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序回去时发现太子帐中还未熄灯，略微沉吟后便提步走去。
李福忠不在，免不得夜里会要她伺候在侧，守在帐外的侍卫见到她时，拱手唤了句“姑姑”便给她让了路。
她掀开门帘进来时，萧乘渊正闲懒的靠在床头看书，瞧见她进来眼皮都没动一下，随着翻动书页的声音冷声问道：“怎么去了这样久？”
姜时序走到近前，将药瓶递到太子面前，柔声说道：“殿下，奴婢今日这药没有送成。”
萧乘渊点点头，对于她的话并不意外，卷起的书挑着她的下巴，耐心不足，“姜时序，本宫问你话呢。”
姜时序冷风吹的久面唇泛白，她和兰褚小王子的事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说道：“奴婢方才去长公主那走的慢了些，长公主帐前守值的侍卫不多，那段路又有点黑，所以奴婢在路上耽搁些时辰。 ”
听见她的话，萧乘渊将书收回，勾了勾嘴，“没想到他动作倒挺快的，今夜不用你伺候，把桌上搁着的那碗姜汤喝了就回去睡吧。”
“奴婢谢过殿下。”
姜时序一口气把姜汤喝完，微微喘均了两口气才转身从帐内退出。
春风携寒，叫嚣彻夜。
姜时序从帐子里出来时被日头晃了眼睛，她抬手遮光没瞧见有人过来。
“姑姑，殿下今日要和陛下一同狩猎，让姑姑自个安排便是，不必侍奉左右。”
姜时序抬头瞧了眼，见是太子身边的人点点头，“那今日殿下身边谁在伺候？”
“回姑姑的话，殿下带了福公公。”
姜时序心下了然，今日狩猎，带着李福忠确实比自己更方便。
不用伺候太子，她只要将药送给长公主就在没别的差事，至于那个糟心的小王子……
想必狩猎以他的身份也脱不开身，那就不能怪她没有信守承诺。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姜时序将人打发走后，取了药瓶往长公主那里去。
才一到帐子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外面守值的人比昨日夜里要多，姜时序见状走上前，低声问守在帐外的婢女：“奴婢是奉太子之命来给长公主送药，不知长公主此时可得空？”
这时，帐子里走出个人来，姜时序认得此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脸色极差，上前说道：“姜姑姑请随奴婢进来吧。”
帐内气氛紧张，她才一进去就看到宫人跪倒一片，长公主侧身扶额，满脸怒气。
明显是出了什么事，宫里生存守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时序垂眸敛目，规矩见礼道：“奴婢姜时序参见长公主，奴婢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长公主送药。”
长公主睨了她一眼，瞧见她手中的药瓶扬了扬手，婢女便取走药瓶呈到长公主面前，“就是这个不错。”
“长公主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长公主忙着审问，无暇顾及她，转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你替本宫送送姜侍史。”
姜时序起身时瞧见跪伏在自己左前侧的人，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言婉？！”
姜时序有点懵，不明白这一大早上司饰司怎么会见罪于长公主。
“怎么姜侍史还有其他的事么？”长公主抬眼看向她，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太子宫中事忙，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见状，姜时序明白长公主是担心此事和太子扯上关系，节外生枝，所以言语中带着暗示的意味，只要她不傻就能听的出来。
她进来时言婉就应该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未开口求助，姜时序再傻也明白过来她是不想牵连自己。
旁人的事，她自然能做到袖手旁观，可言婉不是别人。
“回禀长公主殿下，奴婢曾在司饰司当过差所以认得她，不知是她哪里做错了事，竟连长公主这样好脾性儿的主子都能惹怒。”
她这三言两语怎么能糊弄出长公主，不过是讨巧卖乖想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一个奴婢长公主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因为太子的缘故倒没必要将事情做绝。
长公主起身从榻上走下来，睥睨着面前一站一跪的两人，垂下眼敛说道：“昨日夜里她鬼鬼祟祟的在本宫帐外徘徊。”
姜时序来前，言婉才被带过来，还没被审问就听到长公主下令处死自己，适才听到这话才明白缘由。
“奴婢没有，还请长公主殿下明鉴！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长主公满眼冷漠，“哼，婢子狡猾，见姜侍史肯为你费心问两句就以为找到救命稻草了？这是什么你比本宫清楚。”
她将一枚绣着蝴蝶的荷包丢在言婉面前。
言婉怔住，这荷包确实出自她手，却是送给姜时序的。
她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却认命似的叩首道：“这枚荷包是奴婢的。”
“长公主！”姜时序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端端的跪了下来，“奴婢有事要和长公主坦白，还请长公主摒退左右。”
“姜姐姐......”
