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的人同意你这么干吗？”

“肯定不同意啊，为首反对的就是我爸，他甚至不准我出门，我就一个人天天待在自己房间里面。

我上大学之后还是不好好读书，故意气他，我每次直播的时候都给他发链接，他当时甚至拉黑了我的社交账号。”

说到这里苏起哲忍不住笑出声。

“反正我说什么他都说不对，我们两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唱反调，所以彼此之间都习惯了。”

江洹“嗯”了声，把手里冰凉的牛奶喝光，越过苏起哲，准备往客卧的方向走。

江洹的一举一动永远都令人琢磨不透，苏起哲不清楚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又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喜欢这样一个人，其实真的很麻烦。

但是苏起哲偏偏就喜欢找麻烦。

他拉住江洹的手，把对方逼停。

“江洹，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无论干什么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没有人懂你，没有人陪你……”苏起哲的话停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对不对，但是不这么说，对方可能会直接走掉，离他更远。

可能这么多，机会这么大，总还是要争取一下吧！

“但至少现在加上我，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任何一件事情都不会再是一个人，我们是同伴。”

江洹默默听苏起哲说完，没有反驳，像是在默默消化这个现实。

江洹知道刚刚那些就是苏起哲故意和自己说的，不然没有一个陌生人会同他推心置腹，而且不求代价，无需回报。

仅仅只是告诉你，他和你一样，你不是孤身涉险，你有同伴。

“晚安。”江洹没有动，单纯的一句道别，同样听不出感情。

这个词打破了本该有的辩驳或沉默，把距离推的更远，但是始终断不开。

太难受了。江洹想。

苏起哲放手，同样回了一句，“晚安，好梦。”

城市夜晚的上空黑云密布，幸好灯光足以划破夜空。

没有星星，黑夜之中只能依靠灯光寻找方向。

苏起哲点亮了一盏灯，于是江洹就跌跌撞撞的找了过去，两人相遇的时候措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次日，等江洹醒来的时候，苏起哲已经不知道起了多久，等江洹走到了客厅就看见苏起哲一直拿手机发消息。

昨天晚上留下了太多东西没有说，到了第二天却发现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很忙吗？”江洹问了一句，没有期待对方回答。

“不忙了。”说完，苏起哲刚好关上手机。

苏起哲看了对方一眼，催促道：“快点换衣服，等下去工作室，队内会议。”

江洹点头，原路返回。

到了目的地楼下，苏起哲和江洹停好车之后先去买咖啡。

江洹听他报名字，等苏起哲回到座位之后又问他，“四杯都不一样？”

“嗯，”苏起哲的回答看着很自然，“因为刚好每个人喜欢的口味都不一样罢了。”

江洹点头，他确实不是很喜欢喝苦咖啡。

以前虽然也犟过一段时间，自己不喜欢什么就偏要干什么，于是上次就喝冰咖啡作死去了趟医院。

可真是太苦了。

“馥芮白好喝吗？”这款咖啡江洹没有点过。

“要不要喝一口。”苏起哲把自己的咖啡推到江洹面前。

江洹没有拒绝，揭开盖子尝了一口，第一感觉并不是苦的，而是感觉有点像纯牛奶的味道。

难怪苏起哲会喜欢。

“你都不问我队内会议干什么吗？”苏起哲突然转移话题。

“我知道啊，林昱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要选曲，有好几个版本。”

“你有提前看过吗？”江洹试探道。

“你说demo吗，他对我保密了。”

江洹：“我说的……”

“不过我有收到一小段钢琴的伴奏音，说实话，挺共情的。”

江洹一直在认真听对方说，也不打算插嘴，哪怕苏起哲现在是在对他刚刚提出的问题答非所问。

但仅凭微不可查的细线捆绑彼此之间的联系是不会牢固的。

如果不把线牢牢系紧加以维系，风筝是会自己飞走的。

从小他的父母给予江洹的教育之中告诉他最多的事情就是没有人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欢欢，你知道吗？”江洹的耳边传来的是温和的女声。

女人身着的都是奢侈品，但面对坐在自己大腿上玩小汽车的孩子，却一点也不心疼衣服会被弄脏。

温柔的声音续而响起，江洹想起当时的自己还可以闻到母亲身上的玉兰花香。

“没有人可以陪你一直走到最后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其实更多的是提醒。

江洹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玩具汽车，“那妈妈呢？妈妈也不能吗？”

“不能。”女人抬手摸了摸面前小孩儿的头发，“欢欢，未来的路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孤独的，注定只有自己一个人单独走下去。”

可是没有人可以脱离社会的联系不是吗？这句话的意思江洹就算到了现在也依旧不懂。

意识开始回笼，江洹发现咖啡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一点，杯壁渗出了水渍。

江洹莫名又想起了苏起哲昨天晚上说的话，“我们是同伴。”

