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休息片刻后，其余人趁夜都去找景凰，而玉小霜来到孔方楼。

楼外寒冷异常，楼内却温暖如春，也不知是烧了火墙还是地火龙，可真是会享受。

银楼主娇媚如昔，身着一套配色素淡的盘枝百花曳地裙，发髻上一根白玉垂花簪。

看到玉小霜来一点也不惊讶，眉宇间俱是掩不去的担忧，她招手让领路的缎灵先下去，自己率先开口：“圣上说会派密探彻查毒衣案，让孔方楼全力相助，我就猜测会是你。”

玉小霜坐在她对面，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可是谋逆大案，皇帝自然要派绝对效忠于他的密探去查，查出的结果才是真实可信的。以你与皇帝的关系，以及南宫家与圣上荣辱与共的利益牵扯，都决定了此案非你不可。”说到最后，银楼主降低了音量。

玉小霜微愣，她心中惦记的是景凰的安危，此案牵扯到景凰，无论如何她都会为她洗刷冤屈。

皇帝让她去查正好，她下意识也以为是皇帝知道她与景凰交好，她为了景凰，定会全力以赴，却忘了自古帝王，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不过玉小霜并没有太大抵触，因为就算皇帝让其他人去，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玉小霜突然冒出个念头，毒衣案意在谋害圣上，颠覆整个卫国的前途命运，而景凰成了凶犯，玉小霜是揭开真相的那只手，两个人的命运与卫国的国祚紧紧交织在一起……

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个案子？

玉小霜狠狠打了激灵，回过神来，银楼主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她恍惚了一会，想起自己的来意，低声道：“还记得你让我去鹤云山查的事吗？”

此时不提毒衣案，却提这事，难道有什么关联？银楼主微微倾身向前问道：“莫非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玉小霜自从知道有人谋害皇帝之时，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后来想想，毒衣案是谋逆，私造兵器也是谋逆，这两件事，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她将鹤云山中所见悉数告诉银楼主，银楼主听完也是大惊，本以为只是山匪一类的事，没想到竟然也是谋逆……等等……所以，她才在此时提起。

银楼主眼中精光一闪：“你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

玉小霜也看着她：“若不是同一人所为，那便有些可怕了。”

是啊，一个谋逆的就如此来势汹汹，若不止一个，如何招架的住？

银楼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问道：“你有没有被发现？此时出事召你回来，该不会也是对方的计策吧。”

玉小霜慢慢摇了摇头：“我们并未被发现，若是发现了，早就灭口了，还会跟我们客气吗？这次事情应该是蓄谋已久的，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断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计划。”

银楼主轻轻舒了一口气，自己也是急糊涂了，她问道：“沐家小公子人品倒是可靠，就是不知能力如何，将此事交付予他，虽不惹人怀疑，但怕他惹祸上身，打草惊蛇。”

这也是玉小霜担忧的，可那时时间紧迫，她唯有出此下策，不过她相信沐淼自保还是可以的，她道：“那些人每月初五才会开石门出来，一侧以群鬼诱之吓之，另一侧则运送兵器，其余时候都石门紧闭，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让沐淼看着，是以免这些人转移或撤离失了踪迹，若是隐匿起来，便断了线索，再无从查起了。”

银楼主拢眉点了点头，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玉小霜看了银楼主一眼，欲言又止。

银楼主舒展了眉，无奈道：“说吧，你连皇上都敢让人假扮，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不算出格，你说吧，我承受的住。”

玉小霜龇牙笑了笑道：“没那么吓人，就是可能不太合乎规矩，想先请示一下你。如无意外，下次再运送兵器，便是正月初五之时，我本想请些密探跟我一起去守株待兔，没想到出了这毒衣案，我要亲查，只怕无暇分身顾及那边。

且有毒衣案这种谋逆大案在先，只怕鹤云山中的势力，比我想象中更庞大更复杂，恐怕要派军前去围剿。而现在这种非常时刻，可信的人少，可以出京的人不多，正月初能带兵出京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说到此处，玉小霜顿住，银楼主倒是听明白了，她斜睇玉小霜道：“因而，便要动用自己家的人了？”

玉小霜一本正经道：“哎呀，银姐姐对南宫家如此信任，小妹甚是感动，如此，就让我大哥带侍卫们前去吧。”

