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应该再多休息两天的。”

两个人并排走在锡秦街区，江逸年一直注意着沈筠的状态，这只兔子的脸色依旧不太好，整个人削瘦得仿佛有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昨天晚上，那个简单的拥抱结束以后，沈筠和江逸年讲了他在集团实验室里看到的有关“江逸年”的行程轨迹。

“陆亨当时，没告诉你？”

“陆亨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我面前提起仿生人这回事。”

见江逸年神情凝重，沈筠察觉到不对劲，明明先前江逸年都提了要知道“江逸年”的行程轨迹，且陆亨也去查看了，沈筠以为陆亨不让江逸年进实验室，但起码会将行程告知，没想到他居然并没有对江逸年说起。

想到这里，沈筠才想起来问江逸年：“陆亨他们，在这个实验室里担任的是什么角色。”

“项目参与者，但不是主负责人，主负责人，甚至连我都没见过。”江逸年按着太阳穴思考，“我好像同样没有见过白念。”

白念的身份存疑，现在看来他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制作“江逸年”的主负责人，但这时候沈筠先不打算想这件事，只专注于眼前，陆亨不告诉江逸年关于复印件的轨迹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沈筠不用为他用了修复能量查看到了真正的行程轨迹而隐瞒，要是陆亨告诉了江逸年明面上只那一条的行程轨迹，他还得找个借口来说明为什么他看到的和陆亨说的不一样。

沈筠暂时还不想告诉江逸年他有修复能力这件事。

所以沈筠就告诉了江逸年他看到的经过修复以后的行程轨迹，意料之外的是，江逸年听到他的复印件过去五年并不只是乖乖待在实验室里而是到处跑之后，他当时的表情没多大变化。

复印件到处跑，其中重复最多遍的就是一个地址——天纳星东半球锡秦街区300号，是那个叫做“第二次”的公司。

沈筠之前就查过这家公司的地址，距离他们所住的郊区别墅不远，两个人第二天一大早就预约了悬浮车出门，只是这家公司位于街区里面，悬浮车只能送到街口，里面只能步行。

“我想尽快解决，然后离开这里。”思绪回笼，沈筠回答江逸年。

对方眸光浅浅，江逸年也不多问，只说了声：“好。”

300号在街区的最里面，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和南斯小镇有点像，属于特色小镇，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店面，一个制作仿生人的公司定位在这里，挺违和的。

“据复印件的行程轨迹，这个地方它常来，”沈筠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停了下来，“它是根据你制作出来的，这个地方，你可有印象？”

眼前这个名叫“第二次”的仿生人制作公司，与其说是公司，不如用工厂来形容更准确，别说写字楼了，撑死就只有两层的平房，墙面未曾粉刷，占地面积也不大，这里不仅交通不便利，大门口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门头，两个人在周围找了一圈，才发现一个不明显的后门，后门旁边有一间很小的办公室，但是里面并没有人，沈筠推了推那扇门，没有开。

无人的办公室和紧闭的后门，江逸年在原地站着，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沈筠刚想问，方才自己的问题江逸年还没有回答，就看见江逸年伸手拉住门把手，将门平移着打开了。

沈筠：“……”

“我对这里没什么印象，是复印件自己的行程。”江逸年边说就边要往里走。

“等一下。”

沈筠突然叫了江逸年一身，后者回过头：

“怎么？”

“我……其实并不确定这里是不是一定能找到季舒言的仿生人资料，我们很有可能会白来一趟，做了无用功。”沈筠看着江逸年说。

“我确实不喜欢做无用功，不过要是跟你一起，我倒是挺乐意，”江逸年拉过沈筠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别有负担，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好。”沈筠点了点头。

放眼望去，这个工厂破旧得很，不像是那种正在运营中的，可之前星网上搜到的营业信息，并没有说注销了或者搬迁了，那么就说明这公司还在这里。

两个人走到这个平房面前，侧边有一道感应门，江逸年给了沈筠一个眼神，一起往里面走。

感应门无声地打开，等两个人进去之后又自然关上，沈筠的视线四处扫了一圈，原来外面的“废土风”真的就是只是外面，这里面干净整洁，左手边口有一个巨大的光屏，展示着这家公司的平面格局，在外看来地方不大也是假象，这里甚至还有地下二层，沈筠细细的看着光屏上的平面图，在左下角，也就是地下二层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方格，上面写着档案室三个字，这是沈筠要找的地方。

