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远杉是戴着眼罩到“仓库”的，直到现在他还没被完全信任。
他坐在车上意识到戚知初曾在饭桌上给他提过的地缘信任是多么正确的事情。
司机关掉引擎，给他开了门。
“杉哥，到了。”
水远杉听得出来，是黄毛小伙的声音。
扯掉眼罩的瞬间他下意识抬手挡光。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打量面前这座建筑。
建筑顶部立着几个大字招牌：欢乐度假村。
水远杉粗略数了下，6层左右的弧形酒店。
下车点在酒店前的喷泉池，池子干涸见底，瓷砖缝隙里长出青苔和杂草，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说是度假村，全然不见游客和度假设施。
不过周围茂盛的密林传来零星虫鸣鸟叫，颇有宁静致远，养生胜地的意思。
若不是知晓其中肮脏，水远杉觉得这地方的确是适合度假开发的选址。
“走吧，杉哥。”
黄毛小伙在前领路，大厅有扇旋转门，手动的，得用上几分力气才能推开。
电梯按钮共计6层，黄毛按了6楼。
走廊森冷阴沉，路过每扇房门都能隐约听见鸣泣声，唯物主义者水远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黄毛打开门侧身让水远杉进去，然后再快速锁门，生怕自己进去后又被爆哥一脚踢到戚知初面前。
他可不想再看一次那种眼神。
“爆哥？”水远杉边说边往里走，“找我什么……”
“事”的尾音突兀断掉，空气里突然暗涌起一丝暴走的怒意。
水远杉看见戚知初□□跪着，双手被栓在墙上，偏着头，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听见门口的动静艰难地抬头。
水远杉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在对上戚知初勉强的眼神时，握成拳头。
脖颈因压抑着怒火青筋暴起，眼皮抖得厉害，却又在余光觑到爆哥的时候挂上波澜不惊的笑意。
“没见过这么硬的货。”爆哥抖掉床单上的烟灰，扔给水远杉一根皮带，“你的货你教育。”
这是戚知初给他创造的机会，再次向爆哥展现他的诚意，他的毒辣，他的不近人情。
只要对戚知初下手，就能进一步打消爆哥的顾虑。
只要对戚知初下手。
只要……对他爱的人下手。
只要……
戚知初勉强地勾了勾唇，试图扯出一个微笑，嘴角的伤口成了极大的阻力，他只好抿着嘴看向水远杉。
戚知初的眼神，表情，抽搐的脸部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牺牲我吧。
没关系，我说过要帮你。
接过皮带，抽向我。
轰鸣的闷雷一个接一个落在水远杉胸腔里，隐而不发。
水远杉接过皮带，边缘已经有裂纹。
他走近戚知初，慢慢蹲下，浓烈的血腥味包裹着他，他强忍着眩晕感，目光在戚知初身上的鞭痕来回扫视。
每一抹红都刺得他神经突突地疼，握住皮带的手在暗淡光线下轻颤。
“咳……咳……”此刻的戚知初犹如破旧的风车，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李杉……你他/妈骗我！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戚知初猛地咬住水远杉的耳朵，口腔里的滚烫血液伴随着低声一句“打我”灌进水远杉的耳道，嗡嗡作响。
水远杉闭上眼，堪堪起身。
突然气流被拨动，尖锐的哨子声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皮带断成两截，一半握在水远杉手里，另一半堪堪落在脚尖。
一条乌紫的细长纹路从戚知初的肩膀蔓延到胸腔位置，因毛细血管破裂这条纹路很快被染成血红色，像红色的河在他身上流淌贯穿。
坐在床尾的爆哥先是一惊，然后起身鼓掌：“杉儿，够狠。”
水远杉闭着眼，不敢看向戚知初，在心里吐出一口气后，转身看向爆哥，耸耸肩说：“断了，换一根？”
爆哥摆摆手，道：“不用了，让他乖点就好，不能打死。”
戏还没有完，水远杉揉着耳朵再次蹲下，单手捏住戚知初的下巴：“继续咬啊。”
戚知初两鬓的青筋鼓起，面露凶色艰难地吐出几个音：“去——死——”
水远杉捏得更用力，戚知初的双颊几乎变形。
爆哥悠悠走过来，拍了几下戚知初的脸，对着戚知初吐气：“你说你是不是贱呐？还以为杉儿想和你好呢？”
戚知初半睁着眼，用尽全力偏头，“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爆哥火冒三丈抹掉脸上的血，呼呼扇了戚知初两巴掌。
戚知初嘴角裂开，泛着血丝，又开始冷笑起来。
“操！操！操！”爆哥被完全点燃。
戚知初是一头无法驯服的猛兽，一次又一次挑战爆哥的耐心。
爆哥推开水远杉，气急败坏地对着戚知初吼：“干死你！”
随后立马走到戚知初的背后，提起他的头发，将整个人从地上半提起来，栓住戚知初的铁链晃荡着敲打着墙，发出混乱而暴戾的声音。
