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派人来请我过府,齐夫人又见了我一次,她比上次更瘦了。
眼窝凹陷,眼神呆滞,她在虚空中摸了又摸,开始我不懂她在摸什么。
直到我听见她唤了一声齐盛,问那个不存在的齐盛为什么不说话。
她说:“今日月白也在,你这般,人可要不高兴了,把人惹急了,妈可不帮你。”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齐夫人埋怨齐盛不懂事也不追追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
才出得齐家大门,一辆车正好停在了面前。
从上头下来一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模样与齐盛有些像,应是说齐盛像他。
我点头示意,打算直接离开。
“柳小姐,可否谈谈?”
我同意了,我上了车。
他说他与齐夫人少年夫妻,他不喜欢不想要孩子,但齐夫人意外怀了齐盛,坚持要生。
生下齐盛后,齐夫人一心扑在齐盛身上,是以他不喜欢齐盛,常常在外。
齐盛被抓,齐夫人求他救救齐盛,他不愿意,控制了齐夫人,甚还有了那招断尾求生,他当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他与齐夫人再不会有齐盛横亘在中间。
可齐夫人如今的模样,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他原想的是齐夫人过几日就会忘记齐盛……
“母子连心,您弃子求全,磨疯了她,她与您往后也只能这般。抓齐盛的督军最喜欢连根拔起,您可以从督军那全身而退,想来是有些本事的,齐盛未必只能有这般的结局,但您从未想过救他,虎毒尚且不以子为食,齐先生,您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我笑出了泪,“亏得齐盛那个笨蛋,心中还拿您当最为钦佩的人。”
他曾牵着我,走过青石巷,“月白,我爹做什么都能做成,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我要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人,才能护住我想护住的一切,护住月白。”
我下了车,关上车门那瞬间,车子绝尘而去。
我想,齐先生那张泰山崩于前仍是不变的脸,齐盛就算是下辈子应该也是学不会的。
我用尽了手段,用一年将家中所有的势力跟生意全部拿在手中,将阿玛和额娘送上了去往洋人地盘的船。
临走前一天,阿玛跟额娘在我面前,问我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将他们送出去,是不是要以身犯险,甚是哭得跪了下来。
我想他们猜到了什么,可惜我也没有足够说服他们的答案。
如今的我宛若初开的花遇上隆冬,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摇摇欲坠。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想将他们卷入其中,送他们去一个安稳的地方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
“我会给你们准备足够安度余生的钱,往后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将额娘抓着我的手一点点掰开,转身就走,走的决绝,并未回头。
载着阿玛和额娘的船离开码头时,我站在风中,目送了许久。
我开始走齐盛的路,如今这世道啖肉喋血,若能颠覆这般世道,我或许能多明白齐盛几分……
这条路很难走,很多并肩作战的战友,更多是刺刀而来的敌人。
我磕磕绊绊走着,经常想起齐盛。
我会想他当初是不是也是这般,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处理?
想到最后都是默然,我不知道。
齐盛的日记里没有多说,字里行间多是写我,也是这个心心念念我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说无国无家,身死魂消。
有时也会觉着好笑,笑累了喝酒,喝酒了哭,哭累了睡觉,待睡着,齐盛就会在梦里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