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有信号的位置，左言拿出手机把岁卿的折扇拍了发给江栩，问:“怎么样，喜欢么？”
江栩回得很快:“有点眼熟，你哪儿来的扇子？”
这模样瞧着不像是新买的，感觉被什么人用过。
仇人......
“‘故人’送的，你要吗？”考虑到最后比较起来已经是最为和谐的相处，且跟她对话的实际上只是灵力用记忆模拟出的人格，不是岁卿本人，左言勉为其难地把死字改成故字，又打了引号，嗯，十分严谨。
————但另一头的江栩可就不这么想了。
“什么东西什么故人故人为什么还要打引号她想暗示我什么难道这么久不回家见前男友去了？！还有这扇子？！”江栩死死捏着手机原地跳了起来，突然觉得胃疼。
思来想去，江栩把话删删打打，纠结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左言只见江栩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话发过来，最后，江栩不得已找了个流泪猫猫头，p上“你在外面有新的猫了”的文字发了过去。
左言看得好笑，解释道:“什么新猫，如果不是看在最后一面她态度还可以的份上墓我都要给她掀了。”
江栩一下乐了:“什么愁什么怨？”
“深仇大怨，我以前差点被她坑得丢了命。”
江栩这下心态放平了:“那我用着你不觉得晦气吗，我不要。”
“好。”左言好商好量的回道。
“什么时候回家？”江栩又发来一个消息，还附带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马上———左言落寞的笑了笑，把话删去。
“再过一阵子，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吃饭。”
“好。”表情包里的猫咪乖巧点头。
“你那边怎么样？”
你怎么样？简单的问句，从前的左言很少被问到这个问题，她很强，来去也几乎不与其他妖打招呼，没有多少被问的机会，也没有多少她想要回答的人。江栩是个奇妙的人，总能在文字里让人感受到真诚，也许是人族更能体会生命的脆弱，江栩知道左言难以出意外，但仍旧担心她。
“还好，就是有些累，想回去吃坚果。”左言稍稍纵容了一下自己的柔软。
江栩发来一张照片，照片是两玻璃罐剥好的坚果。
“剥好了，等你回来吃。”
“好。”
那边没有消息了，左言打算把手机收起来，黑下去的屏幕被提示点亮，是江栩的语音，左言小心把耳机凑到自己耳边，送进来的是江栩局促紧张却又温柔的嗓音，她说:“记得好好休息。”
左言捧着手机笑，睫毛轻颤着，似承不住眸中的阳光，她将手机贴近唇边:“一定。”也发过去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依依不舍同江栩闲扯了几句，左言把手机收回兜里准备离开，一阵阴风拂过，朝左言的方向奔来，左言眼睛微眯，正要出手，那股阴风又似捉迷藏一般散了。
有两道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左言静静等在原地，想看看这是哪一出戏。来人是两个穿着道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道袍快被洗掉色了，看起来勉强算整洁，两个少年一人拿着一个发着青光的罗盘，那罗盘在最终指向左言以后咔嚓一声，粉碎了。
左言:......？
少年:......！
“是这里！是她！”两个少年兴奋的互相给对方使了眼色，一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上前，左言看着那俩人比了三轮石头剪刀布，输的一方磨磨蹭蹭挪到她面前，不敢对上她的眼睛，问:“阁下，阁下，可姓江？”
左言沉默着，思绪百转千回，末了，她一手捏扇子，一手借扇子里的灵力当场画了个阵，阵法是残缺的，不是熟悉此阵法者无法将阵补充完整，两个少年又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可能是左言试他们的暗号，连忙施法补阵。
