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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各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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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物?”

竹屋内暖桌旁谢司黎单腿屈膝靠窗而坐,优哉游哉地晃着手中的葫芦。

“姑娘?”

听着慕容的话,她漫不经心地乜了他一眼,稳住手中的葫芦,“自己看。”

她看着慕容的动作,仍是晃着手中的葫芦,窗外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竿子,昨夜的一场大风将原本尚未落尽的竹叶全都一夜尽落。

见人合上手边的资料,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慕容,像是询问又像是征求意见,“有何感想?”

“赵毅他竟然是程家嫂嫂那苦命的夫君?”慕容略显不相信,“若真是如此,那这赵毅岂不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最后才堪堪记起谢司黎曾经所提及过的“凤凰男”三个字。

更何况他记得赵毅在出仕之前君帝曾命人远赴赵毅出生地调查一番。

根据调查的官员回来后汇报:父母已死,尚未娶亲,这才放心让李氏女嫁给赵毅。

李氏女才貌不错,夫妻二人婚后也算是琴瑟和鸣,前几年生了一个儿子,更是让他喜上眉梢,奈何李氏女对幼子极为上心,颇为宠溺,便是在府上也任由着他作践下人,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已经目无法纪、目中无人。

“的确。”谢司黎将目光落在慕容身上,“所以你现在知道该如何做?”

“姑娘,容我捋捋?”慕容的声音放缓,又将目光落在谢司黎身上。

她单手支撑在矮几上对着慕容点头示意。

“那我是不是能理解,小公子和小小姐是故意为之,并不是……”

“那倒不至于。”谢司黎想也不想地反驳,“我重用程家嫂嫂是因为她的一手好绣技,彼时并未知晓她是赵毅之妻。”

“我与程家嫂嫂初遇在江口县,她独自一人携带一双子女并一位病重老妪,说是要前往长安寻夫,奈何路上钱财被盗,老妪也感染重病,无奈之下只能售卖随身携带的绣品,希望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谢司黎缓缓道来。

“她后来跟你回了渝州城,这几年你也把九张机渝州城的生意交给她了?”

“她识字不多,绣技不错。很多新晋绣娘都非常喜欢,算是比较受人爱戴的老师傅了吧。”谢司黎打开葫芦慢悠悠的小酌一口,清冽的酒香铺面而来,“果然如阿康所言还是要多晃一晃风味更佳。”

“你既然有意想要回长安发展,那是不是也把程家嫂嫂带来,这边的九张机也很受人欢迎,程家嫂嫂的绣工亦能比得上宫中绣娘。”慕容放下手中的杯盏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察觉到慕容的视线,她低声道,“慕容,一看就知道你干大事的人。”

“姑娘放心,不管是工部尚书李夫人、还是工部尚书赵毅、亦或者是程家嫂嫂,我都已经知晓。”

慕容的话让谢司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如果诸葛先生再年轻个四十岁,说不定也能够一展抱负,奈何他已经年逾古稀,人老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慕容,她紧接着开口,“慕容,你可要好好表现,这些院长里,能够在诸葛先生卸任之后担任总院长之人唯你而已。”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慕容赶紧开口,“多谢姑娘厚爱。”

她拿着葫芦在慕容面前杯盏倒了一杯酒,“慕容,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定然不负姑娘所托。”

“你我之间何须言这些,不过是有些在意程家嫂嫂罢,空把满腔的爱意错付。”谢司黎说着再次仰头喝了一口葫芦。

“慕容,帮我书信一份告知渝州那边……”

翌日清晨。

慕容、上官二人身穿院长袍跪在御书房门口。

龙门书院院长袍乃是青色长袍,长袍胸前已金丝入线绣有知晓万物、通晓古今的白泽,寓意龙门书院的每一位院长都能如白泽一般知晓万物、通晓古今。

龙门书院虽独立于皇权之外,院长、副院长一职却是由今帝直接任命,慕容、上官二人也因这些年表现而颇受今帝所喜。

如今能够达成广开言路的局面,慕容、上官二人亦是出了不少力。

“这是姑娘授意?”

听着上官的话,慕容转头看了他一眼,“虽并非姑娘所托,但她已经将此事交给我。况且你我本就不擅长钩心斗角,不过专心教书育人迂腐先生。”

上官强忍唇边的笑意,却还是顺着慕容的意思点点头,“明白,明白~慕容先生自然要为姑娘分忧。”

慕容伸手敲了一下上官的脑袋。

上官揉了揉脑袋,“难不成是我说错了,慕容先生?”