路过光屏后就是一个更大的感应门，两个人走近但门没有开，而是边上滑行过来一个机器人，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机械男声响起：【欢迎来到第二次，请留下您的访客信息。】

这句话一说完，机器人的头顶的屏幕变成了摄像头，镜头转动的呲呲声刚冒出来，江逸年就站到了沈筠面前，摄像头对着江逸年的脸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江逸年，欢迎您的再次到来。】

不知道这个机器人是根据什么感应来扫脸的，总之它扫完江逸年以后就离开了，没有再让沈筠扫，沈筠站在江逸年后面，听到机械男声播报出那句话微微睁大了双眼，不过他维持着原动作不懂，直到机器人滑行走，才从江逸年身后探出脑袋。

江逸年看出他似乎想问点什么，手指抵了抵嘴唇，沈筠懂他的意思，就没有再说话。

机器人一滑走，第二道感应门就接着开了。

这里面才是真正算是“第二次”公司的场地，亮堂的环境和整齐的工位排列，和沈筠想象中的差不多，唯一就是周围是异常的安静，好像没有人交谈，倒是有不少和门口同类型的机器人在其中穿梭，在这个时代，一家公司机器人含量比人类高是很正常的现象，沈筠倒也不觉得奇怪，他现在想的是赶紧到地下二层的档案室去。

两个人按照刚才光屏上的线路找到了档案室，门口有一个指纹锁，江逸年上手点了点小屏幕，只听见滴答一声，门锁打开。

沈筠盯着那个锁，后知后觉想起来，江逸年的那个复印件总来这个地方，它用的是江逸年的身份信息，那么倒推过来，作为原件的江逸年也会有这里的权限，怪不得，沈筠觉得他们这一路走过来有点过于顺利了。

原来是复印件提前探路过无数回了。

这间档案室的布局和日石星的日石新闻社有点像，只不过整体面积小一些，摆放的光屏也不多，不过才三排，在确保档案室没有其他人以及机器人后，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人从一边开始输入关键词找有没有季舒言的仿生人档案。

也不知道这里档案存放的顺序是按照什么来的，沈筠从左边的光屏一路找下去，都没有找到季舒言的名字，倒是发现了不少别的东西。

比如，仿生人不仅仅只包括了人，还有些是动物，想必是有人不忍心自己的爱宠离开，也想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在身边作为念想，倒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这些，也被记录在案。

“崽崽。”沈筠刚关闭一只名为丹尼斯的小狗，就听见江逸年在叫他。

沈筠走过去，凑近江逸年面前的光屏，最上面显示出来的是季舒言三个字。

接下来是：

【仿生人3009号季舒言，于4268年7月10日制造。】

4268年？仿生人季舒言在五年前就被制造出来了？

“你接着看下去。”

江逸年点了点光屏，出现的是另一句话：

【季舒言，4246年2月16日诞生于洛斯星，于4268年7月1日去世。】

什么？

沈筠指尖微微发颤，所以在五年前，真正的季舒言就已经死了，并且在她离开的十天以后，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才被制造出来。

而且，这个季舒言，和月神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死因？”沈筠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没有，季舒言的档案信息是我查询到现在最简单的，她的生平只有这么一行字，仿生人那部分记录的也很简单，甚至别的档案还有写制作仿生人的团队成员名字，季舒言这里只有一个。”

沈筠顺着江逸年的手指望过去，那是个两个字的名字——戚然，名字前的落款为：设计师。

前几个制作团队的组成落款基本都是主负责人、副负责人以及组员等这样比较笼统的称号，所以戚然的这个“设计师”，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筠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从刚才看到季舒言的档案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幅表情，江逸年注意到后拍了拍他：“你原先的猜测是什么？”

“在月神星发生灾难以后，有人制作出来了和季舒言一比一的仿生人代替原先真正的季舒言……”沈筠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不说了？”江逸年问。

“档案里面有没有季舒言的照片？”

“这里。”

江逸年又点了几下光屏，季舒言的照片跳了出来，沈筠盯着屏幕，对比了两张照片，发现不管是真正的季舒言还是仿生人季舒言，都是那一副温柔清丽的长相，眼睛则都是温柔的杏眼，就是沈筠在洛斯星看到的舞台上的她，并没有出现丹凤眼。

如果季舒言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在了，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她一直都是仿生人，那么那个丹凤眼季舒言，究竟是什么身份？

沈筠总感觉是不是自己哪里想错了，也许季舒言，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