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三岁的小姑娘应该就是所谓的“主人”了。
她的童心有些过剩，说完开场白就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开始倒腾，不多时，欢快的背景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玩家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马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说呢，还挺可爱的。”
听见这句话，周祎不由得侧目，只见柳槐脸上的微笑有些奇怪，似乎还夹杂着类似于无奈和哭笑不得的情感。
“我这边呢，待遇还是很好哒，”主人蹦蹦跳跳地坐到了主座上，“做五休二，而且工作内容超级简单，如果效率高的话还能升职，享受那边的大办公室呢！”她指着会议室另一侧的门板，“那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很让人伤心呢。”
“我有问题！”谷雨举手。
“请讲！”
“我们平常都要做什么呢？”
“大家都有电脑的，每天的工作会通过邮件传过来哦。”主人笑嘻嘻地说着。
“好的。”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就分配一下工位吧。”主人侧身拉来一块白班，上头贴着办公室的地图，“女生在下边儿，男生在上头，具体怎么坐你们自己决定，不要闹什么矛盾啊。”
地图画得很潦草，线条在黑色底下隐隐透着黯淡的红，一些活似血斑的小点在横平竖直的线段头尾散落着。
地图上部的工位每排三个总共放了三排，留给椅子的空档交错着，使人类完美地嵌入其中，留给四肢的空间几乎能逼出幽闭恐惧症来，柳槐拧着眉毛看了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暗暗点中最角落里的位子。
然后他就默默向门边移动，随时等待着开始选位置的信号。
洛丽塔有些犹豫地往男性这边看了一眼，在小通道边上的地方一点：“我坐这儿吧。”
这个位子靠近会议室，有点什么事儿她首当其冲。
“啊，我也想坐。”
这下是真的人人侧目了，一个危险座位居然还有竞争对手？
开口的姑娘叫张婉莹，盘着丸子头，两个大大的耳坠十分夺目，她身上配饰也很多，大部分是金属制品，全身上下都在喊着“快来看我，快来注意我”。
“你们上班不要讨好老板吗？”她满脸疑惑，“不合格啊，作为社畜的基本素质呢。”
众人：“......”
谷雨举手：“我，真的，没有当过社畜，对不起。”
穿洛丽塔的王一扶着额头：“......这里又不是职场，那我往里头挪挪，外边的给你好了。”
她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语权：“这样，李瑶瑶谷雨跟我一排；杜晓橙，许蕾，张婉莹你们坐另一排；常凯申，陈俊宇和崔胜你们坐在靠宿舍的那排；莫宁你跟李弘毅刘和刚坐当中那排；靠会议室的那排就周一楼逸舟和柳槐坐吧，辛苦你们一下了。”
王一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就连柳槐都愣了一下才发现她把自己的真名爆出来了。
周祎瞥见他别过头翻白眼的动作，心里暗道活该，只挡名字不挡脸，真当自己是什么查无此人的十八线了吗？
柳槐把头扭了回来，对这个名字有明显反应的人并不多，只有莫宁和刘和刚看了自己一眼，对上视线后又迅速收回，若无其事地继续听主人交代的话。
“咱们这边虽然轻松，但有几条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大家一定要听好啊，”小姑娘竖起一根食指很认真地晃了晃。
“第一，不能随便换位子哦，哪怕不是成年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呢。”
“第二，完成工作有奖励，完不成工作自然就有惩罚，赏罚分明才能鞭策大家成长，但是千万不要敷衍客户，客户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第三，绝对不要违反上面两条，如果干得好的话会有神秘惊喜哦。”
玩家们面有菜色，看着对“惊喜”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主人则天真无邪地摊开手：“好啦，我现在就想到了这些，开始工作吧，诸位加油！”
桌上的电脑有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屏幕大，亮起来的光还特别刺眼，几个毫无防备的玩家瞬间就被秒杀，不得不闭上眼。
柳槐眯着眼睛，打开了桌面上的全部应用。
东西并不多，除了系统软件以外就是微信□□一类的交际软件，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屏幕最右边还孤零零地躺了一个SAI，看位置就知道是很常用的软件了。
新邮件的弹窗倏地冒出，提示他工作来了。
柳槐点开。
【发件人：主人】
【要好好地学习画画哟，今天请交一幅晚霞主题的作品上来吧！】
【要求元素：晚霞，矛盾，疯狂】
柳槐：“.............”
