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这代修士耍脱了 > 第60章 梦岛5

第60章 梦岛5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被唤的徒弟们一脸懵,梅乐等长老终于在他开口后反应过来,赶紧伸长手臂挥舞起来:“掌门好!”

弟子们先是鸦雀无声,随即躁动起来,在男人眼皮底下再度交头接耳。

“这,这是掌门?”一名弟子眼睛发直,不可置信。

周围同伴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直到代掌门忽然抽筋似的瘫坐下身,低头缀泣,嘴里念念有词:“掌门,掌门,呜呜呜。”

庄笙的父亲,代掌门庄渺,就在这无数的注目礼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男人连忙从海龟背上下来,实际并没人看见他是怎么下来的,一眨眼已经出现在庄渺身边,弯腰将庄渺扶起,带着些宠溺的语气说:“多大个人了,哭什么?”

庄渺像个止不住啼哭的孩童那般,听见男人这话,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大有要淹死子桐派的架势。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这些年,辛苦你了。养活这么一岛人,不容易。”

站在旁边的梅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随即,男人将目光转向对岸,自言自语嘀咕道:“瞧我这记性,对岸还有远道而来的朋友呢。”他望向宿林,招呼道,“对岸的道友,本人姓诸名琅,言者诸,王良琅,乃子桐派当代掌门人,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宿林自然将方才的情形一并看在眼里,但他天性如此,不爱搭理陌生人。

褚掌门也不恼,笑意晏晏道:“我看道友通身气质,想必是不沾尘土的。我这岛上长着一种小玩意儿,叫那什么,什么海心芽来着,味道还行,道友若不嫌弃,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品茶清谈一番,如何?”

这人言谈爽快,诚意十足,又同样朴素有道,宿林对他并不反感。褚掌门维持着脸上亲切友好的笑容,再添了一把火:“对了,道友的朋友,已经送到心岛上啦!”

褚琅言语直白,哪怕不通情理的宿林也听懂了,面无表情地回应:“好。”

一场闹剧就这样散去,弟子们摩拳擦掌意欲八卦,被各支长老规训着往回赶。有弟子边走边问庄渺:“代掌门,明日校考取消了么?”

庄渺不在状态地回答:“要考的。”

听见回答的弟子集体“啊”了一声,耸拉着脑袋各回各处。

由美人鱼护法造出来的明亮天空逐渐暗淡,岛上恢复了自然时辰。

褚琅在长老团的劝说下换上了掌门服饰,他没把客人请到主殿,而是直接找了个能看海的凉蓬。他整个身子陷在竹编躺椅里,庄渺将一壶热茶并一套茶具送去时,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庄渺其实并不清楚掌门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当时立他为代掌门时,嘱咐得也不详尽。大意是,以后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你凭自己的判断来做吧。外头的事我管不着,你唯一的职责就是喂饱弟子们,他们既已入了子桐派,当有饭吃,有衣穿。至于能否培养出几名出类拔萃的修士则看机缘,不作强求。

他还说,其实看得出来,你是个资质不错的,可惜入门入在我这代,当属不幸。或许这一重担该交给其它更年长的长老来做,但他们一颗心眼儿里只装着飞升,管不了其它的事。只有你是从正儿八经的好人家来的,家族根基也合适,我不懂这些,只能靠你了。

说完后,褚掌门便将此事通知给各支长老,声称自己明日开始闭关,闭关年月不详,自此便消失在了岛上。

庄渺将茶具轻放在石桌上,忍不住多看了褚琅几眼。百年前他走时,面目暴躁且愤怒,还带着一层强烈的不安。而如今,通身只剩下疲惫和无助了。

庄渺在心里绵长地叹息一声,默默退下。

不多时,宿林出现在隔着石桌的另一把竹编椅上。七分热的茶,几丝氤氲的白气在将亮不亮的天幕下逐渐飘散,他端起杯,浅尝小口。

褚琅眼未睁,话已至:“道友,这茶如何?”

喝了人家的茶,自然算认识了,宿林不吝赞美:“凉意沁脾,好茶。”

褚琅终于睁开眼,又扶着椅把手将身体坐直了,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能入阁下的眼,看来此茶相当不错,我也好久没喝过海心芽了。”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海的味道总是腥咸,伴随丝丝凉意下肚,褚琅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些,遂开始闲聊:“都坐在一起喝了茶,道友总得说点什么吧?”

宿林自我介绍道:“姓宿,宿林。”

茶杯与石桌磕出响亮一声,褚掌门眼里闪过讶异,脱口而出一个类似“绿”的音节,又咽回去拐了个弯:“你姓宿,哪个宿?”

