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4. 平等的灵魂

暑假的最后一天，安塔尔丝被赋予了极大的自由，她的左手挂着沉甸甸的钱袋，右手牵着辛西娅。

“法国也有对角巷，”辛西娅取下太阳帽，用帽子扇着风，“也许我可以到法国再买东西——”

“这可是难得的姐妹时光。”安塔尔丝口干舌燥地低声说。

莱斯特兰奇两姐妹站在弗洛林冷饮店外鲜艳的遮阳伞下，盯着路边来来往往的巫师和侏儒。

人太多了，尤其是魁地奇精品专卖店门口，最新款的光轮系列扫帚吸引了许多人，把店主围得水泄不通。

辛西娅不愿意去挤来挤去，安塔尔丝只好给她买了份冰淇淋，嘱咐她在冷饮店等她回来。

“斯内普！这个可恶的家伙！明明说好的免费导游。”高个子的短发女孩被独自丢下，踢了一脚放在地上鼓囊囊的背包。

笼子里的猫头鹰在啄她的头发，佩妮捂着脑袋，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的大喊大叫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那些巫师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又是一个对魔法一无所知的麻瓜。

佩妮抿了抿嘴，敏感又倔强地挺直腰板，原本过肩的金发被她剪得更短了，短发触及脖颈。

她的脖子本来就很长，新发型突出了脖子的线条，让脸部轮廓更加鲜明，五官也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刚刚被猫头鹰啄乱的发尾俏皮地翘起，指着每一个方向，就像夏天的清风，给人带来轻松和自在。

她试着挪动身体，伸脚想把装了书本的背包勾回来，但是她刚有动作，商店门口的猫头鹰就齐声大叫，吵得佩妮堵住耳朵。

在她最后一次尝试时，有人使劲叫她的名字。

“佩妮！”安塔尔丝站在对面拼命向她招手，穿过人群跑向她。

“你来对角巷了！”两个女孩拥抱了一下，安塔尔丝注意到她的变化，“佩妮，你越来越漂亮了！”

“不要说这种肉麻话，我可不喜欢听。”佩妮笑着推搡安塔尔丝，又摸了摸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你一个人来对角巷吗？莉莉呢？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安塔尔丝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我和莉莉一起来的，我真是太高兴了，天知道我有多好奇魔法！”佩妮的脸红了，回头望了望地上的背包，“对角巷人太多了，我们不小心走散了。”

“我刚才还遇到了斯内普，但是我一直在问和魔法有关的问题，他可能觉得这些问题太愚蠢，于是扔下我不管了。”佩妮一脸坦然。

“别在意，西弗勒斯总是这样。”安塔尔丝用力拍了一下鸟笼，让那只坏脾气的猫头鹰闭嘴，捡起背包递给佩妮。

“我才不在乎他的看法呢。”佩妮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本画满线条的黑色封面厚书，“我今天买到了它。”

安塔尔丝凑近了一点，“你居然买到了《魔鬼之歌》，一位巫师写的爱情恐怖小说。”

佩妮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对了，安塔尔丝，你还记得我报考大学的事情吗？……我没有通过面试，那些自大的面试官压根没认真听我说话，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我想做律师——离婚律师。自从经历了在斯内普家发生的事，我就决定了，我想为更多女性争取权益，如果能帮到艾琳阿姨更好。”

谈到未来，佩妮那双明亮的眼睛便闪烁出光芒，反映出她坚韧的性格。

“佩妮，虽然我不了解麻瓜的入学方式，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考上其中一所傲慢自大的学校。我认识的佩妮会振作精神，继续向前走。”安塔尔丝认真地说。

她们就在原地等待莉莉，短短几分钟，安塔尔丝已经碰到不少熟人了。

“天气真热，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弗洛林冷饮店看到安塔尔丝了。”洛哈特的金发耷拉着，平日里自恋的笑容消失不见了，直到他抬起头，被安塔尔丝抓住胳膊。

“小猪，好久不见。”安塔尔丝笑眯眯地喊他的绰号，自从上次佩妮给斯内普回信，洛哈特一直想和佩妮交朋友，现在正好可以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洛哈特随意瞥了一眼佩妮，他对佩妮的第一印象很普通。

他一向更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这种偏见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所以他直接无视了佩妮伸出的手。

“这个暑假你和巴蒂谁都没有来书店。”洛哈特摇晃着安塔尔丝的手臂，开始撒娇，“我想你们了，你想我了吗？”

佩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安塔尔丝笑而不语，她知道洛哈特有时候太自恋了，得想个办法治治他。

“安尔姐姐，你怎么不理我？”洛哈特瞪大眼睛。

安塔尔丝故意忽略他的话，指了指隔壁的坩埚店铺，“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等她一走，佩妮就忍不住了，“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讨厌鬼。”

“我又不需要跟陌生人客套，尤其是麻瓜。”洛哈特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而且你长得也就一般般。”

