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之后各处都闲了下来，言婉休沐，只剩下姜时序无精打彩的趴在案前用手指勾着笔架上的狼毫，像只猫儿似的犯懒。
自从那夜从承华殿回来已经足足过了四天，太后那没有动静，承华殿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心里忐忑，转念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司饰司里大概她那便宜爹和弟弟也应该没事。
“姜侍史这几日在司饰司里待的好清闲啊。”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姜时序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惊诧着赶紧起身见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看到她被吓睁大双眼的模样萧乘渊不觉莞尔，“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殿下可是要带奴婢出宫？”姜时序来了精神，心里盘算着正好能问一问她那便宜弟弟的事。
萧乘渊没没有回应只站在窗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别磨蹭。
姜时序赶紧回到住处换下宫装，她进宫这段时间除了宫装也没做什么新衣服，只能挑了件入宫前的衣裙。
这张脸还是美的，只是那身衣裙看起来灰扑扑的毫无贵气可言。
集市繁华，车水马龙。
姜时序靠在马车的窗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生怕错过什么热闹的事。
萧乘渊微服出宫，除了姜时序就只带了正在驾马的李福忠。
车内静默，萧乘渊顿觉嗓子发干轻咳两声。
姜时序能出宫多亏了太子殿下，听到咳声立刻收回视线主动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殿下喝口茶润润喉。”
萧乘渊就着她的手低头轻啜一口后又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盯着她那张因为雀跃而泛红的脸不禁好奇道：“你入宫时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还会对宫外有这么大的兴趣？”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年纪也不算小了？
姜时序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虚情假意地赔着笑道：“奴婢家在济川，入宫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京中繁华故而好奇。”
济川县令虽是个芝麻小官，可姜岳一共就两个孩子，姜时序身为嫡女总归不会过的太差，可萧乘渊瞧着她这身衣裳倒不像是什么官家千金该有的样子。
感受到萧乘渊的视线，姜时序心底发虚。
事到如今她也装不得假，虽然不确定萧乘渊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但总归待她和寻常宫人不同，她只要安份守已想来苟到出宫大有希望。
只是吃不准这份寻常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萧乘渊这人心思难测。
俩人各怀心思，一个光明正大的凝着对方，一个怀揣着机敏的小心偷偷的瞟了对方几眼。
萧乘渊不知她心中所想，瞧见她红唇微启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反倒勾起自己的心思，“今日没涂口脂？”
想起那日的荒唐旖旎，姜时序心头微悸，不自觉的绷直身体往外挪了挪，摇了摇头，“奴婢素日都不涂的。”
萧乘渊默了片刻，心中涌出烦闷，想到那日的光景他竟然在脑子里出现不合时宜的想象，实在荒唐。
见太子眉头紧锁，姜时序识相的不再出声。
马车在一处私宅前停了下来，萧乘渊冷着脸率先下了马车。
姜时序跟在他身后仰头瞧了瞧，见这宅门上连块匾额也没有，心里琢磨这会不会是太子在宫外的私宅。
“这地方你不知道？”
“恩？”姜时序双瞳微缩，显然不知。
这宅子从外面看十分不起眼，但地点极佳处于闹市想来价值不菲，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看上去并不富丽实际上却处处显贵。
刚进院就瞧见一副鸟戏芙蓉的琉璃影壁，再往里走又是一片竹林，别有一番清雅别致。
姜岳和姜纪安得到消息说姜时序今日会来，只不过都没有出来相迎，只让府中下人引着人到了厅堂。
可让姜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时序居然带着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的。
两相视线交汇，一个错愕，一个惊恐。
“微、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姜岳吓的脸色煞白，伏地行礼时屁股撅的极高，生怕萧乘渊觉得自己这礼行不够恭敬。