宿林平静作答:“借宿之宿。”

褚琅从椅子里弹起:“你是,宿丛之子!?”

宿林眉目微皱:“宿丛,是谁?”

褚琅从墙角召来只风灯提在手上,凑近宿林的脸细瞧,一边念叨:“像,又不太像。过去太多年,我也记不大清了。不过这个姓很罕见,我记得当时五大仙门只有他一个姓宿的,该不会这么巧吧。”

宿林没有接话。

褚琅又问:“方便透露尊父名讳吗?”

宿林摇头:“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不清楚。”

褚琅泄了气,一屁股坐回躺椅:“也罢,我只在儿时与他玩耍过一阵。那时我们都还是屁大少爷,仙门集会期认识的,不过后来,”他仿佛卸下了什么,淡淡笑笑,“我只是凭姓氏猜测一番,若错了,请别见怪。”

宿林再度摇头,表示自己不会,随后主动询问:“我的……”他似乎觉得这词拗口,停顿片刻方才继续,“……朋友们,怎样了。”

褚琅了然,朝一个地方抬抬下巴:“他们在那边休息,情况不太好。有两人从高处砸进尾岛的一个洞子里,洞底就是海,一个整片背部青紫,五脏六腑移了位。只一个被他扣在怀里,虽没有过大的摔伤,但失血过多,又被大树枝捅了好几个窟窿眼儿。幸好我当时正在附近海域,听见声响赶了去,不然……”

宿林站起身来:“能否劳驾带我看看,我能治伤。”

褚琅:“不急,已经给他们上过药,暂时死不了。你把乌云的尸骨,拿给我瞧最后一眼吧。”

宿林不知乌云是谁,但在别人领地上,又说了尸骨,自然不是指别的。他从袖中放出这具名叫乌云的白骨横抱在手,只见褚掌门拍了拍白骨的肩骨,眼睛微有湿润:“你这老东西,在我家一赖就是百年,现如今才有人来接你走,你说你怎么混得这般次,你那费尽心力养出来的徒儿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似乎还没骂够,顿了片刻继续道:“这一别,就是生不再见。你的事情是我对不住,还没给你好好道个歉。不过你放心好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下来陪你。到时候可得请我喝最烈的酒,吃最鲜的肉,最好再给我介绍几个漂亮道侣,也算全了我们这一世的情谊,听见没。”

宿林见他不再言语,将白骨收回袖中。他来凡尘数年,打交道最多的也不过是修士或精灵一族。修士们向来都以飞升为人生目标,这位褚掌门,不是应该说“上去陪你”,为何会是“下去陪你”?

宿林的眼前忽然闪过那群噬骨鱼。他还没问出口,自来熟的褚琅已经在前方带路:“跟我来。”

从凉蓬穿过正厅,再绕过一片小广场进了后院。一间内室房门应声而开,宿林见到了陈无宁和郁夜,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旁边的小榻上。

褚琅对他说:“给他俩分开费我好大劲,榻上这个乌青紫,把那个小白脸箍得死死的,给我掰得手指头都白了。这俩又是谁啊,感情这么好?难道是一对兄弟?可长得也不像啊。”

宿林难以用人类普遍的关系描述他们,只好略过此话题。

诸良话密,大有滔滔不绝之意:“衣裳我让弟子给他们换过了,怕感染,药也喂过了。”他边讲,边凑小榻进了些,忽然发出一声拐了数道弯的“咦——,这乌青紫——”

宿林在旁纠正:“他叫陈无宁。”褚琅惊叹之余,没听清楚:“这陈什么好得这样快?方才后脖颈上成片的淤血,这就褪下去了?”

他不光说,还上手将陈无宁上半身抬起,毫无顾忌地扒开他后背衣服,又是一声惊叹:“这愈合能力,我活几百年也没见过。我岛上的医修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

按照宿林的推论,这类外伤对陈无宁而言,他早该醒了。不过按照凡间的疗愈术,药汤里添了安眠成分也很正常。况且陈无宁耗费精力太久,大概真睡死过去了。

宿林抬脚往郁夜的床边走去,伸手在他的心口处感受。郁夜伤势很重,不止腰间有一圈又细又深的血窟窿,胸腹处也有好几个洞,所幸没伤到致命的内脏,但新换的衣服上仍有数片血迹晕染开来,开成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红花。

