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头一回感受到“吹头发”带来的酷刑。
她耳根子被撩拨的直冒热气,按耐不住地催促:“好了没?”
他玩心渐起,用指尖一圈圈地绕着她的发丝,风速也调低许多,似乎像在拖延时间:“天冷,得吹干咯。”
她撇过头,耐心即将耗尽殆尽:“傅嘉遇,难道你帮以前的女朋友们吹头发也都是这副德行?”
天降的屎盆子把他盖得一阵懵,他一脸茫然地问:“以前的女朋友?多久以前?”
“难道你以前还谈过很多女朋友?”
一想到数量大概率是多到数不清的地步,她憋着一团火,气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也是,那么好的手法,想必是服务过很多人。”
把话撂下的瞬间,她撒气似地踹了一脚沙发上的抱枕,猛地起身,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姜暖前脚刚迈出一步,后脚就被一股强硬的力气拽回沙发,她脚下一阵颠簸,直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被一双结实的双臂紧锢着,头埋进他的臂弯里,扬起的眸光不经意间撞上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若明若暗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种情愫在翻滚。
耳边传来他暗哑的嗓音:“官微上说的,都是我的实话,至始至终都只有你。”
生怕姜暖不信,他急于表示忠心:“手法好归功于,从理发店里搬回的假发,换做是你天天练习,同样也会进步。”
他说着说着,脸颊浮现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以前帮你扎头发总是弄疼你,我实在是太笨了,为了能好好帮你扎头发,所以我才……”
提及这事,姜暖的心随之松动一分,她心底憋着笑,面上却装作严肃冷峻:“你这自卖自夸的本领还挺不赖。”
挣开他的怀抱,她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兔耳毛茸的零钱包,纤细的指尖从包里捻出那张黑金色的卡片,递到他眼前:“喏,还给你。”
他英俊的剑眉骤然蹙起,眸光一凛,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心底冷然:姜暖,你就那么想与我撇清关系吗?
“拿着呀。”姜暖用卡片怼了怼他的手背,被他巧妙地避开。
他侧着脸,紧抿的双唇像是在暗暗逃避。
“我听说,节目组停播,你面临着巨额赔偿。”
看到消息的时候,她就一直想找机会把卡还给他,姜暖知道眼下正是他急需用钱的时候。
可他却丝毫没有向她主动提及此事,若不是她从旁人口中听说,还不知道他面临着巨大的麻烦。
“只是为了这个?没有其它的?”他把目光转回她身上,眼眶微红,小心翼翼地问。
姜暖看着他那憋屈样,不知所以:“是啊,不然呢?”
顿然他松了口气,面色有所缓和:“不必了。”
不等她询问原因,他已经走回沙发前收起吹风机。
目视着他故意转移注意力的举动,姜暖话锋一转,冷冷地说:“随便你。”
似堵气那般,她直接走到餐桌前落座,端起饭碗,二话不说便开始埋头苦吃。
傅嘉遇远远瞥见她的腮帮子像小仓鼠似地左右鼓动,忍不住提醒:“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扒拉干净碗里的饭,“碰”地一声将筷子和碗拍下,含糊不清:“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点头颌首:“我送你。”
说着一手抓起车钥匙,为了避免被她拒绝的机会,仅仅揪着她一小块衣袖,走在前方领路。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的交流。
他专心致志地开车,而她窝在车座内低头看手机。
微信里,黎恒宇在一个小时前发来一条信息,询问她人在哪儿。
她关闭聊天框,并没有想回复他的打算。
紧接着,她闭下双眼。
许是累极了,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天光大亮。
姜暖睁开朦胧的双眼,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水晶吊灯在朝阳的映射下闪烁着如同琉璃般七彩的光芒。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松木香,柔软的被窝舒适又让人心生眷恋。
她转动着眼珠子,扫视一圈房内的环境,思维有片刻的迟缓。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一幕幕像幻灯片一般地在脑海里浮现。
最终,她是在傅嘉遇的车上睡着了。
想到此,姜暖猛然从大床上弹起来,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是冰凉的,周围的环境静谧无声。
光脚下地,她偷偷溜到房门前,推开一条缝隙,顺着缝隙往外看,客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踮起脚尖走出房门,一眼瞧见沙发上摆着一个枕头和一张被子,看样子他昨晚是在沙发上睡的。
悬着的心落下来,走近沙发旁,她又看见桌上的平板页面定格在一条新闻播报上。
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想必是有急事才匆忙离开。
姜暖坐在沙发上,拿起平板接着播放页面里的视频。
罗洋在视频里面对一众记者,澄清这段时间关于“朝阳间接迫害黎婉婉坠楼”的黑料作出声明,并以当事人罗琦哥哥的身份,解释当年罗琦被害与朝阳无关,一切罪行皆是黎婉婉所为。
他说明相关证据已经上交警局,只需等待官方公示。
最后,他还为自己曾经爆料恶意抹黑朝阳的事当众道歉。
页尾显示,视屏播放量上亿次,朝阳一瞬间由黑洗白,黑粉和键盘侠们也随之销声匿迹。
姜暖从门口的鞋架处找到自己的小挎包,从里头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一看,傅嘉遇七点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Y:【餐桌上有早餐,醒了自己吃,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收回手机,也没了吃早餐的心思,连忙踩上鞋子出门。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白天太阳出来后雪融化了,街道湿漉漉的一片。
姜暖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往康安医院,如她猜想的那般,她毫无意外地在病房的走廊处,撞见傅嘉遇和罗洋正站在窗边聊天。
两人同时背对着她。
她悄摸摸地接近,清清楚楚地偷听到两人的谈话。
“你说得对,或许最亲近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傅嘉遇嗓音清冷,“他当初帮我回国,大概是别有目的,多谢你提点。”
“别这么说,罗琦也多亏你照拂。”罗洋回过头,望见姜暖站在身后,先是一愣,然后勾着唇角,故意问,“你为了她回国,当事人知道吗?”
