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别墅一层。
从跑步机上下来，李呈直接跪在了地上。缓了口气，往下一躺，安详的就差一把土。
头顶传来令他崩溃的嗓音，李呈闭上眼：“你别管我了，我哪也不去，今天就在这睡了。”
“这就不行了？”
李呈心里委屈，觉得王晏之八成是在为今天的草莓报复他。
没力气说多的话，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良久没声音传来，脚步声响了又停，李呈以为他走了，撩起衣摆扇了两下，汗都顺着皮肤流去了腰腹，热腾腾的像攒了把火。
摸摸肚子，琢磨要不干脆接下那个综艺去山里避几天，否则照这么下去，他非让王晏之练废了不可。
屋里早早就开了暖气，地板热腾腾的，躺久了后心烧得慌。
衣服脱在一旁，李呈想拿来垫着，手伸出去，闭着眼睛胡乱摸索，碰到什么硬硬的东西，探着向上摸了摸。
眼皮一颤，猛然睁开：“你没走啊？”
王晏之垂眸，眼皮轻飘飘往下一耷，看向被他攥住的裤管。李呈忽如触电般抖了一下，忙缩回手，骨碌一下爬起来，满脸乖巧地跪坐在地板上，对王晏之道：“我休息好了。”
王晏之将目光挪回手机屏幕，似乎在回消息。
“叔叔。”李呈问：“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不是要在这睡吗？”
李呈哽住，过会儿才说：“我随口说说，你怎么真信了，地板这么硬，会把我硌死的。”
王晏之收起手机，转身时说：“楼上有床。”
他忙不迭跟起来，不留神踩了一只裤脚，扑通一声，扑在了王晏之跟前。
王晏之望下来，唇角略弯，嗓音淡淡：“陛下，使不得。”
李呈哼一声，将脸埋下。
翌日一早，他搭王晏之的车去公司，下来直奔三十楼，冲到李薇跟前，义正言辞地说愿意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奉献出一个月的宝贵时间，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山区的留守儿童们见面了，问李薇什么时候买票出发。
“急什么，年底才拍。”李微关上电脑，将他上下一打量：“去让小鱼给你弄身像样的，下午跟我一块去见导演。”
“见导演？”李呈已经很久没拍戏了，上回的电视剧播出效果不好，他作为男三都不如的背景板，承担了大部分炮火，不仅观众雷，就连制片导演都避之不及。
除了一些平面拍摄和上回那个博物馆的综艺，已经很久没接过大活了。
“什么导演。”李呈狐疑道：“是正经人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你正常一点。”李薇起身叫来小鱼，嘱咐几句，对李呈说：“电影的第一支预告片已经放出去了，反向还不错，今天要见的导演过去是拍纪录片的，第一回接电视剧，班底还行，最近一直在选演员，王导就跟他提了下你。”
“王豫？”李呈说：“那岂不是走后门。”
“想得美，王导只是给个建议，用不用你得人导演说了算，对了。”李薇想起什么，表情严肃了几分：“我前几天来的时候在电梯里碰见钱楠楠，他最近好像来得挺频繁，你留点神，别让人挤走了都不知道。”
李呈哦一声，鼻尖耸着像是在嗅什么。李薇见状拿着文件袋往他腰上拍了一下：“别光哦，你得做点什么。”
李呈点头敷衍：“你闻见了没有？”
“闻见什么？”
五分钟后，安全通道内。李呈和新来的女孩儿蹲在一块，一人端了个小碗，将唯一的炸蛋一分为二。
“你够吃吗？”
“够，我最近减肥。”
“我也是。”
二人迅速瓜分完一碗螺蛳粉，带着身味儿，像在汤里游了一圈刚爬出来。大半瓶香水喷上去，不仅没让他变得好闻，反而混杂出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简单些说，就是入味了。
李薇一个没盯住，李呈就臭了，是全身上下的臭，头发丝上都是味。
不仅有螺蛳粉，还有香水味。好比香水煮酸笋，难以用语言形容。
这会儿去找地方洗澡做造型显然来不及了，李薇绕着他转了一圈，指挥小鱼：“再给他来点。”
“我不想来了。”李呈不乐意：“太冲了。”
“算了吧姐，别糟蹋香水了。”小鱼盖上盖子：“我听说总裁那配了盥洗室，能不能跟陈助理说说，让他上去洗个澡。”
李薇迟疑了。
她不确定李呈现在和王晏之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到没到能进他办公室洗澡的程度。掂量好一会儿，还是秉着问一问的态度给陈助理打去电话。
“王总在待客。”陈助理将打包好的咖啡提起来，对电话那头的李薇道：“你让他自己去，他知道东西放在哪。”
他知道？他用过？！
什么情况才会在公司用到淋浴间？
李薇挂了电话，看向李呈的眼神夹杂了几分深意：“你去吧。”顿了顿，嘱咐说：“别耽误太久。”
“洗澡能耽误多久。”李呈转过身，嘴里嘀咕：“只要姓王的不在，五分钟我就冲完了。”
小鱼咳嗽一声，转头同李薇对视上，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挪开，终于明白为什么保密协议要签那么多页了。
去的次数多了，走得熟门熟路，上来之后没见秦秘书，李呈便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隔着厚重的门板听见一声不太清晰地“请进”，还在纳闷姓王的今天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金灿灿的黄毛，眉心痣显眼夺目。
一声叔叔卡在嘴边，嚼碎了，咽回去。