正值早朝时间,御书房门口除了值守的几个小太监之外并无其他人,但也因他们乃是名人,也并无人在此刻靠近他们,听他们的墙角。

二人在早朝结束后在第一时间内见到回御书房的君帝。

“两位爱卿,这是为何?”君帝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赶紧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太监伸手将他们扶起。

“圣上,微臣有些体己话想要与圣上说说,不知圣上是否愿意?”慕容上前一步开口。

察觉到君帝的情绪,上官面色恭敬,“圣上莫要担心,微臣愿意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待上官的话落音,君帝脸上情绪不显,但二人还是明显感觉到情绪已经不一样。

慕容、上官二人跟在君帝身后前往御书房。

在御书房的门被值守的小太监一关,他们就立即跪下来。

“希望圣上为我等做主。我等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书院教书育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慕容卿这是何意?”君帝刚刚想要坐下来看见慕容跪下来的动作,却又没有坐下去,只能吩咐随身太监赶紧将他们扶起来赐坐。

“实不相瞒,也许我等在圣上眼中想来也不过是迂腐先生,没有实权又无人撑腰,书院内的奢靡之风,靡靡之音势如破竹,我等无力改变,只能……”

“只能寄希望于圣上出手,解救书院于水深火热之中。”上官借着慕容的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补充,“圣上,我等都是教书育人的先生,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曾结党营私,只想桃李满天下,奈何书院尽是些蝇营狗苟之人,我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帝闻此,眉头紧蹙,赶紧开口,“二位爱卿快些请起,到底发生何事仔细说与朕听听?”

慕容、上官二人在听闻君帝开口后就一人一语地将工部尚书之子在龙门书院所发生之事一一阐明,“圣上若是不相信,大可让人去调查一番。”

“工部尚书之子欺负之人乃是谢司黎之子;谢景澈、谢景妍二人手持诸葛先生的推荐信从渝州城远道而来。”

“他们二人虽在启蒙堂,但所学、所思、所见、所闻却均已超过他们的年龄,便是与微臣交谈时亦能不卑不亢。”

“谢司黎?”君帝小声默念几遍这个名字,却不曾从有限的记忆中搜出与这个名字有关之人。

“不知这位姑娘乃是何人?为何能够认识诸葛先生?”

诸葛照,人称诸葛先生,乃两代帝师,又曾担任过教育先太子一职,与先太子关系极好,先太子身故后辞官归隐,之后便再无任何踪迹,仿佛远方已经再无故人消息传来。

“谢姑娘虽并未言明身份,但我等已从诸葛先生之处得知,似是谢相之女。”

“谢相之女!”君帝神色平静地点头,似有所反应时才猛地抬头看向他们,“是谁?谢卿之女?”

“回圣上正是。”慕容见此赶紧开口。

“谢卿不是只有谢司瑶……是叫这个名字吧,朕记得似乎将她许给了老四。”

慕容正欲开口就听见君帝的声音再次传来,“朕记得这个孩子似乎有‘凤命’加持,还是谢卿会给自己女儿抬身价。”言语间透着几分嘲弄,“不过是没落的士族罢了,竟然还敢弄这么一出!”

“圣上莫恼。”慕容见此赶紧出声安慰,“谢卿此人惯会给自己找存在感。”

“话说这谢司黎本是谢卿原配夫人陆氏之女,这陆氏想来圣上有所耳闻,当年冠盖长安的第一美人,虽然不知其来历身份,却对谢卿一见钟情,只可惜落得个香消玉殒地悲惨境地,微臣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玲珑剔透地夫人。”

慕容的话,让君帝的脑海中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想起二十年前辞官退隐的谢老爷子,谢凌。

彼时,他不过登基数年,身为三朝元老的谢凌却突然要告老还乡,说是照顾已逝儿媳留下的唯一血脉,想来这唯一的血脉必是这位谢司黎。

“慕容,谢司黎心性如何?”君帝耐着性子询问。

“谢姑娘乃是病秧子,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身体孱弱到许是一阵风吹来就能被带走。”旁边的上官紧接着开口。

“天降陨石一说,微臣也曾听说,但时至今日微臣仍是觉得天降陨石有蹊跷,哪里有‘凤命’之说,但凡挑选一个像安宁郡主那样的人,微臣都还信上几分,怎么就偏偏挑选上才貌皆不是上乘的谢司瑶?”

慕容的话让君帝心情大好,“慕容卿说的有道理,那谢司瑶不过如此。”他说完自己都笑了出来。

眼见气氛缓和不少,慕容继续开口,“圣上,微臣以为不管是谢姑娘还是谢相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工部尚书夫人一事。”

“赵卿寒门出身,为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被没落的李氏士族看中当年也在朕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想到他的仕途倒是成也李氏,败也李氏。”

“请圣上明察,已还谢景澈、谢景妍二人清白,谢姑娘入院后并未将身份告知,恐也担心深受相府所累,亦或者她心中清楚就算出事,相府也会理所应当地将她弃如敝履。”慕容、上官二人说着再次跪下来。

“慕容卿、上官卿,你们二人放心,待朕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一定会秉公处理,断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

“圣上,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卿说来听听?”

