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愣了半晌，忽然开口，说：“东华，你能打开这个结界，对不对？”

少年脸上神情微微一怔。这没能逃过凤九的眼睛，她瞪他：“你果然能打开！”

少年低头：“我可以试试，不过，可能要费点力气。”

凤九差点要心软了：东华什么时候这么示弱过？

不对！东华什么时候这么示弱过？！

“说实话！”凤九真有点冒火了。小小年纪！这是在拿捏她呢！

于是少年抬头，说了实话：“我不想打开它，我不想你跟过去，抛下我。”

“我没有要抛下你……我只是……”这控诉来得突然，凤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驳他。

“你想跟她一起进城，你没打算带上我。”少年有理有据地列明诉状。

“那……那是因为那城里危险，所以……才……”凤九有点语塞。

“那城里危险，那位妖邪之祖在里头，你在外头等着，都替她担心。而如果是你在里头，我在外头等着，我心里会如何？”

“我……”凤九硬是没能接下话。

倒是少年接了下去：“她还是妖邪之祖，她不伤别人就是万幸。反过来说，这天地万物，能伤着她的，寥寥无几。可你……”少年没有说下去，却明白地摆出了一副“你很让人操心”的神情。

我有那么差么？凤九有点好气，还有点好笑，还有点感动，还有点……

话说，他这小小年纪，说话哪来这么条理缜密？一套一套的。怪不得是以后要为天地定律法的人。

凤九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都有道理。但你可能没有想过，正因为她是很厉害的人，所以能伤着她的，必然是更厉害的东西。”凤九双目微敛，“厉害的人，如果受伤，那多半就会比普通的人伤得更重，更痛。”

少年皱着眉头：“如果有那么危险，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跟过去了。”

凤九对此一时无语，她怎么感觉她又跟那个熟悉的顽固的帝君对上了啊？

不成想，少年说完之后仿佛还自顾自陷入了沉思，半天，才又开口，问：“我经常受伤让你担心吗？”

凤九怔了怔，笑了，答道：“那倒也不至于。”

东华帝君受一次伤，九重天都摇摇欲坠，四海八荒都要岌岌可危，哪里经得起他经常受伤？

“你受一次伤，可是四海八荒头等了不得的事。”他伤一次，可就是要一次她的命。

凤九回首往事，不自觉地蹙了眉。

少年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越发心沉。他以为小狐狸有点迷糊，重视情义而轻视危险，勇起来不管不顾的，她肯定是日常让他悬着心的那一个。原来他又错了么？其实竟是他一直在让她担心么？

“该不会，”少年沉声道，“你如今身在这险象环生的地方，是因为我的原因？”

“怎么会？”凤九矢口否认。

否认得太快了。自然就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果然是。”少年眉头皱得，快打结了。

凤九叹息一声，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是那样的。”她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我跟你之间的事，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你一直都在护着我。但偶尔，你也得容许我护着你。”

少年看起来并没有被说服。但是，那温热的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他到底没能再继续皱眉。而且，他还很是没来由地点了点头，尽管他其实并不太赞同她的说法。

但凤九见他乖巧点头，就又对他展露出了那个笑。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同意还要点头，他也就不去计较了。

可是凤九并没有把她原来的目的忘掉，她笑着说：“所以，东华，帮我把结界打开吧。”

“除非你带我一起去。”少年也学会了讨价还价。

凤九皱眉，看起来并不想答应。

凤九其实担忧的倒不是可见的危险，身体的伤害。就算是现在的东华，打架也已经很强了。何况他还有苍何。

只是有些伤害，不作用于身体，肉眼不可见，留下的伤痛却会更加持续久远。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东华，虽然还是只个孩子，却并不是个寻常的孩子，他所经过见过的苦痛，说不定就早已经比现在的她还多了。但是，她还是不忍心。

她还是愿意把他当做一个寻常的孩子。

一个寻常的孩子，就应该被好好地保护着，隔绝在苦痛之外。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会很危险的。”少年见她皱着眉头想半天都不肯点头，索性破罐子破摔倚小卖小。

凤九闻言，由不得开眉一笑。

有危险的是谁还指不定呢！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得不点头了：“好吧，我答应你。”

少年得了这一句应允，也就跟着笑了。

少年年纪小小，实是早已经有了日后少阳君沉稳的风范，并不常笑。所以，这一笑，倒看得凤九有些发怔。

就在她怔愣间，一旁的城门内，发出一声奇异的轰响。

她讶然回头。

朝歌城，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