姜纪安恍过神来也跟着跪下，这父子俩连大气都不敢喘。
萧乘渊走到主位上掀摆坐下，垂着眼皮瞧着那父子俩，嘴角噙着笑，“姜县令久居济川还能认出本宫来，当真是个玲珑的人。”
“微臣......微臣在崇阳元年时曾被特赦入京，在人群中远远的瞧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仪表不凡貌若冠玉，所以微臣记得。”
这样的奉承的话萧乘渊自是不信，崇阳元年正是他父皇殡天，母后被逼自戕，他被逆臣从帝位上赶下来跌入泥尘，又何来的仪表不凡。
姜岳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就连姜时序听都忍不住皱眉。
“官员无诏入京是重罪，姜岳你可知罪？”
清冷的声音里透出浓烈的杀意。
姜岳猛地打个激灵，抬头求救似的看向姜时序，见后者不为所动才又央求道：“殿下，微臣知罪，还请殿下恕罪！”
萧乘渊没有说话，用手撑着额头偏头看向姜时序，“姜侍史觉得本宫该恕了他们的罪吗？”
听到这话，姜岳立刻膝行两步望向面色冷淡的人，“阿序，为父进京也不单是因为你阿弟的事，为父也是想见见你的。”
“长姐，你可不能对父亲见死不救啊。”
姜时序睫毛微颤，自知身份更不敢自不量力，她的话又怎么会左右太子的想法。
她轻轻蹙眉，摇头说道：“父亲犯了错若殿下要罚女儿也求不得情。”
事涉自身姜时序并非绝情，当真是做不得主。
她的回答让萧乘渊十分满意，他讨厌优柔寡断没有脑子的人，姜家父子明显对她并不在意，她若一味的被人利用反倒不值得他多花心思。
“区区济川县令能在京中置办起这样的宅子，看来姜大人的罪可不这一桩，”萧乘渊若有所思道：“本宫先前见姜侍史衣着陈旧还以为姜大人是为官清廉之人。”
姜岳心里发怵，顷刻间就听出太子话语里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殿下容禀，姜家家风清廉，这宅子是微臣倾尽全家财力才勉强置办上的，本意是给阿序做嫁妆用的，犬子不过是借住而已，微臣今日正是想和阿序说明此事。”
姜纪安猛然抬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触上太子的目光时又赶紧低头不敢再言。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误会姜大人了？”萧乘渊露出宽慰的笑意。
“殿下不知内情都怪微臣没有提前言明，是微臣之罪，还请殿下恕罪。”
“姜大人年近四十只有一子自然爱重，本宫倒不是不能理解，若是不治姜大人的罪日后被人知晓此事难免会说本宫徇私枉法，只是姜侍史在本宫身边尽心竭力，本宫也不想伤了她的心。”
听到这话姜时序将头垂的更低，不敢直视太子。
多心虚啊，她在承华殿当值没几个月就被赶去浣衣局，还险些被陛下处死，她自是尽心竭力，半点没瞧出太子的伤心。
像是听到她的腹诽，萧乘渊勾着笑意，问道：“姜侍史可有异议？”
闻言，姜时序抬头对上他质疑的眼神，摇头道：“奴婢没有。”
两人有来有往，到是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两人忘到一旁。
良久之后，萧乘渊才像是想起他们，淡声问道：“姜大人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姜岳整个人都沉浸在恐惧之中，听到太子问话登时打起精神，他听出太子这是在给姜时序撑腰，又不想他们攀指上她，给她找些麻烦。
无需仔细琢磨，姜岳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微臣明白，微臣即刻带着犬子启程回到济川，定然不会辜负太子的一片心意。”
“姜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
萧乘渊懒得再和姜岳他们计较，起身准备带人离开。
姜岳见状赶紧将房契递到姜时序手中，不住的叮嘱她要尽心侍奉太子。
两人坐上马车后，姜时序坐的乖巧安静倒不似来时那般雀跃。
太子刚才白白送了自己一个人情，还让她得了这么个宅子，该不会真要对她做些什么吧？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有顾妧在其他女子都入不得萧乘渊的眼。
细想之下，萧乘渊这个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察觉出她的情绪不高，萧乘渊眸光淡了几分，笑问道：“怎么白得了个宅子还不高兴？”
“奴婢高兴，还要多谢殿下。”
猜她是因为姜岳偏颇太过影响了心情，冲她招了招手，“给本宫捶捶腿，若是做的好本宫就带你去个地方。”
姜时序动作微滞，心里并不想和太子去什么其他的地方，所谓炮灰就是知道的越少，命才越久。
看出她的抗拒，萧乘渊眸光微冷，笑意敛尽，“怎么你不想去？”
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意，姜时序赶紧跪到他膝边轻轻锤着，“奴婢只是怕耽误殿下的正事。”
萧乘渊不喜欢姜时序对自己的抗拒，见她服软卖乖，微嗤道：“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