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妖都城是去不了了，你们有何打算。”

老羊妖一愣，他之前看的分明，若做泽霖奴仆便可得庇护可惜泽霖明确表示不缺人手。

老羊妖本以为自己要和孙女在妖界颠沛求生，却不想泽霖有此一问，当即深鞠一躬：“还请尊者指一条明路。”

泽霖递过一枚兰花玉坠子：“这玉坠子自带隐匿阵法，往东三百里有座破庙，里面有一个传送阵，你拿着这个玉坠子便能启动，之后自有人接应。”

又递过一张封符道：“将这个交给身负九环大刀之人..…….”

………………

日上正中，兔子手中翻着离别时小羊妖给的小人书看的目不转睛，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咒，书上的小人一会儿翻跟头一会儿打哈欠，活灵活现的很，兔子看的咯咯直笑。

眼看前方就是一翘起的木桩子，泽霖注意到了也不说，就见着兔子被绊倒在雪地里，摔的七荤八素，鼻尖和脸蛋全红了。

他也不恼，似乎是摔懵了，愣了一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抬头一看眼前的林木弯折，碎石遍地，还有血迹洒落其中，俨然一副大战后的场景，而且很是惨烈。

“哥哥，这里不会就是小羊爷爷他们说的那个地方吧，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要去救那两个人吗？”

泽霖有些意外：“我看起来是这么扶危救困，慈悲心肠的人吗？”

“啊？”兔子心想，不是吗？我之前想吃了你，你都不杀我还教我法诀。

不待兔子细问，泽霖一手抓起兔子的后脖颈追着一道黑线飞去。

周遭景物飞速向后退去，七弯八折后停在了一处空地，兔子有点晕眩，看东西都带了重影。

他缓了一会，见泽霖扔出了什么东西就闭上了眼睛，在泽霖的驱使下，一层层看不见的光幕从密林里升起，由中心向四周扩散，笼罩了不知方圆几百里。

他静立原地似乎是遇到了困难眉头都皱起了。

虽然泽霖对结界做了隐藏，但仍有大能感知到。

后方沙沙踩雪声传来，兔子警惕的转过身去，就见一黑衣男子牵着一小孩迎面走来。男子周身气息内敛而平和，那小孩眼里却对兔子带点敌意，他头上未掩藏的狼耳动了动，冲兔子龇出尖牙。

余光扫到泽霖仍旧闭着眼，兔子上前一步挡在泽霖身后，手中火光微闪，已是一副待战状态。

男人停下了步子，无奈又警示得唤道：“小晖。”

他冲兔子歉意的拱拱手，就立在了原地，似乎在等泽霖醒来。

兔子能察觉到这人没有恶意，但旁边那只小狼却让兔子戒备不减。

日头渐落，西边已现红霞，那人从原地起身，兔子回头一看，泽霖果然醒了。

“自上次一别，已有三十载光阴，前日听闻神尊在大凉山遇袭身亡，便匆匆赶来，今日得见神尊无碍，便放心了，果然传言不可尽信。”那人似乎和泽霖很是熟稔。

“神尊使用方天尺罩住这方山林，可是在找人？有什么是长明能帮得上忙的？”

“他们消息倒是传的快，劳长明挂念了，我无大事，只是路上遇到一个魔族，他似乎对这片地带轻车熟路，藏的极好。”

“神尊可有那魔族的一丝魔息。”那个叫长明的男子揉了揉小晖的头：“狼晖是我的侄儿，他这鼻子对寻人有着天生的灵通，又自小在山野里长大，也许能帮的上忙。”

泽霖看向狼晖道：“那便有劳了。”

说完放出那一缕魔息，狼晖嗅了嗅便在前面带路。

两个大人在后面聊着，兔子照旧走在泽霖身侧，再右边是长明的说话声，如天山流淌的小溪，明净纯粹。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三十年间的故事。“自那件事后，多亏神尊照拂我过的很好。”

“只是您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在乌月城里闭关疗伤的生活确实安稳而平静，就是太平静了，总想给自己，也给某些人找点事做。”

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泽霖也跟着笑，他是知道长明谦谦君子表皮下的真面目，那些人一定很憋屈：“所以，你就回了狼族，还认了个侄子？”

“我也是因缘际会下才知道的，小晖是我亲侄子，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半妖，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他们赶起人来也格外顺手些，这也导致我现在才找到他，他受了很多苦。”长明怜惜地看着前面带路的狼晖。

“我找到他时，他瘦骨嶙峋的连话也不会说。”