水远杉立马走过去握住爆哥的手臂：“我来吧。”
爆哥整个人在气头上，甩开水远杉的手道：“滚！”
水远杉再次阻止爆哥：“爆哥，我来。”
力道很大，爆哥不满地看向他。
水远杉似笑非笑地继续说：“你不是想让他老实点吗？我骗了他，打了他，再上他，这样他才会更绝望。”
爆哥想了想，认可了这个说法，这才松了手。
戚知初浑身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跪下去。
水远杉站在戚知初身边，半晌对爆哥说：“要不爆哥你先出去？”
爆哥点燃一支烟，不满地问：“怎么？”
“你在这我/硬/不起来。”水远杉嬉皮笑脸地回。
“靠！你以为我想看？”爆哥起身，“慢慢搞。”
门啪地一声被带上，爆哥离开了房间。
水远杉全身的肌肉这才松懈下来。
“咳咳——咳——”戚知初又咳出血，有气无力地提醒，“没监控。”
水远杉想给戚知初解开双手的束缚，戚知初摇头制止，低声说：“爆哥随时会进来。”
他只好把外套脱掉披在戚知初身上，又从卫生间翻找出一条稍微干净的浴巾搭在戚知初腹部。
“你不应该让爆哥走，他说不定会怀疑你。”戚知初的气息不稳，说一句话几乎耗了他大半力气。
水远杉又找出一些纸巾，一点点擦拭戚知初的脸，好让他显得没那么凌乱不堪：“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他这样对你？”
“咳——来之前不就预料过这种情况吗？”
水远杉有些生气地捧起戚知初的脸：“你不是工具！”
“嘶——”
“抱歉，我轻点。”水远杉拨开黏在戚知初额头的碎发，“为什么要这样？你只要卖乖他就会放过你。”
戚知初摇摇头：“事实证明，我越不听话，你的价值就越大。况且……他把注意力放在我这里，也许就不会对纪月和徐天娣下手。”
水远杉手上动作一顿，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这样是什么感受？”
爆哥下手很有分寸，水远杉擦完戚知初的脸上的血迹后，发现几乎没有明显伤痕。
那双幽森的眼睛望着水远杉，说：“别担心，这不是还活着吗？”
“这两天你有发现吗？”戚知初问。
“还记得你说生面孔的事情吗？”
戚知初点点头。
“我和当地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几次提到大人物来旅游，带动发展，我想县级领导不至于能瞒天过海到这种程度。”水远杉顿了下，“市级甚至更高。”
“度假村是大人物的娱乐场所，他们玩厌的人就会低价卖给村民，事情比我想象中棘手。如果爆哥只是把人骗来卖掉，现在就可以想办法通知莽子收网。抓了爆哥，再挨家挨户解救被拐人员。但……”
“你想顺藤摸瓜？”戚知初问。
“嗯……但时间拖得越久……”水远杉看向戚知初，欲言又止。
“听爆哥的意思，在完成交易前，我们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更重要的是真到了收网那天，要怎么通知莽子。”
水远杉凝眉道：“不用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水远杉刚要开口，身后响起了敲门声，黄毛的声音响起：“那个……爆哥让我来看看。”
水远杉走到门口半开门道：“要不你来？”
黄毛急忙推辞：“不不不，我……我又不喜欢男人。”
“你以为我喜欢？”
黄毛堆着笑：“辛苦杉哥，我就看看他老实没有。爆哥说老实了就不用管了。”
水远杉侧过身让黄毛进屋，黄毛站在卫生间门口远远看向戚知初。
戚知初抬头对上黄毛的注视，这次黄毛没再惶恐，因为戚知初眼里完全没了那股狠劲，取而代之是一种弥漫着万念俱灰的死寂。
黄毛对水远杉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敬意：“杉哥，你……真厉害。”
“教教你？”
黄毛后退几步，笑道：“我算了，我不敢，怕他捅我。杉哥，饿了没？一起去吃饭？”
两人说着朝门外走，门被缓缓带上。
水远杉站在电梯口问：“这楼里只有电梯？”
黄毛点点头：“消防通道在维护。”
水远杉看着走廊尽头，两端都是贴了暗色花纹的墙纸，并没有所谓的消防通道。
“这批货要卖给谁？”
“当然是谁给价高就卖给谁。”黄毛没多想，坦率地回道。
“拍卖？”
“嗯，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
电梯门开了，黄毛长了个心眼问：“爆哥没和你说？”
“一来就去房间里教训人了，哪有时间说。”
“……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的时候收到站短，又被鲨了，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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