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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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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丢了?”

殿内回来复命的锦衣卫皆匍匐跪地,不敢再应声。帝王冷脸拔出身旁宝剑,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踱下高台。

“朕的王土上,逮不住一只小小家畜?”

“是朕无能?还是你们无能?”

来议事的朝臣也都不敢应声,一个个把嘴抿成线。如今呈贤帝的脾气一日比一日难揣摩。连姚家这等百年肱骨都没了,他们缩着脑袋,生怕触了霉头也带着全家陪葬。

“众卿很不满朕处置姚家啊?平日里有他姚家在前,一个个恨不得钻进朕的耳朵里聒噪,怎么今日反倒都装起哑巴来了?”

呈贤帝扫视着殿内这群废物,最后将目光落回那跪在最前头的人身上,怒笑道:“崔庭山,一个姚家小娃娃,你们抓了三月,现在和朕说丢了?”

“回……回陛下,臣……臣等……”崔庭山憋不出一句话,他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剑头和那地上长长一道蜿蜒拖痕,认命般闭上了眼。

呈贤帝不耐地用剑脊拍了拍他的脸,他立刻抖着身子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剑锋擦过脸侧,划出一道浅口,血珠渗出,混进汗中一同滴落在地。

“朕的皇粮养不出好狗啊,连个文弱小儿都咬不到,是朕无用,给你们赔罪可好?”

此话一出,朝臣们也跟着跪倒一片。

呈贤帝慢慢闭上眼,眼下崔庭山还不可动,但他心中郁气难平,不痛快极了。

他已做了十四年的皇帝,与这些大臣,与那些百姓,唱了十四年仁厚礼贤爱民如子的戏,如今半身入土,他实在是懒得再忍。

所以他厌恶姚氏,他们在燕国活得太久了,久得盛名都盖过了燕国的帝王,久得朝中百官天下文人心中敬仰姚氏甚过敬仰他,久得就连他这万人之上的皇帝都要对其拜称一声师家。

他的父皇,他的太子,皆拜姚家一声老师,可他不同,他从未受过姚家一日教导。当年他那长兄废太子倒台时,未能攀咬到姚家已是可惜,如今连斩草除根都出了岔子……

他将剑摔在地上,恼怒着转身离去,一刻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群废物。

最后头的宋青峰见呈贤帝没了影,悠然自得地从地上爬起来,扑了扑衣袍也准备离去,一旁的年迈老臣咳了几声,问道:“言止啊,今日几时归家去?”

宋青峰笑呵呵地拍拍老臣肩膀:“自有归家时。”

他说完又瞧了眼远处走向崔庭山的太子,转头摆摆手:“你也走罢,杵这不如杵家里松快,依依不舍做甚,走走,一道走。”

崔庭山仍跪着,百官嗡嗡议论,身后早已吓得连声音都在发颤的下属怯声问道:“大人,咱还能活吗?”

崔庭山叹气沉默,活亦不过一时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答复。

“崔大人,起来罢,姚家小儿狡猾脱身,总会追回的,父皇既然没说别的……那也就不过是和您动动气,待大人将功补过,气也就消了。”太子谢清川将崔庭山扶了起来,他看了看侍监,对他们笑了笑,笑得得体又藏刀。

那便是警告,警告他们不要与皇帝胡言。

崔庭山起身谢过太子后仍只是叹气,眉头难展。

“你们到宫外候着罢,本宫送送崔大人。父皇政务操劳,也就这些小事本宫还能帮得上一二。”谢清川对崔庭山笑得和煦,让随侍递了块新帕子给他,又说道:“父皇早日宽心,本宫才能早日欢喜。走罢,同本宫说说这一路。”

“太子言重。”崔庭山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血。

宫道行路漫长,谢清川一路端着面色,笑得温和,却不曾发问,每每崔庭山想要开口,他皆递一个闭嘴的眼神过来,二人一路至宫外前都未开口交谈。

宫门外太子的马车已候多时,谢清川在上马车前突然对行礼的崔庭山开口道:“这几日更深露重时,本宫常常睡不安稳,皆因雨声太过扰耳。崔大人,这南边的雨夜……好眠吗?”

