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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Ⅰ 点:月光下的花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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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尽管这里的每一天晚上都是圆月,今晚的月亮却似乎格外的明亮,像是一轮又大又圆的玉盘,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月光照射在盛开的樱花树上,粉红色的花瓣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越显柔美。

林牧岚穿梭在这些樱花群中,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一年多以来,从那里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以后——不,不能说是回到,林牧岚这么觉得,应该是被强行送往这个世界以后,他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回到那边才对。

要回到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身旁,林牧岚一点也不能相信他真的犯下了什么错误,能够让她把他从家园中毫不留情地驱逐出来,一定要回到那里去,回到她的身边。

终于,他发现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固定的界点——寒武学院的千年百樱,涘溪家称作时之树空之花的存在。

他也清楚地看到每个月的中旬,月行中天之时,当那轮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这一百颗树和时空的关联会加强,每当这个时候,被时之树扭曲的空间总会扩大,从扭曲的空间中被送往过来的妖怪们会大大增多。

林牧岚坚信如果能找在月行中天的那一瞬间找到这个界点的中心,如果能够在那一瞬间找对时空扭曲的地点,那么一定可以回去。他认为,这将是他的一个机会,是上天恩赐给他的一个回家的机会。

“别再靠近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从林牧岚的身后传了过来。林牧岚一个激灵急忙转过身去,却没有在身后发现任何人。大概是幻觉吧,也对,怎么可能会有人类能够不动声色的站在自己身后,而丝毫不被自己察觉呢?

林牧岚暗暗松了一口气,几片樱花的花瓣轻轻的飘落了下来,依旧没能落到他的身上。正当林牧岚准备转身继续寻找的时候,他却猛然倒退了好几步,接着抬起了头。

一棵樱花树高高扬起了一束枝桠,而那束似乎想抓住穹宇的枝桠上正端坐着一个人。

那轮明亮的像是玉盘一样的月亮就悬在那个人的身后,清楚的几乎能够看见上面斑驳而坑洼的月海,银色的月光照耀在暮色的苍穹上透露着一股神秘的令人有些颤栗的美感。

那个人坐在樱花的一束枝桠上,一只手轻轻地扶着樱花树,另一只手自然的落在身侧。

因为背光的缘故,林牧岚看不清楚那个人的五官,却能够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气质,高贵却不张狂,傲视一切却一点也不张扬跋扈。夜晚的风轻轻地吹拂着,柔软的发丝有些凌乱地飞舞在空中,花瓣打着卷儿在两人之间飘落。

林牧岚觉得,黑夜的王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别再靠近这里了。”那个人再次开口,林牧岚猛然发现,那般模样端坐在樱花树枝上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当眼睛已经习惯,变得能够看清楚的时候,林牧岚发现他所注视的是一个有着有些苍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一头长长的闪烁着丝缎一般光泽的黑发,穿着一件黑色的在袖口处点缀着白梅花,有些复古风格的衣衫的女孩子。

刚才那般气势,是从她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吗?

涘溪浅音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温和而干净的“人类男生”,她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从半年前他开始接近这里的时候,涘溪浅音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了,即便他隐藏的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力图将自己的每一寸痕迹都消抹得干干净净。

但即便他再怎么仔细,也都逃不过世代守护这里的“时衡者”涘溪一族的眼睛。

因为近些年来,随着时光的逝去和科技的进步,总有一些不想墨守成规的人(尤其是学生)突发奇想——比如晚上赏花抑或是校园探秘,印证怪谈这类的情况出现,涘溪家在这学校里设置了结界防止入夜后又人或妖怪靠近。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结界遮蔽,大概是因为守护的时间太久,这树也就像是和涘溪一族的人有了相对的默契:凡是踏上入这片地域的“外物”,即:妖怪或者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甚至是夜晚来临之后,进入此处的人类,涘溪一族的人都能够察觉得到。

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在这附近穿梭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却也一直并未踏入过里结界的范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所以涘溪浅音也就当没有看到过。

