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冬季极少降雨，落雪倒是很常见。
吃完午饭，林降和吕思柠一同回教室。闷了一上午的灰白天色，此刻好似终于酝酿完毕，大雪兜头而下，飘飘洒洒似空中柳絮。
林降她们原都是北方人，自小见雪，本应该是没多大情绪波动的。
可这几年因为电视剧里某些情节的刻意营销，落雪，尤其是初雪，不觉间就和浪漫画上了等号。在年轻人中，尤为受欢迎。
有人开始拿手机拍照，有人惊呼，更有情侣甚至开始嘻笑打闹……
怎么说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面对这般浪漫梦幻的场景，林降也很难不被影响。
她从白色羽绒服口袋里伸出手，青葱指尖捻了捻落下的白雪，触感微凉，却并不觉得很冷。
吕思柠拍了许多照片，指尖来回滑动手机屏幕和林降分享着，有风景，有雪花，还有林降在雪中站着的照片。
只是侧颜，周围的景色也并不出众。可吕思柠拍照技术极好，照片不仅完美地捕捉到了林降优越的侧面轮廓，连清冷气质也体现得极好。
秀且挺直的鼻梁，肤色白皙，长睫上落着几片雪。睫毛簇湿，闪着细碎的光芒。
“思柠，你拍照技术真好。”
“那是你长得漂亮，”吕思柠笑说，“那我把这些照片发给你？”
“嗯，发我微信吧，我晚点接收。”
虽说学校里使用手机已经屡见不鲜了，但林降却还一直严格遵守着校规的要求，遇到紧急事件需要联系时，才会把手机拿出来。其他情况，一般不会去使用。
吕思柠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便将手机再次收回了口袋。
两人又在篮球场上逗留了会儿，眼见着雪花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便打算回教室了。
林降将羽绒服的拉链朝上拉了拉，戴上帽子，跟在吕思柠的身后慢步绕开人群。
突然，她的后背被人推了一下，周围人很多，无意中被碰到也是情理之中。
林降没在意，继续埋着头朝前走，不成想第二下来得这么快，且比第一次的力道要大得多！
她这会儿正踏在台阶上，脚下路滑，重心不稳，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瞬间便感觉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
“岁岁！”
耳边传来吕思柠的惊呼，可她离得太远也无济无事。
林降无奈，左右就是“摔一屁墩”的事儿，她索性闭眼打算坦然接受事实。
可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身子被人从后托住，她整个人径直摔进对方的怀里。
一股熟悉的清香随之而来，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林降有一瞬间的失神，呼吸也随之屏住。耳边一阵风，好似将她的思考能力也一并带走了。
半晌，身后人也没动静，显然是在等她的反应，林降抿了抿唇，回头去看——
果然，姜辞两只手环抱着她，神色玩味：“你还打算赖多久？”
“不……不好意思……”
林降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站直了身体，耳根处红成一片。长睫颤动着，视线只敢落在他衣服的第二颗纽扣处。
姜辞对她的道歉不甚在意，反而对她们成群结队簇拥在这里看雪的行为发表了意见：“作为一个北方人，因为这种场面就激动成这样，还真给我们北方人丢脸啊。”
林降没怎么在意他话里的讽刺，声线温和：“因为这是初雪。”
姜辞语气凉凉：“所以呢？”
“一年中的第一场雪，传说，会在这天遇到喜欢的人。”
姜辞：“……”
这什么逻辑，也就只有人傻天真的小女生才会相信。
他往林降脸上瞥一眼，瞳仁浅淡清亮，脸颊处还留着刚才因为紧张而未退却完全的红晕，可不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女生吗，蓦地就起了逗她的心思。
“你高中不是不打算谈恋爱吗，这样看来，这个传说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啊，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林降：“……”
他是懂得怎么破坏气氛的。
愿望不行么？幻想不行么？
谁还没看过几部偶像剧呢。
但考虑到姜辞刚才帮了她，她并不打算在这会儿和他反驳，那样未免有些过于过河拆桥了。
“嗯嗯，你说得对，这些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是我多虑了。”
这下轮到姜辞风中凌乱了，他本来想说的是，好好的人站在她面前她不看，偏偏去祈祷什么“初雪”的狗屁传说，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儿……