佩妮的眉毛扬了起来，倒吸一口气，这是她要反驳对方的前兆。

“对别人的外貌评头论足，这就是你所谓的绅士教养吗？”她不满地看着洛哈特。

“是，我不够漂亮，但那又如何，至少我比你强多了。” 佩妮开始反击。

“小时候，没有人夸过我漂亮，我们应该告诉所有女孩，她们长得漂亮。即使事实并非如此。”

“我自私，缺乏耐心，没有安全感，我经常犯错，甚至野性难驯，但如果别人不能包容我最差的一面，那么也不配拥有我最好的一面。”

参加了几个月的伦敦女性解/放运动，佩妮早就把玛丽莲·梦露说过的话背得滚瓜乱熟。

她的手在抖，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轻视，独自反驳别人对她的嘲讽。

也许她应该再来几句《简爱》里的经典片段，她的灵魂和眼前这个自大狂是平等的，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理智提醒佩妮她应该温和一点，但是去它的温和，她偏要激进，把所有无形中的贬低用最尖锐的形式通通偿还回去。

佩妮提高了音量，短发在阳光照耀下像火焰燃烧，“天哪，你以为你的灵魂像你的皮囊一样纯洁吗？天使一样的外表，也掩盖不了你丑陋不堪的内心！”

洛哈特惊呆了，瞠目结舌，他从没被人这么骂过。

就算平时再没皮没脸，此刻他也无地自容，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我不是，我没有……”他苍白地辩解，被戳中了痛处。

爱慕虚荣、过于自我、以貌取人，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阴暗的一面。

出于礼貌，没人直接指出这些错误，有时候洛哈特会为此得意洋洋和窃喜，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洛哈特面对伶牙俐齿即将成年的佩妮毫无招架之力，隐隐约约有要哭的迹象。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目前遇到的最大挫败和教训了。

“哎，你别哭啊……”佩妮头疼死了，把小孩欺负哭可不是她的本意，虽然教育没礼貌的熊孩子确实很爽。

算了，跟傻子计较什么呢，佩妮泄了气，扫了一圈四周，找不到人求助，只好蹲下来，从包里翻出那本《简爱》。

“我果然不应该试着和小孩讲道理。”她愁眉苦脸地说，希望能在安塔尔丝回来之前让洛哈特停止哭泣。

“我看过这本书，我才不是小孩！”洛哈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

“什么啊，原来你也是个半个麻瓜！”佩妮被惹恼了，气呼呼地双手叉腰，“你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我没见过你们巫师的世面。”

她用手捏住洛哈特的两颊，“别哭了！我可不喜欢哄小孩！”

“既然你说你不是小孩，那我们就按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

“首先，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对。如果你敢和安塔尔丝告状，说我欺负你——”佩妮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洛哈特缩了缩脖子。

“你没欺负我。”洛哈特吞吞吐吐地说，他不得不承认，他对佩妮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并对此心服口服。

“这还差不多。”佩妮干净利落地甩了甩自己并不存在的长发。

她直起腰，眼神直接对上了街对面一脸黑线的斯内普。

佩妮耸了耸肩，倒是有些意外斯内普竟然会回来找她。

等安塔尔丝把坩埚店里的每个坩埚都摸了一遍，才慢悠悠从店里出来。

佩妮和洛哈特已经握手言和了，尤其是洛哈特，正经的不能更正经了。

“看来你和佩妮相处得很不错。”安塔尔丝用食指戳了戳洛哈特的额头，让他整个人傻住了。

洛哈特的蓝眼睛瞪得比船灯还大，“原来她就是佩妮啊？”

“你不是很想见佩妮吗，你还说你——”安塔尔丝的话还没说完，洛哈特就跳起来，两只手并在一起捂住她的嘴巴。

“我们已经认识了！”洛哈特大声嚷嚷，“我得走了，我妈妈还在等我！”

他后退了几步，走之前又郑重地朝佩妮伸出手，声音十分响亮，“对了，佩妮姐姐，你很漂亮！”

安塔尔丝和佩妮把书本垫在路沿，看着柜台上笼子里面的黑色耗子打发时间，它们正在用长长的秃尾巴玩着某种蹦跳游戏。

渡鸦在对角巷上空盘旋，落在弗洛林冷饮店的招牌上梳理羽毛。

听到主人的响指声，它飞过拥挤的人群，准确无误落在了安塔尔丝的手背上。

“奇奇，辛西娅还在那里吗？”安塔尔丝说，那只叫奇奇的渡鸦点了点头。

“太神奇了！”佩妮羡慕地说，“能让我摸一下吗？”

奇奇没有动，它伸长脖子，咕咕叫着，安塔尔丝和佩妮注意到有人像旋风一样冲向魁地奇精品店。

是詹姆波特，佩妮和安塔尔丝交换了眼神，“去捉弄他一下。”

“本产品尾部的每一扫帚细枝皆经过筛选，务使其流线型臻于完美，故本产品在平衡与精确度方面无与伦比。”

