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中心的杂耍表演一路到人烟稀少的荒凉。
直到马车驶出京城直奔郊外，姜时序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撂下窗帘神情紧张的看向太子，低声问道：“殿下是要带奴婢出城吗？”
萧乘渊掀起眼皮瞧她，见她神情警惕，一副有人要害她模样不由得好笑。
“恩，把你卖了。”
姜时序闻言松了口气，讨好的笑道：“奴婢不值钱，殿下怕是要做亏本的买卖了。”
萧乘渊垂眼瞧她，如清水芙蓉般未经粉饰的容颜，乌黑的墨发梳成飞仙髻，发间饰如意云纹金镶珍珠小钿，即昳丽又灵动。
“骑过马吗？”
姜时序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奴婢未进宫前倒是骑过一次。”
马车停稳李福忠搬好脚踏说道：“殿下，已经到了。”
萧乘渊“恩”了一声，步下马车，“待会别乱走。”
京郊风大，姜时序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迎面的劲风糊了一脸，呛的咳嗽起来。
萧乘渊暼她一眼，接过李福忠递来的斗篷扔向她，兜头将人罩住。
姜时序哪敢用太子的斗篷，刚要拒绝对上太子的眼神时又转了话头，“奴婢......谢过殿下。”
秋意甚浓，郊外比宫中感觉更甚几分，除却刀子似的寒风还有四散漂落的枯叶。
姜时序跟在太子身后欣赏着风景，直到瞧见太子引着他们往山里走，忍不住小声问向李福忠，“福公公，咱们这是要上山吗？”
李福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出声，跟着走便是。”
姜时序这才反应过来她大概真的是来了自己不该知道的地方。
她收敛心神不再乱看，只一味的低头赶路，就当她以为要进入深山里却又急转直下踏进一条小路，不知过了多久就来到一片极其开阔的地方。
此处看起来像是个校场，远处有两个羽林郎模样的人正勒着缰绳不知道在说什么。
直到他们近些，把守的人才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萧乘渊越过他们径直往里走。
远处的两名骑兵也赶紧打马过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跪地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恩，赤云呢？”
萧乘渊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哈哧哈哧的声音，风驰电掣般地向他们扑来。
“赤云快停下来！”
赤云许久不见主人，这会儿兴奋的不能自抑，摇着尾巴飞奔过来到了近前却被萧乘渊喝令停下来，顿时打蔫的不愿意。
一边扭着屁股微微夹起尾巴，一边打量着主人的神色。
萧乘渊俯身拍了拍赤云的脑袋，温声道：“赤云乖。”
被主人夸奖的赤云尾巴摇的飞起，棍子一样啪啪的都抽在李福忠的腿上。
李福忠吸着气站的远些，赤云见他躲开就去咬他的袖子将人拉的近些，“哎哟，别咬咱家的袖子啊。”
姜时序喜欢猫猫狗狗，看到赤云喜欢的不得了跃跃欲试的想要摸摸。
许是因为她穿着斗篷身上沾染了太子的气息，赤云围着她转了两圈竟直接将她扑倒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脸。
姜时序被赤云舔的发痒，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萧乘渊头一次见她这么笑，比以往在宫中装模作样的时候鲜活生动，心下微动便没有阻止。
“你们玩吧，本宫办正事去了，李福忠你看着赤云别让它闹的太过。”
“奴才明白，殿下放心便是。”李福忠躬身送着太子离开。
赤云见萧乘渊离开立刻跟了上去，直到将人送到屋里才折返回来。
姜时序收回目光，弯腰从地上捡起个块石头对赤云说道：“赤云，去把石头捡回来。”
赤云是用来追踪和狩猎的，从来没有人教过它捡石头，它看了看飞出去的石头，又看了看姜时序，最终选择趴在姜时序脚边咬她的鞋子磨磨牙。
“就没有狗狗不会捡石头的，”姜时序不厌其烦的又捡起块石头后捏住赤云的嘴巴给它展示石头，扔出去后便带着赤云一起把石头捡回来。
李福忠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肉干交给姜时序，赤云每次捡回石头姜时序就奖励给它一点肉干吃。
赤云聪明，如此反复两次后就学会捡石头回来放在姜时序的手中。
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萧乘渊回来也没有发觉。
萧乘渊没有做声，身边的李福忠正要提醒，被他一个眼神就噤了声。
直到姜时序彻底跑不动了就这么和赤云一起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时，萧乘渊才走到近旁，笑着夸奖道：“真乖。”
