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昀从地牢出来后，径直去了和苍晗约定见面的茶馆。
茶馆已经没什么人，对面是家已经倒闭了的古董店。息昀刚站定，就向着古董店二楼看去。
苍晗坐在栏杆上对着他笑：“怎么回来晚了片刻？”
“遇到点事情。”息昀拢袖，“我与你说来。”
“真巧。”苍晗跳下来，“我也发现点不对，我处理那些妖鬼的时候，有两只躲在暗处，趁我不注意就往外跑，我觉得有趣，就没直接杀掉。”
息昀道：“你把他们当老鼠？”
猫抓老鼠便是这般，苍晗不以为意，笑道：“我跟在后面听他们说话，这两只厉鬼似乎不会说话，也并不相识，没什么人性，甚至逃跑途中还想给彼此下黑手，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却是一样的。”
息昀心念一动：“姑苏？”
苍晗倒是一怔：“你怎么知道？”
息昀道：“那两只鬼留活口了么？”
苍晗道：“留了，可惜什么都不说，一起去看看？”
息昀便与他一同前往，途中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与苍晗一说，苍晗笑道：“你发现没有，这里很多厉鬼临死前都看向东边，但妖魔没有这样的反应。”
姑苏就在此城的东边。
息昀道：“就我所见情形，应当是有人故意囚禁杀人，希望得到一些厉鬼。”
“看来我们得去姑苏看看。”苍晗道，“可姑苏风调雨顺，并未有恶鬼频出的事情。”
“所有厉鬼都指向姑苏，那里却没有厉鬼作乱反而说明有问题。”息昀道，“不过要这么多厉鬼是为什么？”
苍晗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单纯杀人制鬼也没什么好处。除非那人就是纯粹喜欢杀人，自己杀人忙不过来，才找了帮手。”
说罢苍晗摸了摸下巴：“听着像是我们魔族能干出来的事，不会是我们魔界跑出来一个喜欢腥风血雨的魔在这作妖吧？”
与此同时，他们已经到了苍晗关押恶鬼的地方，息昀看了一眼就知道，它们确实不会开口。
恶鬼们哭嚎着，嘶吼着，没有什么意识。似乎所有的理智都被强行消去了，全然无法交代什么。
即使息昀开口询问，恶鬼们也无法交谈，他们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只会杀人。
看来那只新鬼能说出姑苏两个字，也是多亏了他刚刚成为鬼，意识尚在。
“这些鬼双手染血，但似乎是被人驱使。”息昀道，“便超度了吧。”
苍晗是魔，只会毁灭，不会渡人。
息昀净化他们等怨气送去投胎，和之前一样，怨气刚被净化，恶鬼们就立刻消失，没有再次留下线索的时间。
息昀蹙着眉思忖片刻：“姑苏是必定要去的，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情和仙人有关。”
苍晗道：“怎么？这些鬼没有理智、不能说话是因为仙人的法术？”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无法交谈。”息昀缓缓俯身，抹去残留此地最后一丝鬼气，“但是那只新鬼刚刚化形时还有理智，靠近我之后才忽然发疯。”
苍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发疯前说了什么？”
“他说我和那些人是一样的。”息昀冷冷道，“我和害他的人能有什么共同之处？我思来想去，只想到我身上有仙人清气。”
“原来如此。”苍晗冷笑一声，“他是人族，本不懂得分辨魔气清气，成了鬼之后才察觉出你身上的气息与那些人相似。”
“不错。”息昀看向苍晗，“他初死之时，一心挂念他娘子，故而没能察觉，等他察觉到我的清气便倏然疯狂，且怨气激增。”
苍晗正要说话，却忽然回头望了一眼，与此同时，息昀感觉到一股妖气正在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飘来。
他们俩如此大张旗鼓地除魔卫道，还有妖族刚触逆鳞，故意前往？
息昀与苍晗对视一眼，苍晗迅速伸出手，捂住息昀的嘴，另一只手环住息昀的腰，一闪身，两个人就躲入了旁边的暗巷。
息昀漠然地瞥了一眼大道上鬼鬼祟祟走来的狼妖和猫妖，又无言地看向苍晗禁锢自己的手。
苍晗笑了笑，俯身靠近息昀的耳朵轻声道：“这两只妖有些反常，先别杀。”
息昀挑眉，神色冷峻，向下扫了一眼，苍晗顺势松开捂着息昀嘴唇的手，笑得一脸无辜。
“我没打算出手。”息昀无可奈何，只能低声道，“这妖身上有鬼气。”
两只妖身上的鬼气很浓，像是长期和厉鬼混在一起，确实反常。
那两只妖族一路寻寻觅觅，很是小心，神色焦急又带着恐惧。
息昀和苍晗交换了一个眼神。
苍晗在息昀耳侧快速说道：“我去套话，你隐藏好仙气。”
息昀一点头，垂眸而立，身上果然一丝气息不泄。
