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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乐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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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春县今日起了大雾,视野迷朦,蹊道难行,从县城里望过去,扣春山好似就快要淡入穹宇之中。

日月姬与乐笙穿云过雾,一路行至山腰。

“这么大的雾……”乐笙四下看着:“方才在上头就觉着她要将此地用云埋了。”

“吾这带的话本都潮了边,其为藏汝小儿倒是费心。”日月姬懒声道。

“昨日鹊卷我看了,实在难受。既然他已如此决断,我也不欲与他相认,平添吾儿困扰,左右他总会回归仙身。待会儿神姬可别漏了嘴。”

“嗯……”

“这是最后一世?不想这最后一世反而难熬。”

“确是,飞升前让其挨几道天雷剥去七情六欲便好。且安心,不比汝当年那般可怖。”

“我倒是不担心,到时若真出了岔子,为娘的再给他一条命就好。”乐笙笑得平和,好像在说给一个果子一颗糖般轻松。

“汝这仙做得倒是有情,不若回头再让奉天查验查验,汝这七情六欲剥干净没有?”

“我嘛,执念罢了。”乐笙拨了拨雾:“虽没了七情六欲,到底有些事已成本能。”

乐笙想了想,又笑道:“你这成日吾啊汝啊的,换换吧,我可听说当年三神下界,个个都随和得很,你学学。”

日月姬噎了一噎,别扭又作无事般续道:“……九天你已然回不去,倒可让其同汝一般进了鹊楼,丢到妄尘眼皮子底下,你也可放心。”

“……我亦是这般想,如今九天那些个弯弯绕绕愈发多,我实在不愿让他杵到天君跟前。只是这说到底,我虽是他娘,却与他不甚亲近,不知到时他又是如何想,且看他自己吧。”

乐笙看到眼前现出题着“酌青”二字的院门,感叹道:“倒是长了记性给我们留道,上回起雾我绕了半日才找到门,实在丢人。”

“上回实在抱歉。”妄尘推开门,笑意盈盈地迎了出来。

……

姚儒雪候在屋内。他来此三日,如同入梦般不真切。院外雾气浓浓,可见不过一丈,院内亦是薄雾缭绕,他看着看着,不禁感叹此情此景真真如梦,不知不觉间便走了神。

再回神时,院中传来交谈声,妄尘正与来人说着他来时的形容与体况。

姚儒雪起身出屋相迎,躬身见礼:“小辈姚儒雪见过二位仙家。”

“如玉如翠,明眸皓齿,不错不错,两日便能恢复至如此形容,妄尘啊,你这仙雾确实养人。”那身着青衫白袍的仙家笑眼弯弯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姚儒雪又向她拜了一礼。

“虚吊着罢了,面色虽然回了,内里仍是一团乱,你来了我便放心些。”妄尘看向姚儒雪,又说道:“这位是鹊岁仙乐笙,来替你疗养身体。若是有何困惑,我不在时,亦可问她。”

“早不用那九天封的破名号了。”乐笙嗔了眼妄尘,又对姚儒雪说道:“只记乐笙二字便好。”

妄尘笑笑,接着看向另一位,迟疑道:“这位是日月姬,来……”

姚儒雪跟着看过去,暗红外袍青黄飘带,内里鹅白下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日月纹,额覆同样纹路的白纱,缠至钗环处一圈坠下。虽金钗环佩华丽非常,却不沾俗,但又与妄尘和乐笙的素中带雅、雅中藏精不同。

“你随她们唤吾一声神姬就可。”日月姬对姚儒雪敷衍一笑。

姚儒雪又对着日月姬拜了一礼。

“真不作个名?”乐笙道。

“……”日月姬像是没听见,道:“我与妄尘有些事要谈,汝若运法有阻再来唤吾。”

妄尘皱了皱眉,终于发觉别扭之处,问道:“今日你这称呼……”

日月姬摆了摆袖子朝着主屋走去,不欲再开口。

乐笙笑得得意,开口解释道:“前头来时我与神姬说,下界要学先辈们随和一些,别端个架子唬人。”

“换作九天上的仙,绝不敢同她这般玩笑,也就只你了。”妄尘无奈摇头,又冲姚儒雪说道:“且去吧。”

她说完便也转身跟上日月姬一同离去。

乐笙进屋,朝姚儒雪招了招手,他乖顺近前,忽感一阵暖意环绕周身运转,而后乐笙蹙眉又展眉,面带疑虑,喃喃出声:“为何会……嗯……”

“方才是查体。你如今状况不好,需养足一月。”乐笙叮嘱道:“往后每日此时我都会来为你顺脉疗伤。”

“此间说说话是无妨的,不必拘束。”乐笙将手搭于桌上,掌心对向姚儒雪,仙泽自他心脉渗透进身体各处游走,并不霸道,如溪水般抚润着他这数月来身体所受亏损。

“多谢仙家仁心,儒雪……”

乐笙笑着打断道:“何必言谢,此机缘巧合中,恰恰说明你是个有仙缘的孩子,我瞧着你亦感亲近,谢了反而生分许多。若不嫌弃,唤我一声乐姨便好。”

姚儒雪视线对上乐笙,一瞬恍惚。

乐笙偏头问道:“我瞧你这副神态,似乎有话要同我说?”

