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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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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栩愁肠百结地回家,新拿出的被子香软轻薄,她窝在里面,怎么都睡不着,睁眼闭眼全是左言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面上的温度升了降,降了升,闷得她在被子里起薄汗。

再度把床头灯打开,江栩一起身坐在床沿,忽而脑袋不知道起了什么疯,跑下楼把家里的灯都打开,拿起拖把和扫帚从一楼开始不停地打扫。先做这儿,再做那儿,打扫的安排在脑子里成型,暂时不会让人影跑回。

不幸的是,等她将该想完的想完,拖地时飘忽的神思弯弯绕绕,竟又有要回去的迹象。江栩忙甩了拖把,箭步冲去把窗户都关上,打开电视调出综艺节目,一边听,一边做卫生。

电视中嘻嘻哈哈的笑声在这间屋子里碰瓷,江栩面无表情地过滤那些笑声,没有成功分散注意力,甚至觉得吵。

于是她把电视关了,拿出耳机戴上听歌。竖琴与空灵的女声送来海的潮涌,江栩从想象中窥见夜晚独坐于礁石上低吟的寂寞海妖,潮湿的过腰长发浸没在水里,伴随着浪的呼吸摆动,长着尖细黑甲的手搅碎水里的光,拘起破损的月,她低头凝视掌中月,江栩从她侧头的动作中看到她的侧脸,那是左言蹙眉的脸。

塑料柄在江栩的指尖破裂,她浑身发冷颤抖,觉得自己疯得不清。

一晚上,江栩捧着游戏机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歇,生怕脑子空出来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左言。

上午六点半,丹尘给江栩说自己在带替她上学的妖过来的路上,叫她们交接一下,江栩顶着一副黑眼圈回了声好,走进浴室洗了晨浴才稍稍有些精神。

一周的时间学校里发生不了很多事,本来不需要特地交接,坏就坏在,江栩把她的室友连带同学全忘了,名字、长相、声音,一星半点都不记得。

重新把人认完,江栩送她们离开,丹尘晚一步走,特地拉了江栩,语重心长地说:“江栩啊,你们人族有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是那句‘三思而行后行’,你觉得呢?”说完像是不放心,特地往后看左言家门口。

丹尘说这话原是看了锁链后想要提醒江栩不要再惹左言生气了,再生气她要炸了,这一看就是风雨欲来的架势啊。

江栩听得云里雾里,见丹尘往左言那儿望,一下子了悟了,连忙点头说:“我懂的。”

她这阵子一定会好好认知一下她和左言的关系再行动,不再冒犯到她。

江栩答得郑重其事,丹尘怕她理解得不够深刻,又道:“不要等事情发生了才追悔莫及。”

万一真被锁住可就难出来了。

难道昨天的事丹尘已经知道了,觉得她过火了,在为左言说话?江栩心下紧张,以为丹尘在暗示自己处理得太过草率,事情发生了那就得好好补救,不然会后悔的,不要让没处理好的问题成为下一个问题的窟窿,闹得以后大家都不好做妖。可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懂了吧?”丹尘满是忧虑,希望江栩千万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沦落到被关进去了。

“我懂了!”江栩答得铿锵有力,她一定会好好解释好好补救关系,不让她们为难的。

“那就好……”丹尘摸摸自己后脖颈,总觉得凉嗖嗖的,“那没事儿我就走了。”

丹尘来去匆匆,江栩目送她走远,自己也收拾收拾去了学校。同学那里她暂时蒙混了过去,为了掩饰好,尽管心里紧张,她还是每天回家,好在一连三天都没有看见左言。她心中满是腹稿,就像应对一场不太情愿的考试,准备了但是不想考,没考又很煎熬,希望尽快结束。

第四天下午没课,江栩准备出门买些笔墨,人刚开门,见对面背着她站了个人,在左言家门前,长直发,身材高挑,看起来是左言的朋友。

今天看来是在家了,江栩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尽力放轻脚步打算遁走,那边半天没有声音,没有敲门声也没有开门声,不会左言不在家那人傻等吧?还是那人就不是左言认识的人?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后边的人已经出来了,正侧着头讲电话,那张脸不是别人的,就是左言的。