宿林将上次救庄笙和蔚心兮没用完的造血藤拿出来,在手心捏成粉末,又从桌上召了杯凉茶,将藤末和在凉茶里,给郁夜灌了下去。

造血藤入体,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宿林又从手心放出根细藤,细藤自动地缠在郁夜腰间和身上的贯穿伤上,像朝露新生般,发出一片片嫩芽。

嫩芽发一片,枯一片,又发一片,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褚琅看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眉目越凝越深。

他不禁又想起和这人同姓的宿丛。

几百年前,五大仙门鼎盛时期,天下还有无数的小仙门和自由自在的散修。那时的修真界安宁清朗,道亦有道,如人间一样,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当时,每隔二十年,便有一个月的仙门集会期。无论是门派弟子亦或是九洲散修,都可在这期间共聚一处,交友切磋。

他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跟着师父卢泠去赶集,认识了同样十几岁的宿丛。宿丛来自浮山派,是个难以描述的性子,因此哪怕只相识了一个月,褚琅却记了他几百年。

那期集会正值六月,气候燥热,虽然修士寒暑不侵,但他这个年纪才堪堪摸到门槛,还没有那么大的神通。

褚琅在屋子里热得待不下去,遂跑到山上,沿途随手折了片大叶当扇子用,在一棵树下席地而躺,纳起凉来。

具体细节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当时微风拂面,草香弥漫,睡意沉沉。虫呤蛙鸣间,有个人从天而降,摔在了他旁边的草地上。

褚琅被人搅了瞌睡,惊得睁开眼,见这人双手护胸半天没动静,以为摔死了,只好上去看看。

他将这人蜷曲的身体展开来,怀里的几颗小鸟脑袋冲他“吱哇”乱叫。

“你有病吧,为掏个鸟窝不要命?”褚琅惊奇地打探眼前疼得吡牙的少年。

少年没理会褚琅的恶声恶气,顺了会呼吸解释道:“我没掏鸟窝,这类树木一到夏天容易盘蛇,里面还有几只小鸟,我想给它们挪个地方,这才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

褚琅一时惊呆了下巴。

后来的一个月,这位叫宿丛的小道友全方位给少年褚琅展示了什么叫草木皆众生,众生皆平等。

“虽然这头野猪没有灵智,肉也很香,但好歹是条性命,你能否克制口舌之欲,放它一条生路吧。”

“别随手折植物的叶片,它们也会疼。要是谁把你的四肢卸下来,你乐意么?”

“地上长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是生命。人类与这些生命共存,但凡一样事物灭绝了,必然会引发连环效应。哪怕这种效应很微小,但如果时间拉得足够长,人类一定能察觉到其带来的不幸。”

诸如其类怪谈,宿丛还有很多。

有天,褚琅看着宿丛端着碗大白饭就着咸菜干嚼,终于忍受不了,反驳道:“你虽然不吃肉,但也吃素啊。你不是说植物也有生命么?干脆活活饿死自己得了,还能埋在土里沤肥,保佑这些花草长得更好。”

宿丛放下碗,郑重讲道:“我只食植物馈赠的果实类,比如长在稻壳里的米,挂在树上的果子,以及褪下的叶茎,这些并不会伤及它们。其次,我是修士,吃得本就不多,等修到可以辟谷后,我再不会吃任何东西。”

褚琅哑然,但又不甘心,继续与他辩论:“拿我们刚认识的情境来说,你救了鸟,那蛇吃什么?蛇没有吃的,它也会饿死啊。况且,这世上遍地覆盖着你口中的生命,你今天能救鸟,明天能救树,可在你手伸不够眼看不见的地方,也在发生着许多事,你管得过来吗?”

宿丛听得认真,答得也认真:“是的,管不过来。但世上一切事,都始于‘看见’二字。一旦你看见了什么,哪怕只瞥了一眼,就会立马与它产生牢不可破的关系。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的事,那是在我看见之外运行的自然规则。但看得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旁观。”他没理会褚琅快变形的神情,又加一句,“所见及所思,所思及所悟,所悟及所行,这是我个人的处事原则。不过,或许你说得没错,我大约就是有病吧。”

褚琅像吞了只鞋底般对这番高尚的话难下下咽,连嘴里喷香的肉都没滋味了,嫌弃道:“我劝你平时修炼的时候多偷偷懒,可别哪天好不容易修成了大能,又把自己活活给累死了,绿色仙使!”

宿丛并不在意这个新称号,继续嚼他的白米饭,不置一词。

想起这些,褚琅看向远处,仿佛回到了那段连梦中都不再出现的岁月,口中呢喃道:“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作者有话要说:注:“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出自宋词《小重山·柳暗花明春事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