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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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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年。

洞穴坍塌后,虽无伤亡,但在真相曝光之前,军校一片人心惶惶。

也不乏有好事者,频繁有人跑到悬川等人眼前打听情况。

悬川陪伴理查结束与鲍德温的对谈后,他后背满是冷汗,他从没如此镇定地撒过什么谎。

理查私自将外城人带入地下……他也这么做了。

唯一的区别是,他没说出口。

话题结束,悬川和理查起身告辞,走至门口,鲍德温突然叫住了他。

“裴同学,”他神情自若,并无残留刚刚讨论话题的任何情绪,他叫住悬川,“你能留下来帮我一个忙吗?”

悬川迈出门外的步伐顿在半空,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说:“好的,教授。”

“上了年纪腿脚不好,”鲍德温笑眯眯地作出解释,“劳烦你陪我去一趟种植园,借你的力气,浇点水什么的。”

“那我……”理查比来时精神多了,可还有些恍恍惚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落下了,他犹疑地看着鲍德温笑眯眯的脸,试探道:“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睡一觉,年轻人少熬夜。”鲍德温和蔼地冲他摆摆手。

果然啊,理查想到,老头有话要说呢。

他临走前飞快地瞥了眼悬川,他背对着自己,理查皱了皱鼻子,总觉得,有点愧疚。

算了,一切为了大计。

*

悬川这才知道,鲍德温闲时还负责照顾军校种植园里的花圃——观赏作用为主。

那日太阳分明是浓烈的,可惜总有几片蓄满暴雨的云如影随形,已是正午时分,云遮了日,周遭的光却比上午还要暗淡,放眼望去,四野灰蒙蒙的,是被溽热沉闷入侵的结果,风几乎没有,但花圃里依旧飘来了一阵郁郁芳香,黏腻地贴在鼻腔,一阵阵地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

鲍德温他先是拒绝了悬川的帮助,只身在工具室里取了东西,一把铁锹和空水壶,他把话和水壶一齐交到悬川手里:“孩子,这里没别人,说说你的来意吧。”

他眉目温和,耐心十足地期待眼前孩子说出他等待已久的问题。

“……教授,什么是精神力?”

鲍德温微微笑了,接着,他又叹了口气,缓慢地抬起眼皮,直视上少年的眼睛,说:“感知的力量。”

“感知?”

他枯瘦的手突然握住了悬川的手,一粒小小的芯片和一颗发着热的珠子塞进了他的手心。

如同在交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孩子,并不只有你身临其境的世界才是全部,梦境与想象的感知同样缺一不可,”老教授转身,挺胸直背,像是阅兵场的军人那般,扛着铁锹朝着花圃走去,“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可以实现感知和体验,你可以设想一番,当你失去这些的时候,世界会变成一滩死水,还是……”

悬川见他止步而立,挺直背支撑不住天与地的厚重一般,慢慢地佝偻,他听见鲍德温的声音隔着那从花幽幽飘来:“你能够取代世界,成为全部。”

*

次日,悬川从拳击场走下来,洗完澡来到更衣室里穿衣物。

第一当得不容易,浴巾没有包裹的位置,瞧见肌肉结实地覆在修长的躯干上,手心指腹的粗茧不容小觑,都是不好惹的象征。

可惜,第一是美名远扬的好脾气,曾屡次评为“最不嫉妒奖”的第一。

但今天,悬川脸上毫无笑意。

他难得挂起脸色,就差写了别来烦我几个大字,可总有人不长眼色,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第一,跟我们说说呗,你在地下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吗?”

水甩到了悬川的胳膊上,他微微错开身,不动声色地用毛巾擦掉那份不虞。

“是啊,悬川,就你跟理查是自己出来的,我们倒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但是理查……”说者有心,更衣室的几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你俩关系这么好,是不是谁提前知道什么……”

这种意外,想想都觉得不简单吧。

“悬川。”

池影适值出现,阻断这场不知第多少回重演的闹剧。

她站在更衣室门前,略过满室的衣衫不整、对男更衣室怎么会出现女性一脸无措的少年们,面色淡然地冲同样懵然的悬川点点头:“出来一下。”

悬川尴尬地套上衣服,快步出去。

“您好,”悬川莫名有些紧张,他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摸了摸口袋,悄声问,“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是校长找你,”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见他似乎因为这句话有些心绪不宁,她传话结束准备离开的步伐一顿,出言安慰道:“悬川,别多想。”

“好……”他清了清嗓子,在池影转身离开前,道:“刚刚,谢谢。”

“小事。”她摇了摇头,不甚在意。

*

这还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在学校里进行私下见面。

“你最近状态很不好,”裴谌指着沙发:“坐下,我们得谈一谈。”