“奴婢不知道殿下回来了，”姜时序骨碌一下坐起身，耳尖泛红，总觉得他那句“真乖，”有些刺耳是怎么回事？
萧乘渊低声笑笑，摸了摸赤云，“你们玩的开心，本宫不忍打断。”
姜时序咬了咬牙，听出他是把自己和赤云画上了等号。
看着她的脸色气的从红到白，萧乘渊宠溺的笑了笑，伸手扶她起来，“走吧，该回宫了。”
回去的路上，姜时序听到萧乘渊问她：“今日本宫带你做了什么？”
姜时序没有立刻回应，她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这种机密的事偏没防备她，不是萧乘渊有多信任自己，而是如今她牵扯的过多，宫里都知道她是被太后又重新送回承华殿的，所以只要她一出问题，不用太子亲自动手，太后就会为了撇清关系弄死自己。
她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宫里生活，当真是步步惊心。
姜时序抿紧双唇，试探道：“奴婢今日和殿下在城郊骑马。”
她抬起头发现萧乘渊一直在盯着自己，直白的目光让她心里忐忑，生怕自己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一时间不敢再出声。
萧乘渊见过她装傻卖乖的样子，也见过她绝望流泪的模样，从前觉得她是个笨蛋美人儿，可如今瞧着她是大智若愚，故意遮掩锋芒。
意识到自己走了神，萧乘渊收回视线，“恩”了一声。
姜时序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
路途遥远，萧乘渊像是累极的模样阖着眼休息，姜时序打量着太子，心细琢磨起他对自己的态度。
他生性多疑，对自己忽远忽近，偶有纵容，会替她向姜岳讨个公道，可她被人裹挟时他又冷眼旁观。
回到宫里时天都已经黑了，姜时序吹了大半日的冷风这会才觉出脸上烫的厉害。
路过司饰司时，姜时序顿住脚步，太子带她出宫可没叫她回承华殿伺候，她正要屈膝同太子行礼辞别，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大力的拽了过去。
宫灯下，萧乘渊越贴越近，用虎口托起她的脸借着光仔细瞧她，拇指上的扳指泛凉贴在她发烫的脸上说不出的舒意。
姜时序察觉不对心如雷鼔，心脏都快跳出嗓眼，明眸透着水光，盈盈脉脉的望向他，“殿下........”
她声音发颤勾着尾音听的萧乘渊心口一紧，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将人松开努力平复，冷下眉眼说道：“你发热了。”
姜时序得了自由后退两步，“多谢殿下关心，奴婢回去喝些姜茶就好了。”
李福忠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是真不上钩啊。
这要换了旁人早就顺着太子殿下的话就坡下驴了，难不成还要殿下亲自开口将人带回承华殿。
“殿下，”李福忠试探道：“要奴才去请个太医给姜侍史瞧一瞧吗？”
“你看着办吧。”
萧乘渊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径自离开。
姜时序蹙眉不解，她这又是哪句话惹的太子不快了？
“姜侍史先随咱家回去吧。”
李福忠说完抬步去追太子殿下，姜时序这才反应过来，自从那日后李福忠就一直叫自己姜侍史而非女史，懊恼自己没有领会太子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他自己不说清楚，她怎么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当值。
姜时序拍了拍发烫的脸，赶紧跟在李福忠身后往承华殿走去。
李福忠做事细心，知道姜时序说不准这两日就会回来提前就叫人将她的住处都收拾妥当，“殿下没吩咐新的住处，姜侍史就还住在这里吧。”
姜时序看向他，屈膝道：“多谢福公公费心打点。”
李福忠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意道：“咱们都是旧交情了不必如此，太医此刻正候在门外姜侍史若是收拾妥当咱家就叫人进来了。”
姜时序赶紧站身点点头，她何德何能让太医等自己啊。
稍晚些，太医躬身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姜侍史并无大碍，该是上次生病后营养没有跟上导致身体抗击外邪的能力下降。”
萧乘渊略作思索，想到以前姜时序在承华殿时的食量，那确实应该是营养不够。
他让太医去开调理的药方，又对李福忠吩咐道：“以后她的饮食都在承华殿中，至于司饰司那里先挂着名，等本宫想好让她做些什么再做定夺。”
“这样一来姜侍史会不会太过劳累？”李福忠迟疑道。
萧乘渊挑眉微嗤，“她倒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