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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惶惶不安,好像西西弗斯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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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之中,那个人终日推着石头,在内心的煎熬与神明的惩罚面前,西西弗斯永远都是脸上充满笑容的模样。他乐观地推着石头,仿佛手中的不是石头,是黄金,是知识,是财富。然而残酷的现实是西西弗斯手中的那块石头什么都算不上,那只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仅此而已。

“我怎么会被困难打倒呢?”

明明是神的惩罚,但是总有人并不把那当成一种惩罚,乐观主义者永远都把生活看做是一种磨练,一种修行。至少对于西西弗斯而言,在地狱里头永无止境地推着石头,看着它滚落,这样的摧残无法磨灭生活对于他的热情。他持之以恒地推着,哪怕石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攀登到顶峰,总是瞬间坠落下来,空洞得不像话,这一切都太痛苦了,什么都无法弥补他内心的巨大伤痛。但是西西弗斯放弃了吗?西西弗斯转身又再一次推起石头,哪怕他知道结局会和他之前别无二致。

石头或许会陨落,把人砸死,或是把别的什么东西砸成碎片。生活总是会把人撞得猝不及防,粉身碎骨。生活就是摸着石头上山,你的手掌会像巨人的手掌一样粗粝,你的智慧会像那些遥远的神明一样,神明不管是东方的也好,西方的也好,她们永远有着高高在上的智慧,抚平人心中的伤痛。指引人通过生活的迷茫,去往超脱与永恒之地。

现实生活呢,她到底要怎么形容,要怎么活着,才能够算是不虚此生?

母亲是无法体谅伊美润子的,她觉得自家的女儿太过软弱了,平时不敢抬头看人,面对问题很容易退缩,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伊美润子的成绩不算出色,老师给出的建议是:遇到问题不敢提问,压力太大,需要家长协同学校老师一起去解决这个问题。母亲私心认为软弱的伊美润子是因为她平时生活不敢跟人打交道,而女儿如此软弱和气馁,作为母亲也没有办法——她只能默默地在开完家长会之后叹气:“还是做得不够好啊。”至于伊美润子是怎么想的,母亲不得而知。压力大就压力大吧,母亲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是在同龄人的白眼和贬低之中默默前进的。任何人的学习之旅,都没有像童话故事里说得那样圆满和美好。

“孩子的问题很大哦,她上课老是走神,总是一个人在学校的角落里头哭泣。”

“不用管这些,累的不是她一个人,不许矫情。”

好在伊美润子是那种永远都对明天抱有一丝期待的类型的人,她还不至于因为软弱的性格而到会产生人格失常的地步。永远胆怯而羞涩的性格使得伊美润子总是在她人面前说不出来话来。生活就是往返于图书馆和自己家,生活就是这般如此静静地流淌,挤不出一滴水花来。她小心翼翼地躲藏着那些会让人害怕的东西——比如走过她人身边时,别人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带点轻蔑的眼神。比如在跟那些领导学生会的“大人物”交谈时,那些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不屑的目光:“哦,知道了。”以及在老师批阅作业时,抑制不住的火气:“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你是干什么吃的?”她尽量去躲避,去不在乎这一切。眼神和口气一样脆弱,少女早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坚信什么,去做什么,她只能被动地被现实击落得痛苦。

每当她看见老师和同学撇来冷且刻薄的眼神时,她便觉得,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用都没有。

每当她尽力去做,但是总也做不好,遭到她人无情的嘲讽时,伊美润子便会错生出一种“难道我真的要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吗”的想法来。

压抑而矛盾,痛苦,人生的轮回仿佛在她身上拧成了一个结。亦如西西弗里反复推搡着石块,刚有点起色,又瞬间下坠一样。人类的生活怎么会像她们真正经历的那么美好呢,伊美润子抬起头去看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头,那是名为“困难”的巨大屏障——生活之中那些错综复杂,随时可以打败你的屏障,你要怎么去跨越呢?伊美润子?去依靠她人吗?还是独自作战?有几成把握能够解决掉那些痛苦的事情呢,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会想到过过去吗?会想到那些失败的瞬间吗?会觉得耻辱和痛苦吗?会逃跑吗?会因为别人的耻笑和自己内心的怯懦而抬不起头来吗?你就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伊美润子?你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吗?

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各种各样的规则,而伊美润子不打算遵守其中的任何一条,少女平心而论,人生来自由,而自由便是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做一个好学生,好女儿,甚至是未来某某的好伴侣,好情人。少女从母亲手中接过菜篮,她已经不打算去埋怨艰苦的家庭条件和没完没了的抱怨了。冬天严厉的气候是会牵扯出一些不好的情绪的,伊美润子想道,她得克服,她要把那块石头往上推,而不能够一直任由它停留在原地。

冬天的太阳把玻璃窗擦得发亮。

母亲转过身体时,她看见女儿沉默的脸蛋显现出一种格外娴静的美。嘴唇粉嫩得好像霓宫湿热的樱花一样,那样乌黑和清澈的眼神,炯炯的额头,高挺的鼻骨显现出一派尊贵的气氛来。现在还是初中,伊美润子还会继续长大的,她想,她会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很漂亮,比自己还要漂亮。润子还会变得更加坚强吗?还是依然那么脆弱和弱小呢?

“润子?”

“嗯?”

“快看外头的天空,很漂亮。”

橘红色宛若盘龙一样的云彩,明澄澄的,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人,伊美润子抬起头去看窗外,自己在巨大的天空之下,宛若一个闪闪发光的坐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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