裴谌的办公室布置得非常板正,陈列的所有物品都像是掉了毛的刷子——有板有眼的。

屋内人类活动痕迹很弱,所有物品直角对直角地整齐排列,恍若空气里隐藏着把标尺,它会随时钻出来测量,若是不及格,就会被打手心。

总而言之,整个屋子给人一种刻意摆放规整的感觉,横平竖直地不容打乱,随时都能拿去参加样板间大赛。

只有办公桌侧面的沙发,因考虑到休息的用途而有着格不相入的柔软。

悬川依言坐下,也只是坐下,他后背崩得很直,可能校长办公室真的有把尺子,不然不能说,是因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就坐立难安吧。

太见外了。

“上次在家,我跟你说要谈一些事情,你还记得吧?”裴谌的态度简直像是问学生有没有写作业。

悬川点点头,像是老老实实完成作业的三好学生,可惜,两个人都没觉得这样的父子关系有些奇怪。

“记得,但是,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强硬,不同于这间屋子的主人,因为年纪以及其他原因,暴露那外壳下的祈求姿态。

裴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良久后,他点点头,批准了:“问吧。”

说实话,裴谌有些好奇他能问出什么。

他看着悬川,可悬川却低着头,看着身侧的什么东西。

他在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躺着一颗发热的小珠子,跟裴仰当时给他看的那颗有些像,他握紧那颗珠子,说:“洞穴到底是什么?”他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他们……会不会死?”

洞穴坍塌后,那洞穴里的人,会怎么样?

昨天,他没敢向鲍德温提出的问题,到他爸面前,他总算鼓起了些勇气,问出来。

裴谌锋利的视线盯着他看了几秒,好像没听懂,他皱起眉,消化了几秒,觉得悬川问的问题令人难以理解。

“你竟然在纠结这个,”裴谌揉了揉眉心,有些失望的同时,他又对悬川的心理了如指掌,说出的话如镰刀滑过杂草,不留情面地说,“洞穴如何,不是你凭一些莽力就能干预的,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你做的,到也没必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父亲的话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刺得人眼眶发涩,悬川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嘴角因为皮肤肌理牵动,严格来说,他在讥讽。

他不服气。

裴谌立刻读出这个反应的言下之意。

“悬川,你该放下了。”裴谌突然放柔了声音,以一种亲近的姿态循循善诱道:“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校生,不过是结束一次任务,一场游戏。”

“这没有很难。”

他说完,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儿子,心中升起些许期待,悬川一向很听话,只是有些爱钻死脑筋,但给他时间一段时间,他是能想明白的。

悬川是个乖孩子。

裴谌相信他……

“不是这样的。”出乎裴谌意外,这次的悬川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做出选择,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仿佛这样他的声音就更大些,更能说服人,父亲也能因此改变想法,他确守自己的想法,道:“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生活,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不是一段数据。”

……冥顽不灵。

裴谌疲倦地叹了口气,他顿觉浑身酸痛,他抬手又揉揉耳朵,再次说话时,他的语气也更为不近人情:

“悬川,他们只是几行代码、模型,通过电流,复杂的技术,嫁接神经入侵了你的大脑,”裴谌越说越快,快到严厉,几近大发雷霆,他震声道,“这都跟你没关系。”

悬川从未想到,会从自己父亲的嘴里听见如此冷酷、漠然的声音,他黑眼珠忍不住瞪大,就好像从没见过眼前的人。

裴谌不再遮遮掩掩,他决然地给悬川这些天的纠结、犹豫通通打结,强迫地画上句号,强迫让他接受,他好像已经知道悬川这些天想了什么、又跟谁见了面,他直截地问:“关于精神力,你了解了多少?”

他在监视自己。

手心里的珠子越来越烫了,悬川满不在意地攥得更紧了,在裴谌眼神逼迫下,他张开嘴唇,机械地回答道:

“……旧日统治者的权力来源。”昨日,鲍德温给他的芯片是一册电子书,里面记录了有关帝国的一些事情。

“旧日统治者,书上是怎么称呼他们的?”裴谌果然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甚至知道鲍德温给了他什么东西。

悬川后背崩成了一根笔直的线,他忍不住捏紧了手,细小的珠子硌着手,又烫又疼:“帝国掌权者。”

是了。

裴谌重新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他用一种审判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你可知道,这些年,联邦从未减少对帝国后代的清剿?”

悬川默了默,他也是刚知道不久,可是……

“这跟我……您的意思是,我也是帝国的什么人吗?”他没了方才的气势,问题也有些萎靡。

“这怎么可能,爸,难道我母亲她是?”