南宫家的侍卫有的是前线负伤退下来的士兵，有的是南宫将军如练兵一般训练出来的卫队，进可上阵杀敌，退可看家护院，可不是一般官宦之家的侍卫家丁能比的。

玉小霜说的不错，能掏空山腹，秘密建造那么大一座兵器库的人，势力、财力、野心，都不小，几个密探真不一定对付的了，需要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将士。

而在这人人自危的京城中，还能出入自如的，唯有掌管城防营，并且与皇帝牵绊颇深的南宫家，也只有带自家的侍卫出京，才不会太惹人怀疑。

只是这小丫头明明自己已经盘算好，却故意让自己说出来，再假装好似听自己的命令行事一般，真是只小狐狸。

银楼主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想板着脸，却笑出了声：“也就是你……下不为例。”

玉小霜笑嘻嘻地点头，这个时候，除了南宫家，还能相信谁呢？

笑了笑着，玉小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问道：“先前接下我的任务，保护景凰的密探，能联系上吗？”

这思路跳得可够快的呀，银楼主怔了怔，神色却有些古怪道：“这位密探，他身负皇命下达的秘密任务，不知他为何还会接下你的任务，同时接两个任务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完成便可，只是……联系不上他……”

玉小霜有些不太明白，联系不上是指……

银楼主顿了顿继续说：“当初，他接下任务便潜伏到景凰身边，因他在行秘密任务，避免暴露，我们不主动联系他，由他寻机会联系我们。

第一次传来消息是九月底，信上说无事无踪，十月，十一月，亦是如此。直到十二月，突然传信写着：有事有迹，紧接着皇上中毒，景凰收押，我便立即传消息给你，事发之后，他便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

玉小霜问道：“你们可是以‘有无’二字为暗号传信？”

银楼主点头：“不错，避免有人冒充，信中必有这二字其一，且有重复，否则，便不是他亲传之信。”

玉小霜心思百转，她将颜四娘假扮景凰在天牢的事告诉银楼主，旋即问道：“最后传来的信，说的应该就是景凰出事，颜四娘有了踪迹，若他在颜四娘替换之前便发现，为何不阻止？若他在替换之后才发现，他还能找到景凰吗？”

银楼主暗暗思量，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讶然，可是事关机密，她不能说，只是整理了思绪，这般解释道：“景凰毕竟是女子，这位密探是男子，无法贴身保护，恐怕是被颜四娘钻了空子，后来发现有异，才传出消息来。事发好几天了，若找不到景凰，他应该传消息回来，现在还没有消息，应该是景凰被藏的隐密，他守着景凰，无法再传消息。”

玉小霜看着银楼主，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不肯直言……她如此分析倒也有可能，可是她不能拿景凰的安危冒险，万一这位密探一直没找到景凰，怕挨骂一直不肯传消息呢？

银楼主看出玉小霜眼中的疑虑和焦灼，提点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办此事？”

若是我……玉小霜的眉头紧蹙，埋头思索，自己的任务上说，最重要的是保护景凰，其次是查清颜四娘及其幕后之人意欲何为。

若她去办此事，若她与景凰并不熟识……发现颜四娘的行动便直接阻止，她幕后之人只怕会隐匿行踪，再现身不知猴年马月。若颜四娘替换成功后被自己发现，而对其下手，恐怕会打草惊蛇，景凰会被直接撕票。

最简便稳妥的法子……便是在保护景凰安全的前提下，让颜四娘替换成功，让她去执行任务，让她在任务完成之后去复命，才能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在这期间内，一直知晓景凰所在，万一有人对景凰不利，也能抛却一切，在第一时间救下景凰。

想到这里，玉小霜抬起头来，眼神明澈如水，颔首道：“我明白了，景凰暂时是安全的，如有万一，那位密探也能救下她。”

“你想明白了就好，要相信我们的密探。”银楼主暗暗松了口气，她并没有想到那方面。

玉小霜又想了想道：“假景凰认罪之日，便是他们动手之时，我要揭开颜四娘的面目，打幕后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慌乱之刻，那密探便有可乘之机。”

银楼主伸出纤纤玉手，指尖轻轻戳了戳玉小霜额头：“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银楼主的动作让玉小霜想起了南宫夫人，便忍不住猜测起她的年龄来。可那张玉容精致如花，实在不露一点儿岁月的破绽。

玉小霜败下阵来，正色道：“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可以揭破真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