不怪江栩没有一下子认出来,原来的左言不论穿什么,那头长而卷的秀发散下或是挽上都透露着十足的风情,配着她似笑非笑的慵懒神情,就是一身白衣也可以穿出妖孽味儿。但现在后面这只,脸冷得可以冻冰棍,眉峰压翠,威而不怒。浑身上下的衣服就俩色,黑和白,黑色紧身西装裤与高领打底衫,外搭一件宽松白衬衣,扣子只扣到中间,上面的衣领敞开呈V领状,随意又野性,哑光口红的瑰丽被紧束的黑和松弛的白夹在中间,硬生生掐灭了魅意,反而泄露出几分危险。

如果她不认识她,她大概会被惊艳到,可惜她不仅认识她,还惹了她,三天丹尘语重心长的告诫就像一场死亡预告,预告她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今天。

江栩此刻无比怀念左言的卷发。丹尘说对了,她现在悔不当初。掌心被指尖掐得发白,江栩承受着背对着捕食者走路的恐惧,再也受不了这种压迫,一个急刹转身,扯着嗓子就打算滑跪,但这一次,背后哪儿还有什么人。

她一声不吭地走了,江栩直觉那是她的好意,这么一想,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人。

哎……愁人。

左言今天的出现对江栩来说有十足的后劲,不仅因为穿搭,还因为别人记忆里的左言,时常也是直发的。他看不清,对左言的印象大多是模模糊糊的,墨发白衣是他能够识别的极限,岁卿那会儿,左言因为时常染血,倒是红衣居多,他俩都对左言没多少好印象,有着情绪意味的视角中,那张脸总是淡漠或者不耐的,薄情的眼里装不下什么人,看人,就像在看空气。他觉得左言看不上他,她觉得左言看低了她,掺怨掺憎。

江栩拿着买回来的画笔,就着岁卿的丹青功底在家里画了一副又一副左言的画像。每一副都像她,每一副都不是她。那些穿着流云广绣的背影模糊又单薄,挖得出冷漠,挖得出疲倦,独独没有欣喜。这与江栩自己认识的左言不一样。

拿走上一副,江栩根据自己的记忆画下那天看到的左言,将她紧抿的唇角勾上去,想令她看起来开心些。

记忆里的主观因素太重,江栩依据自己能记起来的,分别写了三个视角的左言,他的,岁卿的,她自己的,对比其它两本,自己的那本只有薄薄一页。三本里岁卿的最厚,也最残缺,他的不多不少,比较完整,她自己的没有可比性,不纳入考虑范围。

最有问题的是岁卿,尽管她对左言的记忆最多,但那记忆不仅缺损,还不够真实。江栩在左言与岁卿之间画了一个问号。岁卿几度联合宗门围剿左言,乃至于趁左言受劫之危,几乎不给喘息余地,最后一次她俩斗得两败俱伤,左言断了岁卿的增援,岁卿不得以撤退,左言没有追击。再后来就只有岁卿濒死的画面,看她肌肤的状态,还算年轻,她都可以和左言斗,为什么会突然死?

江栩又画了一个问号,但她很快把问号叉掉,左言要杀岁卿,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至于放虎归山。这些碎片记忆在缺损的情况下连得太过合理,反而令她生疑。

还有那天西山上她意识模糊时从她那儿爆出的术法,那是属于岁卿的。毫无疑问,岁卿在自己的转世身上做了手脚,或者留了后手,如果不是自己记不全,而是留下的记忆根本就不全呢?比如故意这样令她误会左言?

江栩写下猜测,她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可惜,如果是这样,哪怕记忆里岁卿憎恨左言憎恨得“合情合理”,她自己也只觉得岁卿活该,老奸巨猾,多行不义必自毙,左言刀了她都没有什么好怨的,不刀的话她反而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如果不是这样,就是她自己因为信息缺失阴差阳错地进行了错误解读。不论是出于搞清楚岁卿究竟在自己身上留了什么,还是找出岁卿与左言完整的恩怨,江栩都需要找到天人宗的记录。她记得岁卿有个时时记录的宗主手记。天人宗现在可能的方位和存留物品,很可能在协会里有记录。

江栩拿出地图,试图先自己还原天人宗的方位。他,岁卿,自己,岁卿为什么偏偏执着于左言,世间之大,左言三次碰见同一个人的转世真的只是巧合吗?难道更久之前,她们之间就有特殊的联系?巧合叠巧合,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通过对天人宗周边地名的查找和定位,江栩大致掌握了方位。如果辟出的空间还在,一切就都简单。如果不在,空间崩塌,崩塌下落的现实地点应该也有残留才对。时间紧急,她趁着周六到周一的功夫一路寻找打听,圈定了精准的位置。那片山如今已经成了“死山”,当地人说那地一直邪门得很,在开发的时候一直挖一直塌,只要夜晚之前没下山,除非在原地等到天亮,否则绝对没办法走出去。更有人说哪怕不进入那片山,只是在附近,都可以隐约听到鬼哭,有录音为证,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花钱请法师做法,谁曾想这法事是越做山越凶,大家索性都不去那儿了,世世代代告诫子孙不要靠近。

