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周祎电话的时候柳槐刚把洛斯特拿毛巾被裹成一个猫卷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时间优先。

于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周祎才第一回见到他没穿卫衣的样子。

柳槐显然是睡着了又被叫起来的，头发蓬乱，上衣也没拉好，右边一直堆到脖子，左边肩膀都露了一半出来，脸上睡痕也没消下去。

“谷子呢？”

“先丢回车里了。”周祎靠在车门上，按好110的通话键迟迟没有打过去，“你过来得有点晚了，三分钟时间，再报警可能会有一定嫌疑。”

“反正你不认识死的是谁，不管惊慌失措还是醉鬼朋友闹腾都能作为理由，”柳槐朝电梯间方向张望，“具体什么情况还有印象吗？”

周祎点点头。

“我没进去，不过应该是个女的，长发穿背带裤，头发把脸完全挡住，她的血主要从头部流出，但按照血泊轮廓来看上半身应该还有别的伤口，侧卧，头朝内倒下，大体上没有拖拽和挣扎的痕迹，但是这点并不符合常理。”

通常而言，只要不是即死，人都会有本能的挣扎动作。假设第一现场在电梯内部，血迹应该有些许类似擦拭的痕迹，没有的话就证明她被人限制了行动，那身上就该有相对应的拘束痕迹比如衣服褶皱；如果第一现场不是电梯，这种出血量，伤口创面不会小的，血液会在受创后很快滴落下来，那电梯门口一定会有被处理过的血迹一类。

“哦，”柳槐收回视线，在他肩上拍了拍，“谷子我带走了，你直接报警吧。”

“这个小区室外的监控设备有故障，这栋楼附近都是无监控状态，一楼的监控画面质量也很差，基本全是马赛克，”他对上周祎的眼神，又补充了两句，“真的问起来你就说朋友这几天不在家住，你刚刚就是给她饯行完回来的。放心吧，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好了，不会被细查的。”

“为什么？”周祎坚持问。

“因为她很可能是玩家。”柳槐说，“平均每场游戏都要死几个人，死法又不怎么正常，系统存在不是一年两年的了，肯定有官方应对组织的，不然你当你上次那个教授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后续了？”

周祎一挑眉，听话地按下通话键：“您好，这里是......”

柳槐于是噤声，绕到车另一边开门扶起谷雨，往肩上一扛就钻进草丛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样子很像一个正在处理尸体的变态杀手，谷雨则是那个倒了血霉的受害人。

当初谷雨挑房子的时候做了万全准备，周边一百米内就有十多家不怎么正规的酒店，柳槐找到距离最近的一家，也不用身份证，付好钱开好房，把已经陷入沉眠的谷雨塞了进去。

警方不会细查是好事，但如果表现得太突出也是要进入官方视线的，尤其他在游戏里也算个小有名气的麻烦，到时候多出一大长溜的事儿，走到哪都不自在。

安置好谷雨，他用手机发了条说明情况的消息过去，才轻手轻脚地沿着小路往自己家走。

周祎的性格并不适合撒谎，他应该会选择隐瞒部分细节的方式来把自己摘出去，监控里会照到两个人的身影，自己给的说辞是屋主不在家，另一个人是谁都可以，女朋友，炮友，甚至是柳槐本人，反正都是长发，利用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他大概还不知道，同一个游戏的玩家在现实中也处在相同区域，比如在上海开启游戏的玩家完全不会匹配到京津冀地区的人，至于海外有没有游戏存在，疲于挣命的玩家哪里有空关心那些。

这也就是说，周祎碰上的死人很可能是上个副本里的几个女生，夏安纱，木易文和杨思琪中的一个。

柳槐仰头看天，要不现在就发消息告诉他吧？

另一边，周祎报警后很快有人赶来现场，黄黑色的警戒线将电梯围在当中，几名警员扛着担架，尸体被白布照着，只有被血黏在一起的几缕头发露在外头。

勘查员扛着取证箱在忙碌，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包括问询的一方角落。

“姓名？”

“周祎。”

“你是这里的住户？”

“我朋友住在这里，我是师范大学的学生，暑假不打算回家才来借住的。”

“你的朋友叫什么，在家吗？”

“她叫谷雨，这段时间不在这里。”

“你认识死者吗？”

“完全不认识，我刚开电梯门就看见她躺在那儿了。”

“......”