詹姆的脸贴在玻璃上，如痴如醉地念着扫帚说明书。

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头发，还有眼镜，几双翅膀扑棱扇在他的脸上，到处是羽毛。

莉莉找到她俩的时候，安塔尔丝和佩妮正捂着嘴偷笑。

她们对莉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詹姆滑稽的模样。

红发女孩勾起了嘴角，并没有阻止她们，因为她希望佩妮今天过得开心。

笑声越来越大，拥挤的人群把詹姆赶了出来，以免他影响其他顾客。

佩妮笑够了，朝街对面一直没走的斯内普挑了挑眉。

“无聊。”她看懂了他的口型。

詹姆的头发更乱了，好不容易找回眼镜，那几只嚣张的乌鸦已经全部飞走了，气得他只能在原地咒骂几句。

就连西里斯和卢平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抱怨。

“大脚板，你们不知道，刚刚有群黑鸦帮在攻击我！”

“我从广告牌路过，看到上面停了几只鸟。没走多远，飞过来一只用翅膀扇了我一巴掌。我一回头，它们都在广告牌站的好好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个幻觉。我一共被打了三次，第四次我猛回头去抓，它飞远了！”

他们的对话被三个女孩听得一清二楚，安塔尔丝笑得肚子疼，和佩妮莉莉告别后，她打算去丽痕书店看看。

“住手！住手！这些新生好奇心太重了！”书店里，霍华德忙得焦头烂额，用手杖重重敲了一个孩子想要伸进铁笼里的手。

“安塔尔丝？”他惊喜地叫喊，但是不到一秒又恢复沮丧，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安塔尔丝现在不是他的员工了。

“能帮我个忙吗？”霍华德用脚踩着妖怪书，把它捆起来，“前几天店里来了一只小猫，帮我喂一下它吧。”

安塔尔丝拿着猫粮，在离后门几步的距离看到一只黑猫。

她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宠物毛茸茸的脸颊。

猫咪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与此同时，店门被人推开，克劳奇夫人和小巴蒂在争执。

“巴蒂，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他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了，妈妈。”小巴蒂不耐烦地说，躲开母亲想要温柔抚摸他头发的手，“我要买书，你在古灵阁等我，好吗？”

安塔尔丝没起身，蹲在地板上继续喂猫，直到克劳奇夫人离开了书店，她才从书架后面探头看向小巴蒂。

他正在用力挥舞魔杖，将眼前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籍扫到一边去。

那些原本堆叠如山的书籍被他轻而易举地掀翻在地，就连那张精美的长桌都被撞得摇晃不止——这还不算完，他甚至抓起一根细长的羽毛笔，把笔尖对准其中某样书籍。

“够了，巴蒂！”安塔尔丝小声提醒，“你会把它弄坏的，你知道那有多贵吗？”她扑过来，抢走小巴蒂手里的羽毛笔，并顺势将他推倒在椅子上，紧接着从包里掏出手帕仔细擦拭被羽毛划伤的书页。

小巴蒂松了口气，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好像刚才和家人的不愉快从来没发生过，他总是很擅长隐藏自己失态的一面。

“你在喂猫？”

他注意到那只黑猫，不停地喵喵叫着，尾巴蹭着安塔尔丝的小腿。

安塔尔丝刚蹲下来，它就立马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她只好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喜欢它啊？”小巴蒂语调有些酸溜溜的，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也并非嫉妒，只是觉得这小东西太讨厌了。

他看得清楚，那只黑色的小猫毛茸茸的爪子上都是灰尘和泥土，身体脏兮兮的。

而且它还特别懒惰，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地板上打滚儿，一点也不爱干净。

要知道安塔尔丝可是有洁癖的。

安塔尔丝抬手把小猫抱起来，“你看它多听话，不叫也不闹，让干嘛干嘛，简直乖得不行。”

小巴蒂盯着那只猫打量了几秒钟，他又想，安塔尔丝会不会养过猫后发现他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小猫只需要给口饭吃就够了，而他…

小巴蒂突然笑了，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想这种荒唐的问题呢！

他竟然在吃一只猫的醋。

安塔尔丝似乎完全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继续跟小猫玩。

小猫的爪子抓住她的衣服，用力往上拉，像是在求抚摸。

小巴蒂突然将那只小猫从她怀里拎出来，“喂，别弄伤她！”

“它很听话的。”安塔尔丝解释道。

“我才不信它会这么乖呢，说不定哪里偷跑过来的。”小巴蒂撇撇嘴。

“你该不会吃醋了吧？”安塔尔丝终于察觉到什么。

“谁会吃一只猫的醋？”小巴蒂反驳道。

安塔尔丝朝他招了招手，小巴蒂坐在椅子上，不明所以仰起脸。

下一秒，安塔尔丝伸出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像摸小猫一样揉了揉。

“你要是吃醋就承认，我们可以一起收养它。”

温热柔软的指尖在发间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酥麻感。

小巴蒂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眯了眯眼。

“我真的没吃醋。”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看在我们爱情的份上，宽恕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没有人夸过我漂亮，我们应该告诉所有的小女孩，她们长得漂亮。即使事实并非如此。”

“我自私，缺乏耐心，没有安全感，我经常犯错，甚至野性难驯，但如果你不能包容我最差的一面，那么也不配拥有我最好的一面。”

“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就是我是一个女人，所有的女性都应引以为傲。”——玛丽莲·梦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