“言婉，我知道你想替我担下此事，但只要长公主一查便知真假，根本瞒不住。”
长公主静默片刻，让人将言婉带下去摒退左右，只留下姜时序在帐中，“姜时序，即便你是太子的人本宫想要杀你也有的是手段，你最好别在本宫面前玩花样。”
姜时序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回长公主的话，奴婢不敢胡言，这枚荷包上的刺绣出自言婉之手，不过却是她送给奴婢的。”
“这么说昨日在本宫帐外的人是你？”
“奴婢不敢说谎，昨日散席后太子殿下让奴婢来给长公主送药，行至帐前发现长公主已经睡下奴婢便折返回去，只是碍于天黑脚下没有留神，若不是长公主今日是拿出来，奴婢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荷包不见了。”
长公主没有回应，盯着她的脸一瞬不瞬，仿佛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什么破绽。
昨夜的事长公主不能明说，这荷包是今日一早她贴身婢女发现的，姜时序到底有没有听见什么她也不能确定。
姜时序知道长公主担心什么，宁死也不敢道出实情，可这种事她得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于是皱眉说道：“长公主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去问问东古的兰褚小王爷，奴婢回去时恰巧遇见从湖边归来的小王爷。”
提及兰褚，长公主脸色微变。
正在这时，长公主的婢女在帐外说道：“殿下，东古小王子求见。”
长公主长眉微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的正好，本宫倒要看看姜侍史的话是真是假。”
姜时序伏首未语，心里期盼着那个小王子可别掉了链子坑害自己。
兰褚进来后看到姜时序跪在那里禁不住绷了脸，他这人没有忌讳，除了纳喇单于谁都不入他的眼，即便是长公主也一样。
他快步上前，挽住姜时序的胳膊将人带起来，“你倒要让本王好找，昨夜不是和本王约好了的嘛怎么跑到......长公主这里来了？”
兰褚以往从不称呼她为长公主，来时阿兄特意交代，他适才想起才改了口。
听到他的话，姜时序立刻逢迎道：“奴婢奉太子之命来给长公主送东西的。”
“你是说姜侍史昨夜和你约好了的？”
兰褚本不想掺与她的阿兄之间的事，大梁女子重礼受不得子承父妾的习俗他也能理解，可她既然选择回到大梁做她的长公主，就不该和他阿兄在有牵扯，更不该让他阿兄为着她赶到大梁来受制于人。
故此，他对长公主的所做所为颇有微辞，说话时难免少了客气与恭敬。
兰褚嗤了一声，“长公主若不信我，只管去问我阿兄便是。”
提及纳喇单于，长公主气势都矮了三分，昨日若不是他，自己又何必如此。
“既是如此，那本宫就不留姜侍史说话了，姜侍史在太子身边当知分寸，该不该说的道理想必不用本宫再告知你。”
姜时序忙说道：“奴婢明白，请长公主放心。”
长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临转身前哼笑道：“姜侍史为人仗义，怪不得招人喜欢。“
她是话里有话，姜时序心中明白却也不能说什么。
退出帐外后，兰褚将人带到无人处，抱臂笑道：“本王还没来姜将侍就急着把本王拉下水，你就不怕本王当着长公主的面坑你？”
姜时序将他拉下水自然不是单纯的以为他能震慑住长公主，此事只要涉及东古长公主必然会投鼠忌器，更何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搬不到明面上来。
“小王爷看重纳喇单于，自然不会让他身陷其中，更何况奴婢是情急之下想要找个人证，并非有意拉王爷下水。”
她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即便是他不出手帮她，只要抬出太子长公主必然会有忌惮，可她宁愿将自己说出来也不肯搬出太子来。
思及至此，兰褚恍然大悟，她不愿意麻烦太子，却愿意麻烦他，这说明什么？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俯身靠近姜时序，“你这是相信本王吧？”
那倒也不是，之前还担心他掉链子反水来着。
可不管如何，若无他在长公主面前的庇护，她也不可能这么快脱身，姜时序“唔”了一声，含混的转了话茬，“小王爷如何知道奴婢在长公主处？”
“你还说，昨日夜里不是你答应本王的么？怎么天一亮你就变卦，让本王好找。”
想起昨日的约定，姜时序还以为能蒙混过关，于是疑惑道：“今日狩猎仪式，小王爷怎么没去参加？”
“狩猎仪式有什么可参加的，春猎时并不以打猎为主不过是拉拉花架子罢了，哪里比咱们在一处更有趣。”
他说话间不经意流露出佻达的语气，让姜时序有些难堪，这才猛地想起眼前的人并非看上去那般单纯。
她收回视线，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遭，冷了脸说道：“王爷想要奴婢带你了解什么？带王爷看过之后奴婢还要回去当值。”
不知她怎地突然变脸，瞧她脸上流露出羞恼和疏离知道自己唐突，兰褚收起轻佻，顺着她的话回道：“姜侍史可会骑马？”
姜时序不解其意，蹙了蹙眉，“奴婢不会。”
“那本王教你骑马如何？”
姜时序抬眸，目光锐利，嘴角荡开，“小王爷就别拿奴婢打趣了，瞧着时辰太子殿下也快回来了，奴婢该回去当值了。”
拒绝敷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兰褚早知道她不会听话却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抬手在她的俏脸上捏了捏，“你拿太子压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