因为苏起哲这么说，所以江洹愿意去尽力拉住这条风筝线。

“我和合作团队目前协商出了三个方案。”林昱打开了自己面前的笔电，又从自己身边的黑色书包里面拿出了眼镜盒，把黑色粗框眼镜戴上。

乍一看学生气比江洹还要重一些。

林昱在自己的电脑上操作了一会，打开了文件夹，将三个伴奏都挨个播了一遍。

“队长，如果是你，你选哪个？”毫无疑问，林昱率先把选择权抛给了他们之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如果光是听的话，Plan A完胜。

这个曲子里有一段很抓耳的旋律，把悲伤脆弱的感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像是被撕碎的花，连同城市的大雨随波逐流。

谈不上失去，谈不上拥有。

“如果让我选，我首先排除的就是Plan A。”苏起哲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

“嗯。”江洹点头默认。

“这个曲调的感觉很好，但是加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是单纯搭配歌词进行演唱的话，论效果绝对是首选。但是……”贺晟这句话说的意犹未尽。

苏起哲在一旁帮他补充，“乐器才是音乐演奏的本身，我们不需要把情感的寄托都放在一段纯音乐上，音乐的情感是由乐器发声的，是由我们创造的。”

“那就放弃它。”林昱直接把这段音频拖到了回收站。

“至于Plan B和Plan C我个人倾向于C版一些。”林昱继续说道。

Plan B和 Plan C在旋律上面就明显的单调了很多，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索然无味。

就比如说C版偏后的位置有一段电子失真音，模拟的是雨潮的声音。

“我喜欢B版。”贺晟灌了口咖啡，“他的那个旋律有一种被蒙在雨雾里的感觉，这种的舞台效果肯定超级nice！”

“在Blue待太久了吧，你还舞台效果上了。”苏起哲怼他。

贺晟立马事精道，“苏起哲，你骗不了我，凭借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也更喜欢这个版本一些。”

“对啊！”苏起哲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双手举起来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但是我听主唱的，我跟票。”

“人家欢欢准你跟了吗？”贺晟续而捧场道，“那我也跟票。”

“那你们可真没主见。”林昱看着他们，说不上来，觉得有点好笑，像是在赌气。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选什么啊？”江洹有点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怎么就变成了最后最关键的那一票。

果然最不适合投票的人，其实应该最先投票，这样纠结的几率就可以小很多。

于是那两段音频又被重新播放了一遍，B版的前奏跳动幅度很大，可以弹一段高音吉他，有点开门见山的效果，跟大雨的主题也很搭。

整个曲调的乐章节奏感也很强，但同时又不失他们主题中所暗含的温和。

中间加了一段钢琴弱化曲调，让人有一种凌空而生的美感。

恰好听完，江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江洹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苏起哲。

他发现对方其实也没有在认真听。

“我下次一定关震动。”江洹小声的同苏起哲解释。

C版恰好在这个时候开始播放。

[你该如何留住我。

用一张大网，而我是你留不住的大海。

用一个瓶子，而我是你远不可及的白云。

用一个编织袋，而我是你脚下的草原。]

C版的前奏是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让江洹想起了自己高中那会儿突然兴起跟风读的散文诗。

无论是枯燥无味的社科类，还是引人深思的哲学类，亦或者是情诗……

音乐的钢琴声戛然而止，在这一刻开启了高姿态的音调，却又恰好掩盖住了江洹稍微加快的心跳。

苏起哲的头发在昨天见面的时候江洹就发现已经被剪短过了，刘海也剪了一些，但依旧比眉毛长一点。

他的瞳色是接近棕色的黑，和别人的眼睛混在一起可能会觉得很普通，但是偏偏眼型很好看，于是整张脸就被衬的吸睛。

脖子几乎快接近颧骨下两寸有一颗赤色的痣，不是很明显，但如果凑近看的话就会很容易被发现。

“没有关系，消息是我发的，你看一下。”苏起哲的声音温柔，音乐刚好落在的这一处有一段AI合成的和声部分。

更加致命。

[留住我其实只需要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你送我的情诗。

只要你说喜欢，我就可以为你留下。]

江洹打开手机查看苏起哲发给他的消息。

[烦人精：音乐的创作过程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包括歌词，包括乐调。单单一段都不足以去将它定型。

所以说，他无拘无束，也十分自由。

你不需要去参考我的想法，遵循你自己的内心，因为他同样也是自由的，没有导向的，也值得拥有选择的权利。]

那段电子音突然出现，是雨浪的声音。

大雨倾卷着城市，不断拍打洗刷，声音一阵一阵，就像卡带的磁带播放器。

而他最终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把雨藏起来，而是把它拿出来，突出、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