“失态……儒雪只是……”姚儒雪低下眼帘,闷闷道:“只是不知为何,忽而想到了家中母亲,乐姨方才看我的眼神,与家中母亲很像……”

乐笙本张口欲回,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只能轻轻一叹一笑,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待她收手舒神后,才开口问道:“往后你如何打算?我成仙岁月长久,仙者又皆剥离了七情六欲,有些事便只能按常理来推敲。按道理来说……凡人遇到这等事,作为遗孤,多少都会想要为父母亲人报仇……”

姚儒雪仍然垂着眼,他低缓开口,每个字都说得极认真:“儒雪也曾迷惘……仇恨是个肮脏的词,它将人拉进深渊,贯穿心腹,似乎报仇雪恨便可大快。可我见过世间,见过仇恨的血,执念成魔,最终将人啃噬干净……”

“君子之心,不可乱也……确是美好所求。”乐笙笑意淡下,语气更加柔软,她循循善诱道:“那么至亲性命又当如何?”

早春时节,本该是万物复苏之时,他却觉得心中死寂。

“如今沦为京内罪子逃犯,儒雪本无权势颠倒那九五尊位钦定罪名。构陷有罪轻而易举,可自证无罪……何其不易?但就因不易,才更要逆流谋之,这是姚家四十八口性命应有的交代,是我应给他们的交代。”

“始作俑者,又当如何?”

“儒雪确实不愿徐徐图之,也生过……回那红墙金瓦中痛斥报复始作俑者的念头,对家中亦有百千愧疚……但寻找等待一个时机,不冲动白费如今所得生路才应是……上策。”

姚儒雪看向乐笙,有太多话,他其实说不出口。他还未建功立业,还未奉学于国,还未来得及真正学有大成,他如今其实胆怯,其实彷徨失措,不回头,其实是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便会想起那日雪夜离别,想起自己无可挽回的一切。

乐笙察言观色,道:“想了许久吧?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所见之人中,算得上十分通透明亮。但我还是应该劝你一声,有些事,不必太过勉强自己,譬如若是感到难过,便难过就好。端着撑着一口气,反而坏事。这点……你倒是同妄尘像极,她为仙身尚可承受,你却不同,若是实在难挨,不必忌讳,可说与我听。”

他却不愿再说下去,转而问道:“承情乐姨,可……方才您说为仙者皆剥去了七情六欲,又怎会有难过之时?”

“即便没有七情六欲,仙本人生,总会有情绪感知,且她是个有些例外的仙,但此事我亦不好擅自言明。”

“仙本人生……”姚儒雪沉吟道。

“不错。仙者,本是人。”乐笙笑着徐徐解释道:“四万年前,曾生有一场凡界浩劫,原初三神及座下六位神君,为助人之一脉渡此浩劫,曾寻遍化解之法。其间渡乐神女协同座下浮若神君,耗费千年岁月在人间寻找至纯至善之人,分渡神权助我等褪去凡胎升至仙阶,也因此耗尽灵脉与权能身灭。是以仙本人生,原本应比神更能懂人……”

“但后来……”乐笙叹了一声,十分遗憾道:“丰息神坐下折孑神君被那时刚点入仙班的几个小仙所戕害……你是凡人,自然听不出这其中利害,神为天地大能,是我等凡仙不可比拟企及的,他们能得手,全因招引了那场浩劫所诞魔邪参与其中。”

“神明寂灭,便会回归天地灵脉之中,继而化作天地法则。而折孑神君当年身灭所定法则,致使众仙纷纷剥去了七情六欲。所以如今的仙,只分摊神权替神明掌管凡世,说到底皆是无情。但无情却不代表变作个冰石,只不过再也生不出那凡情俗欲罢了。”

姚儒雪见乐笙说完其中缘由后,为其倒了杯茶,乐笙点头接过后又笑道:“此间复杂遥远,便当作异闻一听吧。”

“对我而言,确实太过遥远……莫说神明,便是仙家,儒雪从前都不敢想见。”

“如此说来,你今日所见日月神姬,亦是那四万年前所诞之神,不过这又是另外一番弯绕,今日便说到这吧。早些休息,莫要多劳神。”乐笙说着从袖袋中捞出一串白玉手串,递与姚儒雪:“这算长辈给小辈的见面礼,收着吧,护身养心。”

“乐姨持赠,儒雪定会好好珍惜。”姚儒雪接过手串戴于左手腕间,白玉温润,许还被乐笙仙法加持过,他觉得心中平缓许多。

姚儒雪送乐笙出屋,又目送她行去主屋方向,才转身回屋,心中百感。他几乎是只端着一口气逃至此地,想必内里确实糟糕,便是仙家调养仍需这许多时日。

困乏卷身,虽不过晌午,他也不再强撑,靠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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