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吃得气氛诡异，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和吞咽食物的声音。柳昭昭最先放下筷子，她看向傅宜笑意吟吟，仿佛下午的争端完全不存在：“傅队长，今晚怎么守夜？”
陈默连忙吞下嘴里的胡萝卜，举手道：“今晚我来吧！老大昨天守了一晚，谢彦又开了一天的车。”
谢彦又给陈默夹了一块，笑道：“好兄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守夜？！上半夜你来，下半夜我来。”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向柳昭昭，“柳小姐你们怎么安排？”
柳昭昭偏头看向许堰和赵野道：“阿都上半夜，阿去下半夜吧。”
谢彦勾了勾唇，手中响指一打，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啊，那就这么定了。”
柳昭昭点头，直接起身朝楼上卧室走去。
等人走了，秦有酉跟着将筷子放下，拿纸巾轻轻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傅宜微微皱了皱眉：“不舒服吗？吃得太少了。”
女人一整碗米饭只吃了两口，就连炒菜也吃得不多。前面柳昭昭在的时候，她为了故意气那个女人，让他给夹了几口冬瓜吃下了，但别的基本都没有怎么吃。
秦有酉摇摇头，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还带着几分笑意：“前面吃了几个榛子，现在就不太想吃了。”
傅宜微微抿唇，哪怕秦有酉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但他的直觉却觉得女人现在不对劲极了。他定定瞅了她半响，温和道：“好，那你先去休息。”
秦有酉微笑着朝桌上的人点头，起身回了三层卧室。
“吧嗒”一声，等关门声响起，傅宜才重新捡起筷子。他将秦有酉剩的米饭倒入自己碗里，然后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东西。
谢彦看看傅宜，又抬头朝楼上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老大，你俩怎么了？”
傅宜充耳不闻。
谢彦身子往前倾了倾，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傅宜眼底的沉色之后，下意识退了回来，安静拨饭。
这两个人明显不对劲。今天早上起来，小仙子似乎就在躲着老大，本来他以为是昨晚两个人更进了一步，她在他们面前有些羞涩。但是现在看她的状态却又不是简单的害羞，似乎还有别的意味。
傅宜吃得食不知味，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好了。尤其是下午时候，她对着柳昭昭宣示主权的时候，他心底跟万千烟花开放一样，说不出的欢喜。可刚刚——哪怕那个女人表现出来再好，他却一下子就感到了她的疏离。
她在让自己疏远他。
这个念头起来的瞬间，傅宜心底止不住的疯狂和黑暗席卷上来。
阚绮在一旁轻轻碰了碰谢彦，用眼神示意：这怎么回事？
谢彦摇摇头，下巴点点楼上。
阚绮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轻咳一声：“我也吃好了。”说着去三楼找秦有酉了。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之下，天色昏暗得厉害。秦有酉一个人站在窗边，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进来，卷着一旁的白色窗帘摇摇晃晃。
阚绮想问的话，突然就问不出口了。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个背影让人心酸极了。
秦有酉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过来，笑道：“阚绮姐。”
阚绮掩下眼里的酸涩，勾了勾唇，大步走过去：“今天难得碰到这么多的食物，你还不好好享受！错过这次，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啊！”
秦有酉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吃不到就不吃了。”
女人明明在笑，可阚绮却忍不住心底咯噔一声，再也止不住心头的疑惑，问道：“有有，是不是傅队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要是他真的欺负你了！我饶不了他！”
秦有酉噗嗤笑出声来：“你觉得他敢欺负我？”
阚绮想了想，跟着笑道：“傅队这个人，我在末世之前就听说过。特种兵里的特种兵，带的也是王牌战队！战斗力、责任心都没有问题，就是做事太过较真，据说得罪了军方不少高层。不过耐不住人家实力强啊，这么多年，地位还算稳固。”
说到这里，阚绮拉着秦有酉的手坐在床边，认真道：“有有，说实话。其实你跟着傅宜挺好的。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太讨喜，但是实用啊！尤其在这危机重重的末世，只要他在你身边，你就真的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出你们两个都对对方是有感情的。而且——现在不比末世之前，有事没事闹个小脾气，都是爱情里的调味剂。”她目光看向窗外，幽幽一叹，“在这末世之中，谁知道明天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自己还活着没有？”
阚绮重重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不要怄气。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秦有酉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动容：“阚绮姐，你会好好活着的。”
这么伤感的话题，被她这么一说，阚绮忍不住笑了出来，仰着下巴道：“那是当然！我还等着末世结束后，再回到之前灯红酒绿的日子呢！”
说着点点她秦有酉的鼻尖：“现在没事了吧？”