“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我要学做财报？”
“哈？！”
其他玩家的抱怨也前前后后地赶上了趟。
其实也没有那么意外，如果副本不搞事情那就不是副本了。柳槐打开SAI，在里头发现了上百张完成的画作和更多画了一半甚至还只是草稿的东西。
最新的，最新的......找到了。
原主人完成的最后一张画作是一片湖滨，杂草极为茂密，灰黄的草叶铺在地上，远处有人撑着一把伞，人物身上是一套华丽的中世纪风格礼裙，雪白的手骨从荷叶袖中伸出，与灰暗的色调无比契合。
伞面上缝着精致的蕾丝边，细小的珠子连缀其间，雪白的珍珠在红色的绸缎上，成了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这就是原主人的风格啊......
但他还是不会画画，柳槐看着软件里头一大堆的笔刷开始挠头。
马克笔水彩笔的区别在哪，水笔蘸水笔的区别又是什么，怎么粗细深浅还要设置，全部设定在最小值真的没关系吗？
能难住柳槐的事情不多，偏偏画画就是一件。他明明写字也不算难看，一到了划线的时候就疯狂手抖，好好一条圆弧都能抖出九曲十八弯的效果来。
焦躁开始冒尖，并且跟发展中的头疼迅速结成友谊。
“啊......”他直接一脑门磕在墙上。
“额啊啊啊啊啊——你杀了我吧我是手残啊——”
大家都带着一脸疲惫抬起头，显然被折磨得不轻。
哀嚎的是那个叫李瑶瑶的女生，她无助地扫了一圈：“有没有人能帮帮忙，换个工位吧！”
王一扭过身：“你的工作是什么？”
“它让我学飞牌，飞牌啊！我连飞牌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给它来一个纸牌切黄瓜！”
她颇为夸张地甩着手：“为什么生活要这么对我一个弱女子，狗比系统，你让我跟电锯杀人狂玩追逐战，被巨型章鱼把船撞沉，逼着我当吸血鬼跟血猎撕得你死我活，这些我都忍了，但你为什么还要我学这种专业性特高的玩意儿，为什么？！”
众人：“......”他们也想问啊。
柳槐觉得很悲伤，飞牌他会啊，左手右手都能耍，怎么就没让他碰上这份工作呢？
“冷静一下，”王一起身拍着她的背，“来，深呼吸，你现在不在现实里，好好注意周围别被带跑偏了，不是讨厌游戏吗，那就别让它达成目的，好吗？”
她这话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玩家们纷纷从激昂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回头审视自己方才的心理活动。
“啊，我的SAN值怎么掉了？”张婉莹惊呼。
柳槐偏过头，周祎脸上的凝重告诉他这是真的。
“为什么，情绪波动过大跟掉SAN有什么关系啊？”
“我的也掉了，四点了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所有人都在持续掉SAN，掉完之前没法通关就再也出不去了？”
“不能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格局还是小了，哪里需要三个“女”人，只要是两个以上的人类凑在一起，就能抵过一千只鸭子的聒噪程度。
柳槐被他们吵得头更疼了，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只好缩在角落里，两手死死按着太阳穴的位置。
“够了！”
救星啊！
王一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沉着脸，眼珠在粉色裙子的映衬下显得黑沉沉的，无端透出一股压迫感：“全部给我闭嘴，游戏还只是想操纵你们的情绪，达到影响理智的目的；你们倒好，传播恐慌给它的大业添砖加瓦，生怕自己不疯是吗？”
“......对不起。”叫莫宁的男性率先垂下头。
谷雨在看人脸色这方面就没输过，此刻也不甘示弱：“我错了非常抱歉，不该被狗比玩意儿带着跑的。”
“我也......”
越发紧张的空气被人强势镇压，饶是柳槐平常不怎么在意气氛，此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身体不舒服的人对环境最敏感了，经不起折腾。
本来是绝好的分辨阵营的机会，可以从话语当中看出谁和谁是一伙的，可惜了，脑子清楚眼睛耳朵都跟不上，只好看着机会自己溜走。
柳槐心道：我需要退烧药。
【周一：是柳安吗？】
每个人的电脑里都配备了微信和□□，只是昵称都是一长串意味不明的数字，这会儿冒出来的家伙手很快，已经把假名给填了上去。
他甚至还记得用假名来喊柳槐，真是个靠谱的好队友哪。
柳槐动了动手指，给他一个简单了回复：【我是，周祎。】
【老楼是几号？】
柳槐抬起胳膊肘往边上戳了一下，没过多久就有新的消息插进来了。
【楼：？】
柳槐打字：【8号，去找吧。】
【周一：？】
但柳槐打定主意不去睬这两人，他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一些SAI的使用指南。
关于要画什么交差，他已经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