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飞奔过来的雨哥儿搂着陈拾雾不撒手，“我担心死你了，就怕你和梁郎君走散！”
紧跟着的小步跑过来的村长和梁氏，两位老人家也是神色激动，紧紧盯着小哥儿，似是要将之前的担心全看过去。
“行啦，咱们先上去说话，晌午时听你们远远地说吃食不够了，我这里又运来几筐粗粮，叔找几个人搬上去。”梁青不动声色地拉过来被雨哥儿抹了一身泪的陈拾雾，笑眯眯道：“我送完您这里，还有地方没走呢，就先不说闲话了。”
陈拾雾也回过神，轻轻拍拍雨哥儿后背，“我有些事和你爹讲，咱俩一会儿再聊。”
雨哥儿嗫嚅地走开，陈拾雾跟着村长到一处空旷地方，神色复杂道：“小姑在这里么？”
“在呢，慧慧也在。还好把她娘俩拽上来了，那杨家人找死，可不能扯着你姑一起。”村长道。
陈拾雾道：“杨老四飘到梁青那里，捞上来的时候，嘴里还说杨老大把杨老三杨老头杀了，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但他看起来疯得吓人。梁青让人看着他不许乱走动，我就急着来找叔和小姑了。”
村长纳罕道：“杨老二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哥杀了弟弟和亲爹？”
他可是个有名的孝子啊。
“当时情景我们也不知道，杨老大他们看来也没有死守在叔家里，不知道他们怎么跑的。对了，杨老四飘过来的时候坐在叔家的大盆里，还抱着梁青家两只的鸭子。”陈拾雾补充道。
梁青家养的鸭子肥得很独特，毕竟他是很舍得用麸子喂，且时不时带去河边洗澡捉鱼，养出的鸭子精神气就和别人家就大不相同。
看到杨老四怀里的鸭子，梁陈二人一眼就认出了。不过他们也没声张，照样把鸭子绑着让杨老四抱住。
“杨老四水性有这么好？能在洪水中捉鸭子？”村长不信。
“小姑倒是说过，杨家几个人，杨老二水性最好，杨老三是种田的好把式。杨老头平日里最疼的是杨老四和杨老三，倒也看重是长子的杨老大。”
说了这么多，言下之意，最孝顺的杨老二没人疼也没人爱。
“附近高点的地方只有这三座山头，你们卸了粮食快去看看怎么个回事，我去问问你小姑接下来怎么办。”村长道。
“好。”
两人就此散开，那边梁青也卸完了半船粮谷，陈拾雾跳上船，梁青接了个满怀：“哎呦，可别摔了。”
“快走快走。”陈拾雾从梁青身上蹦下来，催促道。
“开船！”
“你聚一聚人，我有事说。”陈拾雾又道。
梁青吹哨，哨子还是这两天刚做的，旁人一听见哨声便聚集了过来。
“麻烦诸位等下去另一座山头之时，不要先将粮送上山，你们各自找一下家人确定好安危。我刚听村长说有歹人混上山了，大家一看到不是本村的面孔一定要及时绑起来。”陈拾雾紧皱眉头，“记住，不是本村的就绑起来，也不怕闹大，但是不能放过一个，宁可事后丢脸赔罪，也不能让漏了歹人。”
梁青点头，补充道：“粮食大家分一分够吃，可是若是有不相干的人过来抢，那就不一定能顾及到每家老小了。”
众人也是神情凝重，纷纷点头，一个二个都打起精神了。
此时也到了第三座山。
到山腰处的老头儿还是熟悉的人，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老人活着，那就证明这里还算和谐。
“阿大！”众人冲那老头叫道。
阿大眼神不好，耳朵却很灵敏，听见声音惊喜道：“是谁？是谁！”
他们闹出一番动静，山上的人也都听见看见了：“梁郎君又来了！”
梁青冲他们招招手：“这回可不会走得那么急了，晌午接过去的那两个人已经不烧了，山上还有发热的人不？”
为首的年轻小伙拉住船索，笑道：“没有啦，还有几个都是小病，死不了。多亏了您把我阿翁送过去，不然在这里空耗，他老人家怕是等不了水下去。”
梁青扶着绳子下了船，又小心搀扶起陈拾雾，年轻小伙看他俩亲密的样子，心道十五这是好事将近啊，说不定下半年就能见到十五住到梁郎君家里了。
一艘船下来十五个人，除了梁陈二人慢悠悠往山上走，其他人均是飞快跑上去，连浮想联翩的年轻小伙都急着回去告诉爹娘奶奶阿翁没事了。
“虽然直接送县衙稳妥，但是现在水灾严重，县衙估计也是一团糟。”梁青叹气，他听立冬说镇子上楼都淹了，县里还临着大河，估计更糟糕。
“但是如果一点不管，我也不放心。”他喃喃道。
两人慢慢走了一会儿，梁青揉揉太阳穴：“最好杨老四只是癫了，胡言乱语。”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陈拾雾拍拍梁青手背，“如果有五分可能他们杀人了，就得让人把他关起来自行处理，我们小民也是能依靠宗族的，何必劳烦县令。”