秦有酉心下忍不住一笑，他们之间哪有什么事情。是那个男人太敏锐了，她什么都没说，他似乎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倘若在修真界，哪怕是在他们口中的末世之前，他们之间应该都会有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可是——偏偏现在不行呀。
异能丧尸步步紧逼，她如今自保尚且勉强，更何况这些人。
今夜无月，窗外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似乎将一切都藏匿了起来。
陈默和许堰各自坐在沙发一头，没有一句交流。只有彼此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证明两个人都没有休息。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跟着是“嘎噔嘎噔”下楼梯的声音。
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他猛地抬头看去。
是柳昭昭。
女人一身红色睡衣，趿着拖鞋，手上夹着一根香烟，在黑暗中亮出星星点点的烟火。
陈默问道：“柳小姐，怎么了？”
柳昭昭又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没什么，有些口渴，起来倒杯水。”
陈默点点头，继续坐着不吭声了。
柳昭昭倒完水之后，跟着坐到沙发上，同陈默面对面道：“你们几个感情很好。”
陈默一顿，视线偏向一旁。看起来像在思考，实际却盯着许堰道：“是的，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柳昭昭低头喝了一口水，跟着将水杯放下，发出“啪嚓”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刺耳。
陈默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柳昭昭幽幽叹了口气，将没吸完的烟头按在茶几上，留下一个黑褐色的印子，屋内重新归于黑暗。
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股空灵诡异的味道：“你一定很好奇阿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柳昭昭：“他......”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头脑一晕，就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大脑中抽离一样，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似乎进入了一个迷幻世界，再没有了意识。
柳昭昭勾了勾唇，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回了屋子。
一旁的许堰呆呆愣愣，恍若什么都没看到。
等下半夜交班的时候，谢彦打着哈欠出来，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兄弟，去睡会儿吧。”
陈默直起身子，一言不发地朝屋内走去。
谢彦困得两眼发蒙，以为陈默也累了，完全没注意到陈默的反常，坐在他的位子上醒神。
赵野也跟着下来换了许堰。谢彦半眯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等一切恢复平静，没过多久，又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谢彦睁开眼，看向下来的女人，笑道：“柳小姐，这么晚了，这是做什么？”
柳昭昭笑了笑：“长夜漫漫睡不着啊。”
谢彦摊摊手，重新闭上眼：“这我就没办法了。”
柳昭昭走近男人，凑在他身前低声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你们老大，但是他......”
谢彦笑嘻嘻的睁眼：“柳小姐应该也看出来了，老大喜欢小仙子。”
柳昭昭无奈的叹口气：“是啊，所以我睡不着啊！”
谢彦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女人，谁知她突然幽幽道：“你说那个秦有酉死了，他会不会喜欢我？”
谢彦心下一惊，这个疯女人！
他抬头瞪着她，正要说什么。可没想到下一个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万花筒一般，冷然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你说那个秦有酉死了，他会不会喜欢我？”柳昭昭又重复了一遍。
谢彦木木道：“会的。”
柳昭昭满意地看向谢彦，低声道：“坐吧。”
女人说完转身就朝着秦有酉的房间走去，步调悠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房间门没锁，轻轻一拧把手，门就开了。
“哒哒”的脚步声在黑暗的夜里响起，女人一步步走到床前，静静看着沉睡的秦有酉。
看了两秒，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阚绮不在。
破风声响起，阚绮从门后一脚踢向女人。
柳昭昭心有所感的闪身避过，跟着一把攥住阚绮的脚腕，看着她幽幽道：“阚绮。”
阚绮的身影一呆，动作瞬间僵硬起来。
柳昭昭冷哼一声，松开阚绮的脚腕，将人推开。阚绮被推了个踉跄，撞在墙上，跟着软软地坐在地上。
床上躺着的女人面颜如玉、干净清灵，一头长发跟海藻一样散在床上，恍如降落末世的精灵。便是柳昭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美得不像常人。
柳昭昭慢慢走到床头坐下，手指轻碰女人的脸蛋儿，从眉眼一直落到下巴，动作轻柔，声音却狠毒极了：“真是好美的一张脸蛋儿啊。”
“不知道这样一张脸毁容了之后，我们这位神使还会不会喜欢你呢。”
“不过就这么毁了你的容，是不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女人在黑暗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不如就让你用这么一张脸去杀了他？”
“好不好？
“秦有有？”
秦有酉猛地睁开眼，眼底渐渐溢出紫色的流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