整个询问时间并不长，也就十分钟不到，问询的警员正大算去请示上级的时候，警戒线外头忽地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

那边似乎是领头的人吩咐了下属几句，很快就有人往这边跑，告诉周祎他可以先回家了，但是手机保持联络通畅，短时间内不要离开本地。

这部电梯已经无法使用了，周祎想找个人问下能不能走楼梯上去，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清楚电梯出事会不会影响到楼内住户。

“这边走。”他没能进到楼梯间，就被警员指引着往小区门口去了。

离开警戒区域的时候，他与那两位突然来客几乎擦肩而过。

她们被几名警员带领着，一样的脊背笔直，一样的大步流星，身上是款式一致的衬衫西裤。个儿高的扎着低马尾，长发一直垂到尾椎骨上方；另一个长发微微卷曲，随着步伐在身后飞舞。两人都带着口罩看不到脸，车灯映照下只能隐约看到她们紧皱的眉头。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官方应对组织的人了？

周祎记下两人的外貌特征，然后顺顺利利地离开了这个小区。

最后他还是随便找了家小旅馆落脚，洗漱什么的全部弄完一看时间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于是乎倒头就睡。

小旅馆价格便宜，被单之类用具也很便宜，空调冷气约等于无，被子又厚得吓人，在肚子上搭一个被子角已经是他对长辈教导最后的尊重了。

他睡得并不好，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脑子里活似灌了铅，晃一晃都能感觉到脑浆子在摇动，眼前所有物体都像做了雾化处理，看得不是太分明。

“......”

周祎顶着连鸟窝都要自愧不如的头发猛地翻身坐起，给自己五分钟的缓冲时间，顺便理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

先洗漱，然后联系柳槐，他有点事情要问。

他列好计划之后是不会管相关人员死活的，这直接导致柳槐在凌晨五点二十接到他的电话，差点以为洛斯特在闹腾，又活生生扰了某只半夜蹦迪的猫的美梦。

新的一天，从一场人猫大战开始。

“我没有提到你们在场的事情。”周祎没头没尾地说。

“哈......好，你这样吧，”柳槐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把睡衣扒下来，“先，啧，我给你个地址，谷雨在612房间，你的任务就是把她弄醒先。”

应付了两句打发小朋友，他自己的节奏丝毫没被打乱，早饭是昨天买好的面包，没馅儿有点干，他就倒牛奶泡着吃，五分钟内解决了这顿饭。

“洛斯特，我出去一趟，好好看着家门，把偷偷进来的人全挠一遍。”他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掏出车钥匙出了门。

一整天的燥热已初具雏形，像柳槐这种拿完本本还坚持为绿色城市做贡献的人，也只有六月底七月初这段时间会开开车，要是天再热上几度，他直接闭门不出，有事全请到家里聊。

车辆作为死物，它不会有人那样的容易变通，尤其现在路面划得越来越窄，夜里满目霓虹确实绚烂，带着人类文明越发蓬勃的气象，对于坐在车内的人来说，却少不得又多几分紧张。

在红绿灯前停住，他擦了一把手上沁出的冷汗，把耳机戴好了。

这个点路边并没有太多的人，柳槐的视线在两侧无规则地逡巡，有早餐店早早开张，烟火气不断缭绕着升上天空，市中心的道路交错纠缠，电线在空中织成另一片地面，密密匝匝地笼在头顶。

一片一片，全是小小的缩影。

路口有个大爷举着两只苹果比比划划的在砍价，早起的社畜正在通勤路上抓紧时间补觉，有那种暗戳戳的卷王已经摸出英语考纲大战三百回合，等到了学校再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句昨天打游戏打到一点半。

该开车了，他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我家楼下出命案了？”谷雨一脸不可置信，“我没法回去住了？？？”

“哥哥们，我就是喝点小酒睡了一觉，怎么天都变了呢？！”

“如果你把一瓶红的两瓶白的叫做一点小酒那我无话可说，”柳槐刚进门就把车钥匙丢给了周祎，“死者应该是个玩家，死在哪儿都不稀奇......待会可能要麻烦你送我一下，我开不动了。”

......真不见外。

谷雨只能接受现实：“那快来个人，把我睡着之后的事儿简单讲一讲，小周一？”

周祎认命了。

“是那些人吗？”听完他的讲述，谷雨看向柳槐，“你没有亲自去确认吗？”

柳槐一耸肩：“有摄像头啊。”

“没用啊老大，”谷雨潮了他一句，再次转向周祎，“你如果在意的话呢，可以跟警察那边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上回副本碰上的那些人。”

周祎一怔。

“然后呢，你抽空上游戏看看，两次副本新手期结束，你的称号和技能应该都解锁了，这样就能登入玩家创建的论坛了，回头我把网址发给你，里面基本什么都能聊，各种游戏规则全查得到，咱就光荣下岗了啊。”

谷雨的语气当中充满了如释重负。

为什么死掉的可能就是上次副本碰到的人，周祎咽下了这个问题，递过手机让她帮忙把论坛打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他来说，未知的区域还是太广泛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虚弱

准确来说，周祎的大学有现实对照，上海本地的朋友会比较清楚，后边我也会说明

下一章现实就结束了，要请假一周整理，理完进入短暂日更（看我能写出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