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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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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弦京所在的竹筏暂时还没有被箭簇淹没。就在这时,天生乌云滚滚,一道闪电落下,雨点儿开始急促地敲打水面,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清晰。

一片昏暗之中,魏弦京坐的竹筏剧烈地摇动起来。不远处,那艘开来的官船竟开始下沉。几道黑影跃上了夹板,那为首的皇宫侍卫大叫着官兵回援,却不及船底被凿沉的速度。

官船向天上发了几枚火箭作为信号,大多数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哑了火。而此刻,站在船头的叶翎也动了。她的袖箭射翻了几个官兵,这使兵士的箭簇也对准了她。

魏弦京心中一紧,却来不及细想,骤然起身欲为她挡下迎面而来的箭簇,却发现脚下的竹筏不堪重负,竟在河水、雨滴和箭簇的连番冲撞下散开了,使他直接手臂被缚,一头栽进了水里。

河面上,凝兰之人和朝廷的人短兵相接,厮杀作一团。原本皇宫侍卫遣派几人捉拿魏弦京,可魏弦京落水,京城侍卫又实在不通水性,又因水中全是水鬼一般索命的凝兰教徒,便开始向水中射箭。

凝兰教被翁道人召唤来的不足二十,有两位香主坐镇还全看翁道人十几年前未完成的重任的份儿上,此刻寡不敌众,水中渐渐泛起血色。他们又凿翻了几艘官船放下的小舟,使官兵死伤无数,可却也被逼入河中暗流。凝兰的船在河中急转不及,竟然也翻了,被暴雨之中湍急的水流冲着顺流而下。

魏弦京身体下沉,睁大眼睛看着闪烁微光的水面,就在他意志昏沉,即将吐出最后一点儿温热的气息时,他看着叶翎迅速向他靠近,将他拖出了水面。

他从不知叶翎也如此擅长泅水。她在涌动的河水中翻腾,发丝飘逸,像一尾乌黑的鱼,每每在魏弦京即将溺水的时候为他渡一口气。

过了不知多久,魏弦京被拖上了岸。他刚刚咳出喉咙里冰凉的水,便见翁道人手舞足蹈地围着一艘眼熟的船呵呵大笑:

“阅尽千帆呐,还是凝兰的船结实。这可不是朝廷那些一凿就沉的废物木板子!”

那理应被暗流卷翻了的凝兰船只骤然出现在这河中的沙洲上。

刚带着魏弦京爬上岸的叶翎翻身起来,满身挂着河水,也笑道:

“总比竹筏结实。有了这船,下淮南不成问题。”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凝兰乔老头造的船,即便是出海遇到风浪都沉不了!”

翁道人应道,手里拿着凿子,对着船桅敲敲打打,又卸下了几块儿船板,动手磨掉了上面独特的漆皮。

魏弦京像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岸边儿,胸腔中的肺火烧火燎般地疼痛。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经历了什么。

叶翎他们借凝兰之力,将一艘载着皇宫侍卫和官兵的船凿沉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谋逆。如此狂妄、大胆、铤而走险、无所顾忌,而魏弦京甚至不知如何评价。

为了什么呢?

他想开口质问叶翎,喉咙却被河水泡得肿胀不堪,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叶翎无暇管他,她在沙洲上采了一些植物根茎和色泽金黄的果子,又汲了一些泉水,装入了船仓。而瓶女和蛇女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蛇女脸色和魏弦京一般难看,显然也吐过了水,手软脚软地摊在了不远处,而瓶女则蹲在她身旁,神色有些忧虑。

“他大爷的。”

魏弦京听到蛇女被河水泡得有些粗嘎的嗓音:

“老娘今天溺死了四个,痛快。”

叶翎从从船舱里跳入齐腰深的水中,踏着水走到蛇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有一点儿不赞成:

“阿姊,说好了尽快脱身的,今日若不是瓶女看顾你,你可就走不脱了。”

蛇女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想驱散叶翎那一本正经的表情:

“我得确保凝兰的兔崽子死干净了,否则若是哪个孬货落在了官兵手里说漏了嘴,我们可就甩不脱那尾巴了。”

说完,她又咧嘴恶劣道:

“那些京里来的兵老爷真好笑,一个个入了水和拔了毛的鸭子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下了沸水锅呢,可乐死老娘了。”

叶翎蹙眉,却没有反驳,反倒有些纵容的顺着她说道:

“那事儿办妥了吗?”

