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这下彻底失眠了。
听到解签里真爱两个字时，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裴济的脸。仿佛有两个长着翅膀的白衣服小孩，一人举着一个发光灯牌，灯牌上左一个真右一个爱，飞舞在裴济身后。小孩叽叽喳喳，裴济安安静静，安安静静的裴济在冲他微笑。
真要命，怎么会有这种联想？？
他掉头就走，展斐还在跟摊主理论，“你这什么解签？根本文不对题好吗？你是来骗钱的吧？”
晚自习上，他一题也没写进去。课间他出了教室，往隔壁的1班走。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说话，大多数都在教室里继续埋头。
他靠着阳台边，装作无意往教室里面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裴济，正戴着耳机做题，神情冷淡认真。
他立刻跑了，毫不意外的，失眠了。
平常他倒头就睡，今天他闭上眼睛翻来覆去，脑子里跟塞着棉花似的，感觉什么都没在想，却满满当当的。又睁眼瞪了会陈旧的天花板，他一骨碌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开始刷题。
学渣本质，一做题肯定会困。
顺利做了两道后，被一道大题卡住了，题干看了两遍也没懂，然后他习惯性摸出手机，拍了照，把题目发给裴济，刚打了一行字还没发出去，就顿住了，火速撤回消息。
天哪？他什么时候养成的一有问题就找裴济的习惯？
舒宁拍了拍自己的头，一个鱼跃把自己扔到床上去，滚了两个来回，然后突然坐起来，大喊一声：“不可能！”
他不可能喜欢裴济！！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假的假的假的！
脑子里一通天人交战后，他得出结论，一定是他生活巨变之后变脆弱了，想要依赖别人，而裴济恰好帮了他几次，他就把感谢当成了好感。
他可是因为出柜这事离开舒家的，且不说裴济的意思，他不能再让舒易洪和林雪伤心了，他就算想不开喜欢展斐都不能喜欢裴济！
想到此，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把头蒙进被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熬到了天亮。
普通的周一，普通的上课，普通的跑操，结束过后舒宁在教室前的走廊碰见了同样跑操回来的裴济。
看到裴济的一瞬间，他心里的白衣翅膀小人换成了黑衣翅膀小人，冲他龇牙：“你的真爱出现啦！去打个招呼吧！”
这一天不普通了。
裴济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嘴角微微抬着，眼睛也眯了眯，很浅淡的笑。
舒宁逃一样进了教室，留下裴济变得疑惑的目光。
还没坐稳，桌肚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响。
【裴济：怎么了？】
舒宁长吸一口气，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到书包最里面，用几本书压住，好像只要压住了，就可以把纷乱的想法也给压住一样。
第三节课间他趴在桌子上补觉，可能也是因为晚上睡得不好，白天这么短一个课间反倒很快睡熟了，第四节课是英语，他直接就睡了过去。
旁边的展斐看他脸色不佳，非常体贴地没有闹他。直到午休时间，才过来推他，“宁儿，吃饭了。”
舒宁迷迷糊糊抬头，脸上被胳膊垫出道红印子，手腕也压得发麻，他“啊”了一声，“下课了？”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展斐桌子上偌大一个双层饭盒。
舒宁站起来，腿也有点发麻，饿倒是没饿，不过午饭还得吃，“我去食堂。”
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着，舒宁捏着泛麻的手腕往楼梯走。下楼的楼梯在1班教室旁边，没走几步，隔壁教室有人走了出来，望向这边。
说不巧是真不巧，怎么不想碰到裴济的时候净碰上……这下他也不好掉头，只能硬着头皮“嗨”了一声。
“去吃饭？”裴济问。
“嗯。”
“一起吧。”
教室里的展斐也跟了上来，大声冲舒宁说道：“宁儿等等我，一起去。”
舒宁回头看着展斐，展斐则敏锐地发现了隔壁教室门口的裴济，裴济望着舒宁，听到声音才慢慢移开目光，看向展斐。
这时候舒宁想的是，不然你俩去吧。当然这话他说不出来，只能说道：“行啊，一起吧。”
这个点食堂排队的人很多，一楼的各个窗口几乎都排满了长队。展斐看一眼，嫌弃道：“这得排到什么时候？”
舒宁默默走到其中一条快餐队伍里，裴济也跟了过来。
“上午出什么事了么？”
“嗯？”
“你好像一看见我就跑了。”
“……哦，我急着回去做题呢，没跑。”舒宁胡乱解释着。
“嗯。”裴济点头，“昨晚你是不是撤回了一道题？会做了？”
“……”舒宁一个头两个大，学霸怎么可能守着微信看消息呢？裴济怎么就那么及时，他不就延迟了十秒才撤回吗？
“会做了。”