悬川兀然看向裴谌,他一直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这次……他紧张地等待裴谌的回答。

“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裴谌是如此坦荡自然,他轻轻松松地说完这几个字,毫不在意会对一个孩子造成什么影响,他是那样的无所谓,悬川看着他,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

四周的空气凝结成一片冰冻的湖,呼吸都十分困难,偏偏制造这一切的人反应平淡,来去自如。

悬川错愕看向自己的……养父。

“事实没那么戏剧,”裴谌语气平稳无波动,简直像是在说接下来的工作日程,他无情地打断悬川的心理活动,“悬川,我只能跟你透露一部分,剩下的,你再长大些,我都会告诉你的。”

裴谌总是这样,他像是在处理题目一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写到哪一步骤全看他,别的什么,并不能干预自己。

可悬川是人,他会思考,会反抗。

“您一直要我拿到好成绩,拿第一,不只是因为担心我给给您的职位抹黑,也为了不让我在洞穴里耗时太久,因为,我是也个直感者。”

鲍德温的芯片里,记载了相关,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们与生俱来就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帝国的湮灭,正是因为力量用于残暴的统治,直感者利用他们操控人心,不是直感者的人被称为无感者,他们无法自我保护,只能接受直感者的精神控制。

直到,有人打破这一切。

“悬川,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被蒙在鼓里,原因很简单——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你甚至,”裴谌如切割线般的视线,从悬川的眼睛扫到他捏紧的手,“你甚至无法掩盖自己的内心,你在释放能量。”

“……什么?”悬川错愕抬起头,眼前,他的父亲,裴谌,正紧紧握住一枚戒指,额角青筋凸起,艰难地维持理性,裴谌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喘气道:“我安排了直升机,你马上离开。”

去哪?

悬川问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一道声音响起。

“悬川。”裴仰适时出现推开门,他走到弟弟的身侧,看着他颓然的模样,有些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背:“跟我走吧。”

“哥?”悬川看着突然出现的裴仰,第一反应竟然是——“我知道那个珠子是什么了。”

不!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了。

尖锐的针头戳入血管,药物瞬间被推入体内时,悬川只看见裴仰嘴唇微动……

似乎在说:对不起……

等等……我还没找到真相!他想要喊出口,随便求求谁,不要……不要再……

视野从四周开始攀升黑色浓雾,它们张牙舞爪地侵入他的身体,直到他失去一切感知,陷入昏暗麻木,光线淹没,他像是一只身不由己的蜡烛,只能任由一个黑漆漆的钟罩,扣住全身,在里面悄然熄灭。

……不要再被操控、管束了。

*

“谌叔,这样真的对他好吗?”裴仰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好像这样,悬川痛苦的表情就从未出现过。

裴谌伸手,抱住悬川沉甸甸的身体,他拔出推到尽头的针管,没说话。

“……叔,那天,是你让我去找悬川,还故意诱导我,让我跟他说了那些事情……”裴仰指的是上月,他出外勤回家,他爸爸跟他说,悬川回来了。

他习惯带着新鲜玩意儿去找悬川,那天,在楼下,遇见了裴谌。

“对。”裴谌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我知道你在追踪直感者。”

他如此坦然,裴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小时候印象里那个离经叛道的叔叔,回味到了记忆里熟悉的害怕。

“小仰,他是你弟弟。”裴谌把悬川抱起,他看起来丝毫不吃力,他抱着儿子往外走去,道:“我也不会害他。”

“我知道。”

裴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舒了口气。

*

直升机从联邦第一军校出发,穿过关卡,降落至联邦海军基地的一艘航母上。

五个小时后。

林顿·米德走出手术室,他取出帕子擦拭额上的汗,似乎疲倦至极般,他背部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缓了一会才说:“裴校长,见谅。”

因为一些事情,他现在无法彻底干预悬川的意识,只能达到裴谌的部分请求。

裴谌摇摇头,他俯身,摸了摸儿子在沉睡时还紧蹙的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顿让出空间,出门,看见老同学一脸焦灼地等在门口。

“抱歉啊老裴,我的权限没办法调用更高阶的仪器,记忆干扰得不充分,后期可能会有些后遗症。”

裴仰现实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也摇摇头,这样一来,林顿忍不住猜,他们这个家族的人,可能都是喜欢摇头来安慰人的。

不等林顿玩笑,裴仰正色地看着他,说:“多谢。”

“我去,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林顿不在意地锤了他一下,觉得他客气地肉麻。

沉默半晌,裴仰突然道:

“听说,那边出了大事,虽然我不太清楚更具体的事情,但是,林顿,我能猜到一些的,跟帝国有关系吧。”

“你真的,还是这么敏感啊。”林顿感觉自愧不如,他用肩膀轻轻撞击裴仰的,仿若他们还在学校,但他们早就不是孩子了,他叹了口气,“我哥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作息比以前还不规律。”

“咱们海军又不负责跟虫打交道,搞科研也不应该要这么多人吧,我其实一直奇怪,这么多艘航母到底是做什么的。”

裴仰点点头,在从裴谌那里得到“直感者”和“洞穴”的真相前,他也曾好奇这些问题。

“你放心吧,老裴,咱弟弟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林顿·米德最爱开玩笑,但这个时候,他总是表现得无比可靠,他冲裴仰挤了挤眼,“伦恩都不会知道。”

伦恩是他哥。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悬川和裴谌身上藏着事情,但是谁身上没秘密呢,他没必要刨根究底,他又不是总管,管这么多事情做什么?

他安安稳稳的跟在他哥后面捡漏就好,天塌了,有人顶。

不是他就成。

“替我向将军问好。”裴谌带着悬川离开前,裴仰对林顿说道。

林顿懒散地冲他比了个军礼,笑道:“好的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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