“回太子,皇命在身,臣等不敢安睡。”崔庭山摸不透太子此问何意,只能打了个官腔回道。

“是官心不安,还是良心不安?”谢清川依旧笑着。

“皆有。”崔庭山几乎只是做了口型,声微难辨。

“如此吗……”谢清川了然,眸中情绪难辨,他似叹非笑道:“终究是父皇的心愿,抓不到这无耻余孽,本宫心也难安,与崔大人……是一样的。”说完便转头掀帘进了马车。

“那帕子大人记得还,十金绣的,金贵。”

“……”

崔庭山回头看了看下属,说道:“都回吧,明日寅时动身。”

京内还是那片繁华盛景,崔庭山独自走在街头,目光低垂,心情沉闷,仿佛看不见身边喧嚣的热闹,只在路过曾经的姚府门前时,脚步才微微慢了慢,却也不敢停留。

回到家中时已是日暮。崔庭山将那揉在手中的帕子展开,素白一面帕子,无绣无纹……

他看了看四下已冷清无人的家院,抓起帕子走去水井处,自己打水洗了起来。

“崔郎,洗帕子呢?”身后传来一女子微哑声音,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却又莫名带着矜贵。

崔庭山回头,那女子高挑身材,以纱遮面,胭脂淡淡,红纱罗裙轻晃入院,他不认得。自己天天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哪来的机缘和时间认识无关紧要的人,他正欲开口驱赶,那女子却先一步打断。

“崔郎,你这次可走了太久,妾只能日日伴着这春日新雨入眠,好不可怜。”她语气极熟悉,后又将面纱掀起一边再落下,看了看一旁的屋子。

崔庭山抓着帕子的手没忍住晃了晃,帕子掉进盆中:“……我亦想……想……红儿,进屋去吧。”崔庭山尴尬地抓起帕子拧了拧,黑着脸开门迎那“女子”进屋。

“何时追丢的。”那“女子”将面纱摘下,肃回一张脸,却是敷了粉描了妆的太子谢清川。

这般行头……是为了掩盖行踪?却也着实吓人了些。并非面容吓人,太子从前就是众人口中柔美俊朗并存的容貌,描了女妆后更加雌雄莫辨,但崔庭山想,自己要是胆敢传出半句今日,崔家恐怕就是下一个姚家。

“十日前,臣等在青泽县内医馆醒来时,皆没了此前记忆,此事邪乎,如同撞了鬼一般。医馆大夫小倌更是不知臣等如何进来的,只知道臣躺的床前摆了一锭金,且又看臣等浑身是伤,就替我们包扎处理了一夜……”崔庭山回完话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又尴尬别开脸咳了声,说道:“他……醒来前四日便难寻踪迹。”

谢清川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默了半晌后语气冷冷:“崔庭山,二十八年前若非老师家搭救,世上无你,你可还记得?”

崔庭山心中一惊,却又立刻释然,他不确定太子想听到怎样的答复,但既然他还能称呼姚氏为老师,那么……他这才回话道:“救命之恩,崔庭山永不敢忘。”

谢清川闭上双目,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道:“老师当年仁善一念留你一命,本宫……不,是我希望今日你亦然。”

崔庭山听后立刻跪下:“那些孩子……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如今这般如同刀架脖颈,如今崔某左右行事皆是良心难熬,若是殿下肯回护他们一命,崔某万死。”

“可以。”谢清川应得容易,仿若二十几条性命于他而言,垂手便能轻易挽回一般。

“眼下事事古怪,无论是追捕之事,还是父亲近半年来……”谢清川话说三分便止,又说道:“我心中思量无数,显清莫说二十多人,连你半个都不会出手伤害。此番,必是有贵人相助,如此我也算是安心许多。你此行目的不同之前,有些事可以换一换路子走。”

“老师和老师家中人,德行举止到底如何,我最明白。”谢清川眸色暗淡,他似乎想到什么脏事般,鄙夷地皱眉道:“贪赃枉法,买卖卷题,意图谋反……呵……”

“父亲即便是……即便是容不得姚家在朝,这样的罪名,未免……”谢清川深深匀了口气后才又开口:“莫说文武百官,我对父亲亦是感到愈发捉摸不透。”

除开妆扮,这样的太子让崔庭山陌生极了,那个平日宫中春风和煦、言笑晏晏的太子,此刻面上无半分笑意。

“若你此行能见显清,务必交与他。若不能……烧了。”谢清川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与崔庭山:“如今我连为老师家中收尸安葬都不能够,只盼显清能够好好活下去,是我……谢家对不住他。”

“太子高义。”

“崔大人……”谢清川突然笑得无辜又冷漠:“本宫的心,你能明白吗?”

崔庭山只是躬着身子,他听到太子随即又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谢清川重新戴上面纱,理乱衣裙,清了清嗓子,开门出屋。

他回头冲崔庭山道:“崔郎莫送,妾待崔郎回来再续良缘,妾托付之事,可别忘了。”

“帕子……这帕子,替我送与太子府吧,就说……多谢陛下宽厚、太子关怀,臣铭感五内,必定给陛下和殿下一个交代。”崔庭山将那湿哒哒还滴着水的帕子递给了谢清川。

“妾一定带到。”谢清川给那帕子又拧了拧,折好塞入袖袋,掏出另一块瞧着真正金贵的帕子拿到手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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