裴济又“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舒宁想，这样闷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
不可能，绝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着，好好排着的队伍吵闹起来，他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前面的人突然猛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出队伍。
之所以没摔出去，是有人及时扶住了他，一手拉住他手腕，另一手则撑住了他的背。
这是个非常需要反应力的姿势。
舒宁刚刚站稳，抬头见到裴济有些紧张的神色，问他：“没事吧？”
他讷讷地摇头，从裴济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离前面的人远了些。
他没再说话，胸膛里的一颗心怦怦跳着，不知是会摔倒的后怕还是其他别的什么，被裴济碰过的地方，似乎比其他地方温度要高些。
找好位置放下饭盒的展斐刚好走过来，目睹了这场小小的意外，他走到队伍前面去，把起头推搡的两个人给揪了出来，“撞到人了，过来道歉。”
那两人一个比一个刺头，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说道：“什么玩意儿？想管闲事？”
另一个接道：“关你屁事，不想吃揍就一边呆着去。”
展斐搓搓手，指节掰得咯吱咯吱响，啧了一声，“我这被迫戴了一个月的支具，刚拆，拳头寂寞的很呢。”
他本身长得就高，体型也比同龄人结实许多，加上一张脸属于跟小白兔相反那一类，眼神张扬放肆，做出这种混混行为的时候，就格外有威慑力。
闹事的两个此时不想着对付对方了，互看一眼后目光都落在展斐身上，“想打架？”
展斐笑了笑，一点善意也没有，“不想打架，就想揍你们。”
他的声音不低，周围一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走神的舒宁也听到了动静，一抬头，见到的就是展斐跃跃欲试要去揍人的模样。
他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展斐冲他一笑，完全不同的神色，“抓到推你的人给你道歉啊，他们不想道歉，我就是换个方式嘛。”
“……回来。”舒宁说。
展斐望了两人一眼，“我先陪我朋友吃饭，吃完饭随时奉陪。”丢下这句话后，他直直走向舒宁，“没撞到你哪吧？”
“一点小事，犯不着找人麻烦。”
“刚要不是有人拉住你，摔在这大理石地砖上，不得摔个脑震荡？”展斐不以为然，“不揍他们一顿我过意不去。”
舒宁不冷不热地笑道：“然后再挂一个月支具？”
“嘁，凯迪那是意外，我被偷袭的好不？”
两人随意聊着，队伍已经排到头，舒宁食欲不佳，随便打了两个菜。
展斐看着不锈钢餐盘里卖相极差的菜，说道：“这能吃得下？我看狗都不吃。”
舒宁：“……你闭嘴。”
展斐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分了个小餐碗出来，夹了一堆菜和肉，推到舒宁面前，“吃这个。”
裴济坐在两人对面，看到展斐动作，抬眼望了望舒宁。
舒宁推开那个虽小却豪华的餐碗，“你自己吃吧。”
这下展斐不乐意了，又给推回去，“这也要拒绝？是不是要我喂你吃？”
舒宁：“……”
“我看你这两天都没什么精神，多吃点。”展斐又劝道。
舒宁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快，裴济送好餐盘回来，他已经在展斐的“监视”下吃得够多了。
“我不吃了。”他迅速端着餐盘往回收口去，不给展斐说不的机会。
于是座位上就只剩裴济和展斐两个。
展斐抱着手臂，靠着塑料座椅的椅背，把学校食堂廉价的椅子坐出了高档餐厅的气势。而裴济并不看他，目光跟着舒宁。
展斐踹了下桌子腿，发出刺耳的一声摩擦响，桌子腿撞在了裴济的腿上。
裴济向他投来淡淡的一眼，表示疑问。
展斐冷笑道：“你这殷勤也献得够了吧？什么时候滚？”
裴济没说话，目光重新捕捉到人群里舒宁的身影。餐具回收窗口挤了一堆人，吵嚷的吵嚷，插队的插队，只有舒宁站在一边，等身边人都放好了，才把手里的餐盘放上去。
“我跟舒宁是朋友，你这样三番两次破坏我们的关系，有替舒宁着想过么？你不怕他跟你翻脸？”裴济开口。
“呵——”展斐不屑，“你也配？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什么？舒宁他永远不可能跟我翻脸。”
“哦？”裴济突然笑了下，含着昭然的嘲弄，“那你为什么至今不敢跟他表白？不就是怕他知道你是同性恋，还暗恋他这个好兄弟，会对你感到恶心么？”
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听在展斐耳朵里却比毒针还毒。一股气瞬间直冲脑门，展斐抽身而起，一拳挥了出去，被裴济躲过。
“没第二次了。”裴济说。
展斐没打到人，脸上肌肉不住抽动，正准备再来一拳，听到身后一声怒问：“展斐！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