听见人这么说,江栩就是知道山上怎么回事,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山,只好借口水土不服,在旅馆等到快天黑路上没什么人了才偷摸溜出来,江栩,一个有正规营业执照的法师转世,无比绝望地在夜色降临前踏上上山的路。

村里人说这山上是死山,没人来,江栩信了,因为这山上不仅草木生长得狂野,野生动物也万分狂野,就比如五十米开外树下那只体型像大橘一样灰毛兔子,听到动静看到她了该怎么啃草怎么啃草,一点要动的意向都没有。再说头顶上那群乌鸦,时不时嘎嘎把树枝摇得直响,生怕自己不能把江栩的一魂一魄吓出来。

江栩,一个在城市生活的人来到野外,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迅速沦落到食物链底端,身上除了野外探险装备,唯一具有杀伤力的就是从别人家买来的杀猪刀。法术她不敢放,因为怕附近有妖。火她不敢点,因为怕牢底坐穿。只能认命砍树枝开路,还要提防着别惊到了蛇让自己被咬,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要是被咬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求左言来救场了,这无异于从一个鬼门关走进另一个鬼门关。

无人荒山的难走程度超乎江栩想象的想象,以后如果有人突发奇想问她,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想要从没有修路的高山爬上去再爬下来需要多久。江栩一定会回答,久到你目送太阳下山,再目送太阳上山。从泥土到星星都经过一夜的休息而神清气爽,只有你累得快要退化成爬行动物,并且想在踏上水泥地的那一刻热泪盈眶地哭上一句:“谢谢你,基建。”

她相信并肯定那一刻的情绪论谁看了都不会认为她是电视台请来的群演。

江栩在摸到从前的宗门阶梯时已经累到脱力了,她用杀猪刀砍下那一片草丛,把泥土挖开,穿过幻像般的记忆,触碰到天人宗真实存在的一角。山民或许会以为这是普通的石块,但岁卿在台阶上立过成片上万遍,她不会认错。江栩原地拿出水和干粮休息了一会儿,沿着记忆中那人向上的步子一路开道爬上去,亲眼确认当初那盛极一时的宗派在时间中的没落,画柱碎倒,屋宇倾塌,粉尘化土。

她猜自己在这儿大概什么都找不到了,但既然已经来了,没有半途放弃的道理。她上到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地,野丛当中,一个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栩寒毛直竖,那是只妖。

她向前的动作停住,他转身的动作也停住,一人一妖互相打量着彼此。

江栩不想立马开打,抢先扯起话来:“你也是来野外探险的?”

“探险?”对面那男子问。

“对,这里是出了名的灵异圣地,我还以为这里真有什么呢,现在看估计是别人胡扯的,没想到居然有人比我还快,先来后到,一手辟谣消息是你的了。”江栩耸肩,表示遗憾。

“别人没有胡扯,这里原来是片圣地,只是后来败落了。”男子似乎很是难过,怅然看着这片废墟,说罢,他上前走到江栩的探照灯前打量她。

江栩看清楚那妖的脸,一句卧槽直接在心□□开,这不是岁卿那看门兽吗?还活着呢?!

“帅哥长得真好看,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江栩心念电转,笑容款款,忍着作呕感说着与心理活动完全不相符的话。

男子面上果然露出嫌恶之色:“看够了就快下山!年纪小小胆子倒是大,嫌命长了!”

小东西还教训起你前师傅来了。岁卿的记忆表示不能忍,但江栩忍住了:“我也想走,但是我走不动了,这夜深路堵的,帅哥你想走就先走吧,我等天亮了再走。不然你也可以带我下去,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给你转钱。”

“有本事自己上来就自己下去,你爱呆就呆吧。”男子像是多和她说一句话都会被恶心到,绕过江栩朝下山的路去。

江栩望着他的背影,笑容垂下去,眸色沉沉地喊了句:“帅哥慢走!”

催峨难以忍受这股矫揉造作劲儿,大跨步着走没影了。

在他身后,江栩捡起地上被挖出来的碎石拿在手中把玩,极轻极轻地念道:“还回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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