“瓶女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蛇女呵呵笑道:

“她找了个和姓魏的差不多年龄的,撒了把引鱼粉,还把那姓魏的簪子插他头上了。现在估计被河里的鱼啃得就剩把骨头架子了吧,估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瓶女无声的点点头以示肯定,而魏弦京胸口却一阵发凉,心中五味杂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叶翎他们的看法大错特错。叶翎是自由自在的鸟儿不假,却更是货真价实的猛禽。她的翎羽是刀刃,利爪是长矛。她最是自由,却也最肆无忌惮,神佛不惧。

她让他的心砰砰直跳,耳后的绒毛悄然耸立。

不久之后,几人乘上了被翁道人翻新的船只,继续南行。不过此刻,几人已改头换面,拿着船舱中凝兰教徒所制的通关路引,扮作去江浙进货的茶商,在宽阔的水面上行船。

魏弦京一路沉默,直到夜阑,他才声音沙哑地对前来给他食水的叶翎说道:

“伪造了我坠河,也甩不脱皇帝的追兵。”

叶翎动作一顿,解开了魏弦京身上绑缚的绳索。魏弦京一只手臂仍被禁锢在夹板之中,另一只手中被叶翎塞了块儿从船舱里带出来的,半潮的糕饼。

魏弦京沉默的咬了一口,咽下去,而后又道:

“我不知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你本可以隐姓埋名,凭借你的一身本事好好生活,可如今你成了逆贼,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翎盘腿坐在木质的船舱中,那坐姿并不文雅,她的脸也被河风吹得有些发皱,但双眸却炯炯有神:

“我救了你,如今皇帝会以为你死了,你的余生只属于你了,这样不好吗?”

魏弦京垂下头,声音苦涩:

“叶翎,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他说着,见叶翎又对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又做出了那种无辜的、迷惑不解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要去淮南,做未竟之事。叶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不起。”

说完,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叶翎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

过了许久,魏弦京握着干粮的手指都被河上的风吹得冰凉,他才听到叶翎轻声问道:

“为什么?”

叶翎的声音被河上潮湿的风吹散,魏弦京的心口一阵闷痛,这使他抬起了眼眸,看向叶翎:

“叶翎,我和你不同。我的颈项上拴着绳索,锁链上的铁刺已经深深扎入了我的血肉,哪怕只是轻轻扯动,都会让我剧痛难忍。即便是我想要……想要摒弃这一切桎梏,可只要我的记忆还在,我永远也无法将京城和过往抛诸脑后。”

他和叶翎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天空之上稀薄的星光都仿佛凝滞了。

“我不明白。”

叶翎坦诚地说道:

“我想不通。人若是感到疼痛,面临死亡,便会逃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魏弦京提了提唇角,垂眸轻声道:

“可是叶翎,死亡是一瞬的痛苦,可活着的折磨是绵延不断的。我的脖颈上挂了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牵在那皇座上的人手里。我是如此,天下的百姓亦是如此。他不扯动绳索,我便尚能喘息,可他若是扯动…”

魏弦京从唇里吐出几个冰凉的字:

“那我便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叶翎,我没法子。”

见叶翎无言,魏弦京再次说道:

“况且我深知皇帝品性,他绝不会因此善罢甘休。若不能确信那尸首是我的,他便会继续寻找我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太了解皇帝了,他多疑的秉性让他不会轻易相信你们的把戏。”

“既然如此。”

叶翎微微颔首,就当魏弦京以为她被说服了时,叶翎突然动手,用绳索套住了魏弦京唯一完好的手。

“我可以护你下淮南。”

她一面做着这样的事,一面用一种近乎闲适的语气说着:

“不过我有条件,世子可否考虑一二?”

魏弦京猝不及防地被她拴住了手腕儿,蹙眉无奈道:

“你…你怎么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因为我说了,我要救你。”

叶翎突然将脸凑得很近,几乎贴在了魏弦京脸上,而那使魏弦京指尖儿都紧张得有些发麻,磕磕绊绊地说道:

“我不是…我不堪姑娘拯救,这世间有千万般风景,姑娘若是能替我看过,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我要带你去看,”

叶翎丝毫没有退却。四目相对,魏弦京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叶翎那双漆黑的眸子吸走了:

“这一路下淮南,你要听我的吩咐,我带你去看世间的风景,让你不再做’魏世子’,而只做一个汲汲营营的贩夫走卒。若是这一路到了淮南,你还要执意送死,执意去做那魏世子,我就离开。”

魏弦京想要张口争辩,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叶翎的眸光之中吐出一个近乎虚弱的气音。这让他觉得羞耻又古怪。

而叶翎继续迫近,她伸出手,将魏弦京的脸固定在了双掌之间,那掌心迫人的热度倾轧而至,几乎让魏弦京心脏停止聒噪。

“我不愿做你的俘虏。叶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过了好半晌,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却被叶翎深处手指点在了唇上,而那顷刻间锁住了魏弦京的喉舌:

“下淮南途中,你只需要听我的。既然我扯不下你脖颈上的绳索,那我便做那牵引绳索的人。以此交换到了淮南,我便听从你的,无论你叫我留下或离去。”

魏弦京看着她,见她从那线条干净,不涂唇脂的嘴唇中吐出几个字:

“魏弦京,成交吗?”

而他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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