林降刚回到教室，吕思柠便立马凑了过来，一脸生无可恋：“岁岁，我做了一件错事儿。”
林降疑惑：“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生气，我才说。”
“你说吧，能有什么大事儿，我不生气。”
得到了林降的保证，吕思柠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径直递到林降手里，就没再说话。
林降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意识到了她说的那件错事，刚才她让吕思柠发给她的照片，吕思柠没有发给她，反而是分享到了群里。
一个四人小群，里面有林降，吕思柠，宋远航，和姜辞。之前为了她去姜辞家补习时创建的。
许久，林降视线未动，眉头不觉蹙起了几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群里的照片一共八张，七张都是她的个人照。一眼看下来，全部都是她的照片，莫名就有几分在刻意炫耀的意思。
吕思柠见她脸色不太对劲，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岁岁，我本来是打算发给你的，可没注意这是个群，见到有你的名字就直接点击发送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撤不回来了。”
生气？不至于，不至于。
她顶多就是有些尴尬。
这个群自从林降不再去姜辞家补课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消息了，这会儿突然蹦出这么多条消息，又全部都是她的照片，属实有些突兀。
林降舔了舔唇角，似安慰她，也似安慰自己：“没事儿，他们不是没回复嘛，说不定已经将这个群屏蔽了，没看到呢，没关系。”
吕思柠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临了还不忘加了一句：“那剩余的照片，你还要吗？”
“……要吧，单独发给我吧。”
此时，还在走廊和其他人插科打诨的姜辞，正一张张翻着吕思柠发在群里的照片。他面上应着对方，可明显，心思已经不再对面那群人身上了。
群里的这几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差别细小到如果不仔细放大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姜辞还是仔仔细细地将每一张都保存了下来。
旁边人对他这种一直盯着手机的行为不满，笑着调侃：“怎么，在看你媳妇照片呢？这么认真？”
姜辞唇角一扯，笑意加深，语气却是懒散：“滚，一边去，没空搭理你。”
京市的这场初雪，接连下了一天一夜。林降第二天起床时，透过纱帘，还能依稀看到窗外倾洒而下的雪花，不过已不似昨天那般大了。
林降习惯性地拿手机看时间，看到手机屏幕提示有微信未读消息，便顺手点了进去。
消息来自姜辞，一共三条，皆是照片。
有昏黄路灯下仰拍落雪的情景，还有隔着玻璃窗拍树枝积雪的场景，也有清晨出门时那嶙峋枝桠上挂着的清凌白霜。
林降不得不承认，每一张都拍的很好，除了氛围，意境也完全达到了。
可她就是不想直接夸他，眉眼弯着，抬手快速敲下一行字：【某人昨天不是说，作为一个北方人，对下雪这般吃惊，很丢脸吗？】
她回完了，就顺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去洗漱了。等一切收拾妥当，才重新拿起手机和林从江告别。
路上，林降翻开微信，果然姜辞已经回复她了，基本是在她发出微信后的一分钟内。
【是啊，可我拍这雪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某人昨天不是说初雪意义重大，我这照片，是帮她记录的。】
林降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某人指的是谁，正纠结该如何回复时，姜辞那边又进来一条消息。
林降点开一看，是一张早餐的照片，包子和牛奶，如数规整地放在她桌上，显然，他这会儿已经到学校了。
说来奇怪，以前经常迟到的姜辞，最近这段时间竟一次都没有迟到过，每天早上不仅比她早到，还会帮她带一份早餐。
林降曾提出要把早餐钱给他，被他严词拒绝，调侃，她成绩多进步一点，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
很快，她手机里又进来了一条微信：【还不快来，早餐都要凉了。就你这效率，还想报考京大，我可是听说，到了京大以后有的专业还是要上早自习的，你行吗？】
林降抿了抿唇角，这一贯姜辞风格的语气，属实没给她留什么面子，可他说的也是事实。最近天冷，她早起确是一天比一天困难了。
林降低头快速回了一句“马上到”，便迅速踏上了迎面驶来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