“也对，是我糊涂了。”梁青苦笑一声，还要说什么，一抬眼，两个男人被捆着扛到他们面前。
他不由得惊出声：“这，这是？”
“这就是前天上来的生人，他虽然和村长是姻亲，但行事鬼祟不像良民！”有人大声道。
“十五，是不是十五，快让他们松绑，你几个表弟还等着吃药呢！”杨老大挣扎道。
陈拾雾一脸为难，想了想道：“先把他们放下来吧。”一直扛着还挺累的。
“他们一共几个人？”梁青问。
“三个大人，四个孩子。孩子都还小，让剩的那个女人看着呢，他们也都被人看守着。”
“带我们去看看吧。”
——
“郎主，您也要去治灾啊，这船不大，容易翻了。”长随看着眼前穿着官服的胖中年男人，劝道。
“你以为本大人想去送死啊！”代县令一脸悲痛，天杀的唐启那个瘟神怎么这么快就要来灵泽县了，治灾不应该先跑上游治吗，怎么跑下游了。
听说唐启经过的地方有个耍脾气的大官想宴邀其一日，他就直接砍了。听听这威风，邀请他的就给砍了，这还不是拦着救灾呢，砍了，直接砍了！
难怪人家治灾治得好，有事他是真砍啊，普通钦差就算遇到拦着的大官，那也好声好气劝，即便关起来了，没定罪之前，也是酒肉招待，罪名下来了也要议一议。
唐启他是看一眼就动手啊！
前面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代县令是真的不敢动，可不动也不行啊，等唐启过来了一问这么长时间空着干什么呢，他难道要说在等大人过来？
怕不是又给唐启的弯刀淬炼一道冤魂。
害怕极了的代县令爬上小船，指挥着船夫先把县城附近的庄村逛逛，若是碰见困住的人，就拉上来，先在县城安置。
风里来，雨里去，忙碌了几日的代县令看着大街上还算和谐的棚子，松下一口气。这下唐启就是过来也没法砍了他，他可救了这么多人呢，还有好多人要给他做万民伞呢！
代县令巡视完领地，回县城的时候看见有人开着大船过来了。他紧张地凑过去，发现是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都穿着粗布衣服，那就不是天使了，毕竟再狼狈的朝廷官吏也不至于穿粗布啊。
他惆怅地走开，心想，唐大人啊唐大人，您老怎么还不来，我这脖子都洗的干干净净了……
“……就是你杀了爹！我亲眼看见的！”
“我没有！我只杀了老三，爹是他自己气死的！”
代县令:？？杀了爹？老三又是谁，这么理直气壮，当地民风彪悍啊。
他让小吏划船围堵大船，长随很机灵，高声道：“县令在此，还不拜见！”
大船上猛得探出一个还挺俊郎的人头：“县令？徐大人回来了？”
“我们郎主是代县令！”长随道。
“嗯？代理的人？”梁青又探出半个身子，“您是灵泽的代理县令么？敢问代理多久，我们徐大人何时才能回来？”
长随又惊又怒：“我们郎主是姓代！圣上朱笔御书派来上任的！你休要冒犯！”
代县令倒没觉得冒犯，他觉得这年轻人不错，挺有意思，便问道：“小郎君，你船上刚刚争吵杀人，是真的杀人么？”
“是啊。”梁青道，“您要不要上我们船上来，这正是为了报官才来的。”
代县令点点头，梁青放下梯子绳索，长随扶着代县令上了船。
“在下梁青，这三位是案犯，屋里是他们家眷，其余的是来押送的乡人。”梁青介绍。
代县令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也没在意，审了两句犯人，大怒：“天下岂有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弑父杀弟，罪该万死！”
杨老大求饶：“大人，我爹真不是我杀的，他是自己气死的，求求您饶了我吧。”
代县令嫌恶道：“不孝也是大罪，气死亲爹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到了府衙把他直接押入大牢，此恶行应押入京中问斩，以警天下不孝子。”
他又看向疯癫的杨老四和沉默不语的杨老二：“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却不阻止，气死亲爹尔等也要占四成罪孽。本应该判你二人八十大板，流放两千里，只不过此时衙役分不出人手，流放便免了，八十大板暂且只打一半，你二人应把父兄嫂的尸体找回好生安葬！”
众人称是，梁青却问道：“就这么判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刑罚全为作者瞎编，没有律法依据也没有对应案例orz。
水灾过了大半，杨家人的剧情下章可以结束( ￣▽￣)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