涘溪家的人从来都不会对妖怪赶尽杀绝,如果妖怪们自己愿意,就算幻化成人,乃至结婚生子,只要能够和平相处,不到处胡来作妖,危害苍生百姓,他们到也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是因为涘溪家对遵纪守法的妖怪们采取的这种“宽大处理”的态度,这个家族的人甚至还时不时能收到一些胆子比较大或者说个性比较奔放的妖怪们的礼物甚至是“请柬”。

但是,“宽大处理”并不代表能让妖怪们“任意妄为”,一般的妖怪们都知道,一旦到了夜晚,就绝对不能踏入这校园半步,更不能接近这一百颗树,不仅是因为知道这些树本身的威力——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甩入扭曲的时空,去往一个不知名的世界或者陷入时空裂缝里不得挣脱;更是因为这里有着涘溪一族一直守护的理由:时树空花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不管是有心觊觎还是无意触发,一旦引起这力量的波动,很有可能就会引起一场关联整个世界的浩劫。

所以这便也成为了“时衡者”的底线——任何妖怪不论什么理由不能随便靠近这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然会有一些例外,但是绝大多数的妖怪会选择避让。毕竟涘溪家族的虽然人向来温和,但既然身为“时衡者”发起脾气来自然也不是说着玩的。

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有了古老的涘溪一族,这个古老的白巢市才会这么和谐,即便是经过了一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这里的气息也依然清澈而干净。

所以不管是因为这个家族的古老而尊敬他们的人类,还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而避让却依旧崇拜的妖怪们,大都会默默地遵守着这个规矩: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会在夜晚来临时靠近寒武学院,尤其是这一百颗树。

涘溪浅音依旧看着林牧岚,纯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其他的波动。眼前的这只妖怪修为应该不低,应该不会如此不懂事。不过这并不是附近的妖怪,涘溪浅音从小就熟悉了居住在附近的妖怪,虽然随着附近城市化加快,愿意经常抛头露面的妖怪越来越少,但是涘溪浅音依旧熟悉附近的每一只妖怪,虽然她从来不主动和妖怪们说话,可她能记清楚每一只妖怪的名字,就像她会记住身边每一个人的名字一样,无比自然。

“别再靠近这里了,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涘溪浅音将这句话重复了第三次,由于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她在后面又多加了一句话。

“你……是谁?”林牧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道,他的脸上满是防备和不安的神色,可是在他的眼睛深处,在不安和防备之后却还流露着一种诧异和惊叹。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非常的像一个人,不,具体来说,那是一个妖怪,是比任何东西,任何存在都要高高在上的妖怪。

“涘溪。涘溪浅音。”

涘溪浅音依旧那样直视着林牧岚,她将自己的姓氏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提醒着这位不速之客,希望他自己能搞清楚正在面对的是谁。

“我叫林牧岚。”一边注视着树梢上的女孩,林牧岚一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溪浅音依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林牧岚,后者也谨慎地看着对面这个有些奇异的女孩。

突然,涘溪浅音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么突然,让林牧岚差点要跳过去接住这个竟然会冒失的直接从那么高的树枝上往下跳的人类女孩。

但是涘溪浅音并没有摔跤,其实认真看的话,甚至能够看到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脚边似乎腾起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流,搅动了地面上厚厚的樱花瓣,载着她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那是时空的法术之一,折叠了空间并且拉长了时间,使得树枝与地面的距离缩短,并且在普通人的眼里看起来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这不像妖怪的名字。”涘溪浅音踏着花瓣走到了林牧岚面前,林牧岚这才发觉刚才那个散发出那种无与伦比的气息的如同黑夜的王一般的女孩,其实竟然如此娇小,以至于乍一看上去竟然像个小孩子。

林牧岚愣了愣神,随后很快的恢复了过来:“但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迷雾的放牧者吗?”涘溪浅音抬起头注视着这个高自己整整一个半头的男生,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林牧岚突然从感受到了一种寒冷,那种寒冷从心脏发出,通过血管蔓延全身,直刺每一根骨头。

但是在那阵刺骨而怪异的寒冷过后,他突然笑了,明亮的眼睛里放出一丝奇异而温柔的光泽,他直视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看着那双漆黑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似乎觉得自己就要被这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吸进去。

但他没有丝毫惧怕,只觉得一股狂喜冲进了脑海之中。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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