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之一连后退到桌角，摆摆手道：“不不，我没有收你为徒的打算，就算要收，也是收陶儿那般大的孩子。”

他与陶儿好歹大概差个七岁，可是眼前的少年似乎只比他小不到五岁，他更希望这样的孩子能成为一个贴心的弟弟，而不是一个要与他习武的徒弟。

少年见穆云之不言语，低低道：“公子，您真的不能破例一次吗？我知道我毫无根基，但也不是木石鹿豕，愚昧无知，相对之下，我很聪明，一点就通！”

穆云之只知少年想要追随自己，却不知他苦苦哀求的真正原因。

岁谂安曾听系统说，只要与一位重要角色建立羁绊，就会提升他的小人物生命值上限。

若让岁谂安选择一位角色设立羁绊，他绝对会选择穆云之，因为他读完这篇文时，坚信自己即便是再看过十本书，百本书，也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如此清逸出尘，潇洒畅快的角色了。

外加即便系统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岁谂安也会在穆云之身后追随，无论天涯海角。

因为，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穆云之。

从见到穆云之的那一刻起，他脑中混沌阴暗的思想便越积越深……夜夜都在脑中幻想二人十指交缠，魂牵梦绕的美妙情景。

若是穆云之实在木讷，不明白他的心意……他也不介意，反正人就在他身边，说不定会有朝一日，他会利用这具身体，让穆云之以另一种方式迷恋他呢。

总之目前的岁谂安还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穆云之见他目光发直，仍是觉得少年年纪轻轻，与自己留在山里过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实在可惜，随即劝道：“先把伤养好，然后多去城里看看吧，若你觉得江南当下不安全，我可以给你些银两，助你去别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在那边生活的钱不足，我可以再写封信给那边的朋友，让他们照看你一段时日。”

听闻此言，岁谂安目光似有小火苗在动：“公子，你怎么不明白，我根本没有去城内的打算，城内贵人的每一双眼睛都充满阴险与贪婪，他们巴不得将无权无势的贱民一口吞掉，尤其是看到长得好看的，他们会强硬霸占当他们的奴隶，我会被他们打，被他们折磨，被他们睡。”

穆云之：“……”

“您忍心看着我沦落这样的下场吗？”

“我……”

曾经巧舌如簧的穆云之，如今竟说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没办法，少年确实长得很好看，保不齐会真的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当下的京城内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少年即便带着钱去了那，大概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转念一想，让少年跟着自己也不行啊。

他曾杀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比如最近在江湖上搅弄风云的红莲教，再比如最近与朝廷抗争的碧云门……这两个实力无法昌盛的教派若为了死去的下人大开杀戒，想必第一个寻仇找的人的就是他。

所以，也绝不能让少年跟着他过。

那怎么办呢？

岁谂安抬起头时，穆云之道：“这样，我写封信，再给你找一个只得托付人吧，你跟着他，总好过跟着我。”

岁谂安眼睛都直了。

穆云之跟他讲了一串自己曾经好友的名字，让他随便挑一个，挑完后，就毅然决然转身。

岁谂安却没有乖乖接受他的好意，而是不顾伤痛，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穆公子，你若是不愿意带我走也罢，至少……至少等天亮你再离开……我知道，你担心我会阻止你才会选择夜里离去……但是现在出去太不方便了。”

这一番话说完，本就心中有愧的穆云之似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眼前不过只是一个祈求跟随他的十六岁少年，他就算再冷漠无情也不至于一直强硬地拒绝对方释放的好意。

随即蹲下身子，说：“好吧，那我到明日卯时再走，只是明日，你绝不能再拦着我了，去找我的朋友吧。”

少年那泛着泪光的眼睛一瞬间露出了喜悦，抱住他小腿的那双手臂渐渐抽离，像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多谢公子，您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这纯良无害的小白花眼神，就像是得到一个喜欢的布娃娃多一点陪伴的普通小孩那样天真烂漫，穆云之再多看几遍，感觉自己真的要舍不得离开了。

目送人离开屋子之后，岁谂安一直跪在门边。

房屋的门是关上的，但是不影响外面的声音进来，对方出去后，陶儿就小心翼翼出声问：“公子，我方才听见屋内有声音，那少年是不是……醒了？”

“嗯，明日一早再走罢。”

穆云之的声音透着一股因困倦而萎靡的精神。

陶儿“啊”了一声，最后什么都没问，可穆云之突然转移话题：“你真的听见他梦中念我的名字了吗？”

听到此言，岁谂安顿时打了个激灵。

最近他时不时做梦呓语，居然都被小陶儿听去了？

陶儿道：“是我亲耳听见的，但是公子你这么一问……我，我也不太确定了。”

还好陶儿年纪小，并不十分肯定自己的答案，穆云之只能敲了敲她的头，喝令她睡觉去了。

门悄悄开了一个缝，岁谂安望着那仍是望着对面吸着烛火的屋子，回想起他二人方才说过的话，总觉得自己以后再面对陶儿时，绝不能再掉以轻心。

……若是以后能找个机会，把陶儿弄走就好了。

岁谂安在心中暗暗做打算的时，已经夜深人静，他听对面逐渐没了动静，就悄悄打开了穆云之所住的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唯独一缕月光洒在桌案上，上面的白瓷瓶和数量不菲的银两显得分外耀眼。

没管地上打铺睡着的小陶儿，他缓缓迈着步伐，走到桌案旁边，拿起瓷瓶，打开闻了一下。

与他平时喝的汤药香味差不多。

岁谂安知道，这是穆云之想要给他留下的伤药和盘缠。

曾经的青梅来找他实在是事发突然，不然穆云之也不会突然选择离开，还心中愧疚，给他留下这么多钱。

他也知道，如今的穆云之已经身上没剩下多少钱了，只不过是实在放不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小少年，才这般做。

岁谂安放下瓷瓶，没有拿桌上的银两，而是走向床边，最后看一看那睡榻上躺着的人。

穆云之一向睡得熟。

他壮着胆子，将膝盖悄悄顶上睡榻的一角，俯下身撑在上面。

正在熟睡的人发丝还挂着一跟枯萎的竹枝，随着睡熟的人绵长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岁谂安轻笑，轻轻将他头上的枝杈摘下，对方果然没有醒。

他更胆大了些，彻底俯下身，将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你放心，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你绝对是安全的。”

感受着那冰凉的体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脏竟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本来，他留在穆云之身边不是主要目的，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让穆云之有任何踏入城内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后天更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