左言心里有了底。这峨山的位置偏得不能再偏了，她来的路上别说村子，人影都瞧不见，有估计也都在山的另一头，正常人没事儿根本不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两个少年满裤腿的泥，定是赶路过来的，还偏偏是修道人，更会补岁卿的阵，那八成———被岁卿坑惯了的左言摸了摸自己外衣内袋，将存放在里面的头发拿了出来，此前两股异色发缕缠绕在一起编成的绳结现在已经散开，被抽走了一半，属于江栩的那一半。岁卿会卜卦之术，现在有了媒介，估计已经算到了江栩。
阵成了，两个少年热切地望着左言:“阁下是江师叔吗？”
“岁卿叫你们来的？”
“对对对！师父说岁师祖托梦显灵了，让我们跟着指引来这里，说是有位姓江的师叔会转交给我们师祖留下的法器！”
左言感觉自己的妖德受到了挑战，借着江栩的名头，她不给吧，这两少年辛苦跑一趟跑得一场空，岁卿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她给吧，岁卿这不是骗她当免费搬运工吗？她后悔了，她想回去手撕了岁卿。
“是在我这儿，师门在那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怕少年不信，左言拿出两个灵器一人扔了一个，灵器底部骚包地刻着岁字。
赶路途中，左言想不过去，又问:“你们师门叫什么？”
“回师叔，我们师门没有名字！但师父一直说我们传自曾经大名鼎鼎的天人宗！”
“改名叫留手宗算了。”
做什么都要留一手，差不多行了吧。
“手下留情吗？”两少年一合计，觉得是这样没错，“师父也经常告诉我们要会辨别善恶忠奸，不要是妖是鬼都赶尽杀绝！”
“......”
紧赶慢赶走到目的地，两个少年把这里叫做师门，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村庄，一路上左言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这一村庄人都以岁为姓，先祖曾是天人宗看门的小道士，在宗门覆灭时逃过一劫，因为资质不够找不着结界，就在峨山附近扎根住了下来，勉勉强强把记住的道术传了下来。
左言抬头，村门口挂写有“江岁”二字的牌匾，牌匾说是牌匾，其实是刚劈的木板，字上的油漆都还没干。
左言沉着脸走进村祠，祠中挂着岁卿的画像，两个少年口中的师父正在里面祭拜。感受到强大的威压，岁光一回头，差点没被两个徒弟气到咽气，讲他们请师叔！师叔！这是请了只什么回来！道行深不见底的妖祖宗啊！师祖她老人家是不是指错了方向啊！这.....这怎么办......
“您来鄙村有何贵干？”
岁光决定先不触霉头，试探一下这妖的来意。
“哼。”左言冷哼一声，一甩手，器物叮里当啷地在村祠堆积，整整堆出一座小山来。
岁光一众见过这个世面吗？他们真没见过，看得眼睛都直了。
左言丢完了东西就走，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江岁，岁个头，让江栩照顾她岁卿的事儿？想都别想！
岁光跟在后面直追，不管这位是不是师叔，东西送来了就是有关系的，“有，有给师叔的信！”
左言头也不回一抬手，信封从岁光那儿脱手而出飞进她的指间，将信展开来看，上面总共就写了十个大字:谢过，给了就行，再也不见。
谢过两个字还被刻意擦去，只留下字印。
火焰升腾而起，把信烧成飞灰。左言脑门突突直跳，心里把岁卿宰了十万八千遍，安慰自己不要和小孩子的小把戏计较。
毕竟......她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其余的，于她无用。
哪想信封被施了术法，飞灰旋着火焰在她面前转出一朵火红灿烂的桃花，那桃花玩着她的火一蹦一跳的，分明是桃花，但那作妖的样子，嘲讽性十足。
......她果然还是把岁卿揪出来宰了吧，欺妖太甚，死了还不忘膈应她，江栩怎么摊上她这个前世，想到就恼火。
远处的江栩莫名感到周身一冷，她警惕的望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鬼，旋即又叹了一口气，感慨一个人住这屋子太空，冷气都进来了。