“微臣在书院听闻,谢相此番接这位从谢姑娘回府,是为了代替谢司瑶姑娘嫁给四殿下……”慕容的话尚未说完就意识到君帝脸色微变,见此他赶紧开口,“圣上不妨查一查。”

等君帝反应过来时,慕容、上官二人已经离开,君帝捏着手边的杯盏,手部的青筋微微爆出。

良久,君帝看向站在身边的近身太监,“怀恩,你以为谢卿如何?”

“圣上,奴才觉得谢相此人不能处。”

君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眉眼看向现在身边的人,“哦?”

“回圣上。奴才以为谢相擅自揣测圣意。圣上虽有意要将谢司瑶姑娘指婚给四殿下,圣旨未下,这谢相就已思虑到替嫁这一层此乃其一;

其二,方才慕容院长说谢司黎姑娘已有两个孩子,不知这两个孩子的存在谢相是否知晓,若是如此,胆敢用这种姑娘替嫁,那奴才只能说一句,谢相真是好大的胆子!”

君帝端起面前的杯盏,手指婆娑着杯壁,面上情绪不显。

少顷。

“怀恩,你让陈实去检查工部尚书夫人在书院一事,再让老四进宫。”

提及君圻煜这个儿子,君帝抬手揉揉眉心,原本略显憔悴的脸上更显几分疲倦。

“怀恩,老四这些日子都在忙何事?”

没有得到怀恩的回答,心中已有答案的君帝立即拿起手边的水杯扔了出去,“逆子,孽障!”言语间是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圣上莫气,圣上莫恼,四殿下还是个孩子,圣上不要和他计较。”怀恩走到君帝面前赶紧拍背顺气一气呵成。

“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连其他三个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后还能有多大出息!”君帝说着就重重地咳嗽起来。

“圣上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怀恩说着就赶紧跪下来,对着脸就开始扇起来。

“你这是作甚?”君帝叹口气,“朕并非怪你。”

“圣上啊……”怀恩瞬间就红了眼睛,“奴才这个阉人死了不要紧,若是伤了龙体,虽万死也难逃其咎。”他说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却仍是不忘叮嘱,“千万顾念龙体。”

君帝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会在面前的怀恩,抬手示意他起来,“赶紧去打理一番,省得见了你心烦。”

怀恩动作迅速地爬起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奴才现在就去收拾仪容,若是圣上开心,奴才就算少了几两肉又如何?”

君帝闻此,抬脚踹了他的屁股,“赶紧去收拾,收拾之后让老四进宫。”

醉月楼内。

君圻煜因查看谢景澈、谢景妍的资料几乎彻夜未眠,奈何现在渠道调查出来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二人是谢司黎的孩子。

“主子,这谢姑娘不就是谢老爷子的孙女,有什么好查的,你这都查这么多年了,除了年年更新地,根本没啥变化。”站在身边的江沉看了一眼君圻煜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主子,你到底想要查什么?”

君圻煜眉眼微沉,瞥了一眼江沉并未说话。

有些话谢司黎并未言明,不代表他不在意,更何况与他之前经历也有所不同,十五岁就该嫁她为妃的谢司黎,却至今都没有嫁给他;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记忆中的那抹鲜红。

“主子……”门口响起另外一道声音,“宫里那边来人了。”

君圻煜闻此顺手就将桌子上的东西打个转后就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酒杯、床上也多出几个曼妙的身姿,房间内的衣服更是凌乱地夹杂在一起。

江沉见此,打开门后就看见一位老熟人出现在醉月楼门口,那是怀恩所收的义子,尚未弱冠的怀霖。

怀霖从未见过此等阵仗,忽地见此场景略显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知名的红晕。

“何事?”君圻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沙哑的嗓音中透着几分不悦。

“义父说,圣上请你进宫。”怀霖站在门口哆嗦着说了一句不利索的话。

“行,烦公公稍等片刻,本王换个衣服就来。”君圻煜也算是难得好心情的应下,不愿意为难怀霖。

怀霖闻此就赶紧对着君圻煜的方向行礼,“多谢王爷,奴才这就去回禀义父。”

目送着怀霖离开,君圻煜也算是有一说一地立即换上了一套艳色常服,比起之前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醉月楼的后门离开,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宫准备面圣。

“暮枫,昨日发生何事?”进宫路上君圻煜好奇询问,“难得老头子还能想起我这颗铜豌豆。”

“昨日工部尚书之子在书院欺负谢姑娘的那两个孩子,尽说些不堪入耳之言,想来今日圣上寻你应当是过问此事。”暮枫将昨日听闻之事告诉给君圻煜。

君圻煜脑海中浮现出谢司黎的那张脸,唇边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笑意。

他的阿黎,总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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