一旁听着的兔子抿了抿唇，原来那个小孩这么惨啊。

“我本来想着，他们虽然待我不好，到底还是我的亲人，将我养到成年的族群。于是，只随便借着神尊你的威风，在哪里耍耍，看他们某些人吃瘪的表情逗个乐，也算是给自己的余生添点彩。”

“但直到遇见小晖才知道。他们的冷血是刻在骨子里的，既管不住自己，又担不起责任。还将之视为耻辱，弃如敝履。”

“为这样一群人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还被连累地，走火入魔...您说是不是特别蠢。”长明温和的面容流露出隐痛的情绪。泽霖摇摇头：“总有一些事，需要经过艰难的抉择才能放下，尽管这过程难以忍受，尽管放下之后还要花很多时间去释然...”

“现在有你的至亲陪着你，他会和你一起渡过。”

泽霖看向前面带路的狼晖：“看的出来，他很在乎你。”

“是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走在前方的狼晖耳朵一动，他看似在专心寻人，其实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听后面二人的交谈，在听到唯一的亲人时，咧嘴笑开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狼晖脸上，凶戾的小狼此时说不出的开心。

兔子听着长明的话，见着狼晖的笑颜心下有些空，唯一的亲人……他之前也把小火当亲人，可小火跟本不存在，想着又气鼓鼓偷摸摸得瞪了泽霖一眼，骗子！

狼晖鼻尖动了动突然冲着一根藤蔓跑去，边跑边喊：“我找到了！”

远处的藤蔓丛窸窣攒动，布满倒刺的一根突然暴起就冲着狼晖心口扎过去，兔子跃起一把扑倒狼晖才免于被串，但藤蔓却是猛得转弯欲打二人一击回马枪，电光火石间在尖刺刺中二人前，泽霖立起一道屏障，右手掐诀，银光划过藤蔓断成两节。

黑雾自断口窜出，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让他逃走。

繁复的阵法纹路在泽霖脚底闪现，方天尺的结界不断缩小，黑雾在结界里左突右撞，始终逃不出去。

长明安慰好差点没命的狼晖和杜子白，看着飞速移动的黑雾，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这速度，跟金阁主也不相上下了吧。”

“嗯。”泽霖赞同道。

待到黑雾力竭，泽霖抓住二话不说就开始搜魂，却什么消息也看不到，反手就将黑雾绞杀：“被人做了手脚，什么也查不出来。”

“能在神魂上做手脚，看来这人对神尊您很是了解。”长明还不知道任怀愁假死之事，是以再三琢磨，也不知是何人。

狼晖移到兔子身旁：“歪！刚刚、谢谢。”不待兔子反应又跑回长明身边。

这人，道谢都这么凶的……不怪他讨厌狼！

如今的长明修为尽毁，塑骨重修不过十余年，泽霖也不欲将之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毁去，便也没告诉他来妖界的目的。

只让长明凡事小心，若狼族不想回，乌月城呆腻了，那便去中洲神殿，或是重建的连云涯修行。

中洲神殿长明自然是不想去的，哪里认识的人太多，去了肯定别想清静，又想着连云涯自重建时就没去看过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便想带着狼晖去见见世面。

如今天色也晚了，几人准备升起篝火休整一晚，明日天亮，便出发。

长明依在树旁，怀里是睡得正酣的狼晖，抚摸着狼晖浓密又有点扎手的头发，罕见的生了困意，却不敢真的睡过去。

他看着跳动的火光，困顿的思绪天南海北地发散着，一会儿想起小时候与邻居家的孩子打架落的满身伤痕，一会儿又想起决定废弃一身修为重修时的惨烈。

小狼在他怀里蹭了蹭，他又想起白天神尊说的话，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打坐的泽霖睁开了眼睛，凉风吹起的狼晖的发梢，拂在长明微微低垂着的脸上，浅眠的人感到轻微的瘙痒皱了皱眉头。

泽霖在他周围设了个灵气罩，没有冷风和发梢的打扰，长明终于沉沉睡去。

泽霖闭上眼正准备继续修炼，袖子却被扯动了，低头看，是黑乎乎的一团，困在他被压的皱巴巴的广袖中。

山间的凉风一阵阵吹来，那一小团也跟着一缩一缩，兔子扯着泽霖的袖子盖在身上，但往往盖住了头就遮不住尾。脚掌扒拉了两下，把尾部遮住了上半身却又露了出来。

真是，好不纠结。

泽霖笑捏起两只兔耳，提溜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原型的兔子，捋了捋广袖，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