傅嘉遇察觉到异样,疑惑地瞥他一眼,随后目光跟着转向姜暖,顿时宛如晴天霹雳般怔愣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
姜暖没好意思显示出自己在偷听,遮遮掩掩地转移话题:“想着来看看罗琦,罗琦怎样了?天台之后,她还好吗?”
“嗯,之前被黎婉婉掳走那次,注射了不少镇定剂,影响到神经系统,一直不怎么说话,最近恢复些了。”
罗洋一提到罗琦,眼神里流露出暖光。
他看向病房的门,直言:“我准备过几日手续办好后,就带她出国疗养。”
姜暖震惊地询问:“还会回来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有缘自然会再相见。”他扬着唇角,拍了拍傅嘉遇的肩头,朗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她吧!”
最终只有姜暖随同罗洋一起进入病房,而傅嘉遇为了避免罗琦见到他会情绪失控,选择留在外面等候。
姜暖刚一进门,就瞧见罗琦拿着苹果奔来,在她面前一米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请你吃苹果,姜暖。”
这一回,她清醒的没认错人,也是姜暖头一回听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
姜暖木讷地接过她递来的苹果。
只见她扬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等我病好了,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她的心尖颤了颤,久久未能从震惊中缓过神。
罗琦满脸欣喜地扑向她:“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嗯,好啊。”
她满心欢喜。
窗外阳光绚烂,一缕光影透过玻璃,洒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
自那日之后,姜暖整整三天没有见过傅嘉遇,两人像是一日之内断了所有联系。
她清算完账目,接着从剩下的余额中除去这段时间的铺租钱。
虽然傅嘉遇曾答应免了她的租金,但她并不想平白无故占便宜。
她抓起手机,刷刷地输入金额,并打上备注“租金”,给小泰迪熊头像发去。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收款。
趁着空闲,姜暖把货架上的配件整理一遍,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单子过几日送出去后,又得想新的法子扩展一下生意。
收拾到一半,忽然有几名手持话筒和摄像机的人推门而入,姜暖本以为是来了客人,抬眼一看,愣了愣。
几名看似像记者的工作人员朝她走来:“姜小姐,能打扰您几分钟时间做个简短的采访吗?”
“啊?好啊!”
姜暖被打个措手不及,对着摄像头又没办法拒绝。
“请问,您对朝阳宣布暂停演艺事业的事有什么看法?”
“有人爆料您的信息,直言您就是朝阳口中暗恋的小青梅,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朝阳退圈的决定是否与您有关呢?”
……
一连串的问题让姜暖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几日她根本没关注娱乐新闻,还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傅嘉遇那个死家伙一点也不消停。
她一脸茫然道:“抱歉,退圈的事我确实不知情,我与朝阳也不是网上说的那种关系,你们想知道答案,直接询问他本人会更好。”
她边说边用手拨开面前的话筒,当即拒绝采访:“真是不好意思,没办法回答你们的问题,劳烦你们不要打扰我工作。”
“请你们先出去好吗?”
姜暖急得火烧眉头,毕竟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前几天被围堵的噩梦又再度浮现。
好在的是,这些记者跟上次那群狗仔队不同,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见她万般抗拒,也没再强求。
望着人走远后。
姜暖匆忙关上店门。
回家的路上,心里对傅嘉遇不满的情绪渐渐加深,嘴里止不住地埋冤:傅嘉遇你真是个死人头,成日给我找麻烦不说,搞得刚刚有起色的生意又再次陷入绝境。
这下倒好,连门都不敢开了。
她愤愤不平地边走边刷娱乐新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电梯门前,睨了一眼电梯下行的数字。
20、19、18……
她继续低头专注在新闻页面上,直到听见“叮”的一声,直接迈步前行。
不料,一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臂膀,她脚步微微踉跄,手机“铛”地一声落在电梯门槛上。
她抬起头,一眼撞进一个幽深的眼眸里,仿如黑色的漩涡,迅速将她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