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朝歌城上空四护的祥云，已变成了黑沉沉的阴云。

那黑云就像一个盖子，将整个朝歌覆得严严实实。这让凤九想起了以前学做的鼎烧红焖肉。而整个朝歌城就是一个大鼎，只要在哪里架把火，城里的所有人，都将被一锅炖。

这个联想让凤九感觉不太好。

“东华！”凤九催促着少年。

然而少年没动。

他目光盯着天边某处，说：“来不及了。”

于是，凤九也发现了。那是天雷。

不断闪烁的天雷，仿佛连成了一张雷网。

向朝歌城不断逼近。

凤九打了个寒战。

所以，这就是要将整个朝歌城一锅炖的那把火。

就算是为了妖邪之祖，这也太……

她一念未完，已眼见第一道霹雳从云头拍下。

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

按说，她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青丘白凤九了。她如今是东华紫府少阳君的帝后了，天雷荒火，她都一一亲历过了。东华登帝祭祀时那样的阵仗，不是也没怎么样么？

可是，眼前这……

“东华，这雷劫，我怎么觉着有点不一样？”怎么就莫名地让她心生畏惧？

然后她忽然醒悟过来：天！那雷光甚至都是黑色的！

少年也瞧着那劈天盖地降下的雷，语气竟也有些异样：“这不是渡劫之雷，这是天诛之雷。也就是传说中的殛雷。中此雷者，无论修为如何，皆神魂俱灭，绝无生理。”

凤九平白咽了口口水。怪不得！

“而此雷既出，罪者不灭，则此雷不尽，当诛者不死，则此雷不休。”少年接着道。

凤九闻言，越发说不出话。半晌，终于回过神来，问：“那涂山娘娘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好问题！

这问题，别说凤九要好奇。这会儿，连少年都好奇得不得了。

两人一起眼也不眨地盯着风云变幻的朝歌。

密雷劈落如雨。

以这扫落密度，凤九觉得，整个朝歌城怕是都要永世寸草不生了。

然而又是一声奇异的轰响。一道炫目的焰光冲破了黑云。

等等！凤九定睛看去：那不是光！那是——

凤九倒吸一口气。那是狐尾。

九道炫目的焰光，九条巨大的狐尾。

每一条狐尾，都裹着瑰丽的燃烧的光焰。

九条巨大的狐尾，伸展在朝歌城的城墙上空，仿佛外扣的九爪，将整个朝歌城尽握掌中。

然后九条狐尾一个横扫，罩在朝歌城上的黑云便消去一半。

而黑云上的雷网，竟也随之减去一半。

作为狐帝的孙女，这般绚烂、这般霸道的尾狐，她也是头一回见。一时很有些被惊艳到。

感觉手上紧了一下。

凤九虽然有点舍不得移开目光，却还是很快回过头，问向拉着她手的少年：“怎么了？”

“我也会变得很强大的。”少年说，“我将来也会有那么强大的。”

凤九笑了，彻底转向他，回他道：“是啊，你也会变得很强大。六界无敌，足以庇佑天地众生。”

“天地众生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保护你。”出乎意外，少年回答。

凤九怔了怔，一时胸中悲喜激荡，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定了定神，方回道：“我看起来很弱么？很需要保护？”

少年低了低头：“你能使苍何。你不弱。可我想要保护你。”

凤九点了点头。我可是天下第一的东华帝君教出来的学生，太弱的话，可就对不起你这个老师了啊！凤九想。

“东华……”凤九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她顿住了，因为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在那九条狐尾的驱扫下，黑云已散去十之八九，朝歌城里被罩住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莫名让凤九感到毛骨悚然。

她正打算仔细分辨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少年却再次扯住了她——而且这次用的力道很大，扯得她蹲了下来。

“别去听！”少年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凤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她到底没有推开他。

不能听，却还是能看的。

凤九再次看向朝歌城。

九条狐尾光焰黯了黯，却又忽然燃起了赤色的强光。

不。不是光。是火。

狐尾燃起熊熊烈火。

眨眼间，朝歌城火光一片。

凤九不由得立起身。

这次，少年没有阻止。

下一瞬，涂山娘娘从城门楼上破火而出。

九条瑰丽的燃烧的狐尾在她身后缓缓收拢，消于无形。

然后，站在凤九面前的，又是那个熟悉的涂山娘娘了。

朝歌城在她身后燃烧，然而涂山娘娘头也不回，往前一指：“我们走这条路。”

这个方向，原本是他们的来路。但如今看来，已经变成了另一条路。

但是，这就行了吗？

凤九忍不住要回头看向那朝歌城。

涂山娘娘揽住了她的头，止住了她。“让本宫告诉你做天地女主的第一课：不要回头。”她另一只手揽了凤九的肩，推着她往前，“前路还长；已经走过的路，能不回头，就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