苍晗打了个响指，身上用作伪装的仙人清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魔气。
魔气不算多也不算少，很适合扮演一个被仙人追的抱头鼠窜的魔族。
苍晗左右看看，抬手往自己脸上一抹，那张俊美的脸上就多了许多血迹，隐约还能看出鼻青脸肿的样子。
息昀见这幻术，一时没忍住，难得微微一笑，苍晗眨了眨眼，闪身出去。
息昀靠在巷子的墙上，看见苍晗一脚踩在青苔上，故意跌跌撞撞跑出去：“你们疯了？别往那边走，有天界来的神仙。”
那两只妖原本被吓得亮了爪子，一看是只可怜兮兮的魔族，便警惕地看着他，倒是没出手。
狼妖狐疑地一拱手：“多谢兄台提醒，这里是怎么了？”
苍晗捂着脸，痛苦的表情倒是逼真：“你们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不是住在这里的？”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出城去接人。”狼妖道，“回来就发现原本家里的人和鬼都不见了，这才出来寻找。”
“那你们真是幸运，躲过一劫。”苍晗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怕急了，“我便倒了血霉，原本就是路过，就想着歇歇脚喝口水，谁知撞上那两个活阎王。”
猫妖道：“我这一路过来，发现死了不少妖族魔族的弟兄，又听闻天界近日有神仙下凡灭妖除魔，莫非——”
“正是。”苍晗一边打量四周，一边低声道，“那两个神仙是在厉害，要不是我发现苗头不对，先一步躲起来，可就没人提醒你们了。”
狼族也打了个寒颤：“听你的意思，他们就在前面？”
“不错。”苍晗道，“你们去就是送死。你们在找什么？我方才躲在此处，看见不少妖魔鬼怪逃窜，或许能帮到你们。”
“我们兄弟二人有份差事，帮着几个贵人养几只鬼。”狼妖道，“那几只鬼平日里就在外面杀人练功，今天也放了出去，万一真的被杀了，那可就……”
猫妖暗中怼了他一下，陪笑道：“我们再去找找。”
苍晗一挑眉：“你们也不必藏藏掖掖，你们的头儿是仙人，在姑苏对吧？”
这话大胆，猫妖和狼妖对视一眼，竟沉默下来。
息昀站在暗巷中，安静地凝视着苍晗的侧脸，心底微微一动。
苍晗还是更适合这样狡黠张扬的模样。
不过息昀欣赏得来，妖怪们可是觉得胆战心惊：“你怎么知道？”
苍晗一抬手，手上出现一缕仙人清气：“因为我也是替仙人办事的，只不过和你们不是一个主人。”
狼妖恍然：“莫非我们主上和你的主上相识？”
苍晗点点头：“若我不知你们底细，何必管你们去送死。”
狼妖急道：“那你刚刚看见我们的鬼了么？”
说罢两妖将自己的鬼样貌描述一番，苍晗一听，有一半是自己随手杀的，甚至有两只是刚被息昀超度，便叹道：“都死了，我看的真切，有几只就死在这附近。”
猫妖一下子就瘫倒：“完了，完了，主上必然会怪罪……”
“莫怕。”苍晗道，“我家主上与你们头儿有点交情，我正是去拜访他们的，到时候帮你们做个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息昀听到这里，暗中给苍晗传音：“我吓一吓他们。”
苍晗回道：“快，正合我意。”
息昀便运起法术，在两只妖怪要去的方向上炸出阵阵雷声。
只见前方法术乱飞，金光如日，风声如鼓，把那两只妖吓破了胆。
苍晗一看时机正好，立刻把他们拉去角落：“看见了吧？那仙人还没收手，还在到处杀妖魔呢，我们要是被发现，必死无疑。”
猫妖拱手：“多谢兄台就我们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苍晗笑道：“我救下二位，也有我的私心。”
狼妖道：“兄台所求何事？”
苍晗道：“我主上对这制鬼之法很感兴趣，但是你们的头儿却一直不告知我们细节，我这次去就是去求……”
他话没说完，狼妖就急急摆手：“这我们确实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乱说。这些鬼都是姑苏那边送来的，我们只是负责看管，或有还没死的人，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等他们死了化成鬼再放出去历练也就罢了。”
苍晗哦了一声：“那你知道这制造厉鬼有没有什么条件么？我指的是比如要看生辰八字之类的。”
“这要什么生辰八字。”猫妖笑道，“反正他们送来的时候都已经怨气横生了，化为厉鬼是一定的。”
苍晗道：“那送来的都是姑苏人？也未听说姑苏失踪多人啊。”
“这我们就不知了。”狼妖道，“我们只知道人都是姑苏送来的，不过也未必就是姑苏本地人吧，路过姑苏被我们主上看中，送货来历练也是有可能的。”
苍晗又套了几句话，发现这两只妖不再透露更多，便叹了口气：“仙君，套话只能套这么多，剩下的手段只剩威逼利诱和严刑逼供了，你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