钱楠楠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同样露出几分诧异，向外看去：“秦秘书呢？”
“不在。”李呈盯着他。
“那你就直接进来了？”钱楠楠上下打量李呈，问他：“你找谁？”
“来这还能找谁。”
钱楠楠顿几秒，说：“王总不在。”
“哦——”李呈拖长音，将门推得大开，同时迈进一只脚。
沙发上的人面露古怪，李呈一进来他就闻见了什么怪味，不由掩住口鼻：“你这么进来不合适吧？”
李呈蹙起眉头，心说还没怎么着，他这就以主人自居了。
见他无动于衷，钱楠楠便站了起来：“总裁室非请勿入，这点礼貌都不懂吗？”
李呈停住脚，隔着两米的距离审视他。
“你是王总什么人？”大约是让他这副正宫的架势唬住，钱楠楠目光渐渐变得狐疑，实在很难将这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联系到一块。
李呈摆出登基时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同他说：“你管不着。”
钱楠楠虽然没见过李呈，但在网上吃过他的瓜，不认为王晏之那种级别的会看得上眼前这个全身黑料的十八线小明星，可再一想，如果他们真没什么关系，凭李呈，怎么可能有机会参演王豫电影的男主角。
难道王晏之喜欢这样的？
二人互相望了一会儿，各自都在琢磨。
李薇惦记着同导演见面的事，担心李呈在上面耽搁，特意打了个电话来催。
僵局遭到打破。
李呈没空搭理他，挂了电话上前一步，刚要越过他，钱楠楠就同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地连连后退：“你身上什么味儿啊？难闻死了。”
李呈抬起手臂嗅了嗅，张嘴胡说：“你懂什么，这是王氏新研发的香水，还没上市，只此一瓶，有钱都买不着。”
“你骗鬼呢？”
“不信算了。”放着那么宽的路不走，李呈偏要停在他面前：“麻烦让让，我要去里面。”
钱楠楠迟疑几秒，让开路：“那是王总私人休息室。”
李呈说：“我知道。”
看他轻车驾熟，径直走向休息室，钱楠楠不禁在心中不平。
他到这来了好几回，知道那是王晏之的私人领地，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没有一次如愿进去过。十八线的小爱豆到底哪不一样，长得也不见得比他好看，嚣张的好像已经是这栋楼的另一个男主人一样。
如果李呈这样的都可以，凭什么他不行。
这些日子他为王晏之跑前跑后，原以为他看上的是许姗姗，只是借他的手去偷周焜硬盘里的照片，那晚被拒绝时以为他不喜欢男人，便死了心同他置换资源。
可如果不喜欢男人，李呈怎么会在这？难不成是为了眼前这个废物所以才拒绝他？
他紧盯李呈，实在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呈脚步一顿，察觉到什么一般回过了头，恰好撞上身后一直审视他的目光，皱眉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跟王总睡过了？”不等他回答，钱楠楠便笃定道：“所以你才能演王导的男主角。”
他心里不服，觉得自己冒这么大风险替王晏之办事，目前也只是拿了两个商务和一部s级电视剧的二番男主，而爱豆出身的李呈却一上来就演了王豫的男主角。
这不公平。
李呈让他说得一愣，全身的汗毛都因这句话竖了起来：“你什么毛病，我干什么要跟王晏之睡觉。”
哪有叔叔同侄子睡觉的。
李呈五官拧着，想到那一幕后背就跟趴了条蛇似的难受。
何况王晏还做过他几天老师。皇帝师是什么，严谨点论，那就是太傅！
哪有皇帝睡太傅的！
白日里又是抄书又是查功课，夜里上了床还要担心被念叨。
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你不承认也没用。”钱楠楠说：“以你的条件，如果没有王总，怎么可能参演那种大制作。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认的。”
李呈恼道：“没发生的事我干嘛要承认，你再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你不敢。”王晏之需要他，钱楠楠便是拿住这点才敢有恃无恐地同李呈说这些。
谁知道他对李呈究竟抱的是什么态度，说不定就只是玩玩。
有钱人不都这样，兴趣来的快，去的更快，难保两人的角色什么时候就对调了。
公众人物忌讳这些，即便他敢，李薇也不同意。
“我会告状。”
钱楠楠毫不在意，态度不屑，完全不把李呈放在眼里，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皮鞋沉闷的声响。
转头看了眼半开的大门，正对着的秘书台空空如也，办公室内没有监控。
随着脚步声临近，钱楠楠蓦地笑了一下，对李呈说：“你出道早，是我的前辈，我送你一份礼物，要是不喜欢，也请前辈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的刹那，钱楠楠猝然发出一道短促地惊叫。
李呈眼看他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撞上身后的王晏之。
要不是反应慢，李呈这时该给他鼓掌了。
王晏之左手挡在钱楠楠肩头，将他同自己分出半掌的距离，镜片后的目光冷淡无比。
“什么事。”
“都是我不好。”钱楠楠捂着脸，怯生生道：“我不知道李呈怎么在这，问了两句，他突然就发脾气了。”
王晏之望过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