\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