她已经一个半月没有见到左言了，两个人也没有到时时刻刻煲电话粥的关系，视频更是谈不上，左言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在忙什么事儿，打扰她也不好。江栩想了又想，还是只与左言发消息。
江栩在家中闲坐，无聊地整理手头的资料，天色渐暗，电话铃突兀地在房间中响起。
这么晚了，谁啊？
接起手机，是岑心的电话:“喂？”
“喂？江栩，是我。”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岑心那头的声音有些杂，“啊，也没什么，就是我往你那儿寄了张邀请函和一些东西，上次你不是说你家那位可能对画感兴趣吗？刚好我前阵子碰上一朋友，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她下个星期在自己家办小型画展，虽然有点私人性质在里面不过没关系，你替我去也行，随的礼我一并寄给你了。”
嗯？替她去？“你......不在这边吗？去不了？”江栩问，不然怎么会特地寄给她。
“对啊，我在森山老林里野营呢，跑得老远，暂时回不来。”岑心说。
江栩听得心惊肉跳，森山老林？野营？还跑老远？岑心这是憋坏了终于解开了禁忌还是胆子坐火箭直线起飞了。森山老林碰上啥可不得了啊。
“你一个人？”江栩又急又担心。
“不啊，跟着团队呢，阿姨查过的，放心。”
“哦哦。”江栩放下心来，“野营旅游团？”
岑心在那边嘻嘻一笑:“其实是灵异探险团，专门找一些有点意思的地方。”
什么叫有意思啊？！灵异探险还野营那在恐怖片里是团灭的标配啊！标配！岑心你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江栩差点没倒抽一口气，她一直觉得她慢慢变勇了，谁知这还有位更勇的，丹阿姨知道的话......应该......没事......吧？
江栩的老妈子属性直涨，她还是不放心，给丹尘发了消息，抓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丹尘回她:“在跟，放心。”
至于丹尘的内心活动是怎样的语气，江栩决定不去深究。
叮咚———
门铃声响了，为了让华庭的妖怪们放心呆着，也为了保护普通人，华庭这一片的派送员都是些小妖，这房子名义上是江栩，可住久了，谁都知道左言这尊大佛抛着自己的房子不住住这间屋子，来派送的妖怪不是哆哆嗦嗦的，就是把讨好恭敬写在脸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哪怕物件再大，也人模人样的来送，生怕把江栩吓出个好歹来，左言回头提着砍刀找上门。
当然这些都是妖怪们的脑补，做了一阵子小妖中的居委会管事，小妖们和江栩相处时也没再拘着什么，就比如这只送快递的松鼠。
“江栩，你的快递！”
“来了来了！”
江栩一手接过快递，一手拿了一袋碧根果进行愉快的投食，松鼠的尾巴蓬松蓬松的揉着可舒服，江栩心都快被可爱化了。
松鼠是华庭一家住户的二女儿，放假期间干点送快递的活挣零花钱，江栩放假也经常在家，一来二去就混了个眼熟。
“好了，不耽搁你工作，下次见。”江栩点了点松鼠妹妹的脑袋。
“下次见！”松鼠挥挥小手，一会儿便窜没了影儿。
将快递拆开，大箱子里放着三个小箱子，一个是岑心给江栩的礼物，一个是给画家的，剩下的是画家寄给岑心的，被岑心原封不动送了过来。
画家的邀请函放在小型礼物盒里，江栩用拆信刀将烫金信封拆开，里面鼓鼓囊囊塞了许多东西，不仅有用漂亮花体写的邀请，还有各色明信片与小册子，且不论附送的礼物，诚意足到好似生怕被邀请者没有兴趣不去。
怎么说呢，江栩还以为只会是优雅简洁且极富艺术性的一张纸。看着那漂亮的岑心二字，江栩突然觉得这信烫手。
她将东西拍给岑心看，岑心直说没事儿，又说她赶不回来，对方诚意还这么足，江栩闲着没事儿就更该去一趟了，信号不好不说了么么哒。
江栩......江栩忧愁地答应了，为了能和左言有更多的话说，她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