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煜……”妙机认出他的身形。

它的长指瞬间扼住妙机的脖子，妙机被猛地按在地上，凤凰就势将脚狠狠压在他的胸腔上，面对身下人的挣扎与反抗，它的眼珠清亮无比。

见它手掌心冒出火光，眼看就要袭来，手中的剑竟嘶鸣一声！

“呵……忠心的狗啊。”它淡道。

“你不是司煜！你究竟是谁——”妙机只感觉手上的剑硬生出一股力，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头发上的枯草哗啦啦往下落，狼狈至极。

还未等他站稳，凤凰又一脚踹了上去，妙机再次摔了个人仰马翻。

“起来。”它命令他。

妙机再次爬起来：“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也不能被你如此折辱，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他提起剑，毫不留情地冲了上去，两人瞬间打作一团，硬生生冲进了雨幕。剑光流转，那白发黑影也一次次向妙机的要害逼近，不知是打中了哪里，妙机的血濡湿了胸前的衣襟，接着他心口又硬生生接了一闷拳，整个人彻底丧失了战斗力，扑通跪地。

凤凰毫不留情地夺过妙机手中的长剑，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插·进妙机的胸腔，它的瞳孔紧缩竖立，如兽般。可这剑却避开了所有要害，他还存着一口气……

好想活，却生不出一丝求生的意志，妙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只感觉整个世界倒起来了，自己被高高的吊起来，原来是一棵树。

凤凰将他倒挂着绑在了一棵树上。做完这一切，它十分悠闲地站在书棚里欣赏今夜的雨景。

它用真火点燃烛火，耐心地翻看起堆放的书籍，不时地撇一眼随风晃动的、死尸般的妙机。

后来他晕过去了，凤凰放下手中的书，发呆一样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它捻着发丝，在天际泛起青光时，它只一挥手，不远处的重物“砰”地坠地。

钳制住他的脸颊，让他冲洗干净的小脸仰着对着自己，它喜欢这个角度，就好像身前的妙机是在甘愿献祭一般，沾染血色的唇瓣如此猩红，凤凰伸出长指，覆盖住妙机的脸颊，内力灌输进去，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这么死，就太便宜你了。”凤凰放手，他重重倒地，蜷缩在新绿的草从上。

好冷……好疼……妙机苏醒是在第二日中午，他大喘着气，搓着手，缩在厚实的棉被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着了一团冰冷的火，他能幻听到胸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随行太医说他是中了某种毒，妙机“哇”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昏倒。

随行官卫急报给东宫那位，第二日，妙机就用上了上好的药草，病痛有所好转，但还是很冷很冷，像是永远丧失了变得暖热的权利。

“继续走，到了蜀地就好了。回信给太子，说我已有所好转。”

“……是。”

七日后，车队行至涟江，妙机整日窝在车轿内，人越发的青白。当晚，他吹灭烛火准备睡下，就有一道声音从背后的床上传来。

“恢复得不错呀。”

妙机偏首：“留我一命是为了今天吗？”

“是也不是，是为今天，也是为了以后。”凤凰完全放松，躺在妙机的床上闭上眼睛。

“给我解药。”妙机又咳起来，“或者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之后，我这条命随你怎么折腾。”

它睁开眼睛，眸子变得黑沉沉的，像是在思考妙机这句话的分量。

接着它听见他略带绝望的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甘愿死在一个人手上的感觉，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他自嘲地笑起来，眼角渐渐有了泪花。

它的拳头不由地攥紧，直到无法忍耐，它冲上去一拳把妙机打在地上：“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这可真让我感到恶心啊！

又是一顿暴打，妙机七窍流血，一股惨状，没了自主意识后，他开始说胡话：“长戈，我好痛啊……”

凤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睥睨他，心道：“你也就配和我那烂泥扶不上墙、七魂六魄残缺的转世，做一对无人看好、人妖殊途、卖俏行奸、一年抱俩，两年抱仨，给个眼神就生一窝傻孩子继承锅碗瓢盆的狗男女。”

*

妙机伤得太惨，消息不胫而走，聆诘恨不得亲自骑马去看看。

又有人传消息称观星殿那位即将结束闭关，大皇子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又开始动荡起来。

司煜断断续续没了六识陷入昏迷长达一个月，在一次苏醒时，他实在忍受不了脾气怪异的凤凰，便开始另寻计划。

凤凰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动动手就把司煜奢侈的行宫，翻了个翻儿，两个疯狗争执起来——

“跟你一条船上，你许给我什么了，权，放了！人，散了！凤凰，交易不是这样做的。”

“你就这点耐心？”凤凰的耐心足地像无底洞，一般人甚至是仙都比拟不了。

司煜噤声，凤凰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只怨我真身被困在归虚，被严加看守，渡你太多内力我可就要暴露了。近几日我在上面睡得实在不踏实，难免夜里会说几句梦话……”

男人脸色白了白，跟凤凰比起来，司煜的古怪脾气都得往后排，他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你的苦心，各退一步，‘壳子’多的是，我还是替你寻个长期能用的吧。”

镜子中的眼睛眨了眨，眼角的弧度又弯了弯：“我是真心实意站在你这边的。”

司煜汗颜：“没了六识实在是难熬，您就别折腾我了。”

“哦。”凤凰应了，但下次还是我行我素，它的性格实在执拗且顽劣。

*

这日，徐南照例去见木灵子，只是这次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徐薇，因为上次被人跟踪、偷袭，徐南将梅花报搁置了几日，这些天和徐薇倒是聊了青门宗的很多。

徐薇只道自己在修道过程中走火入魔，再恢复清明就已在京郊的乱葬岗躺着了。徐南看着徐薇微微闪避的眼神，明白她不愿多说什么，安慰她过好以后的日子便好。

两人一路警惕，终于来到真言坊，推开院子的门——院内空空如也，原先石屋的地方只剩下裸露的地基，徐南上前，一片空荡荡，她慌了神。

“木灵子，木灵子！”

徐薇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她冷道：“好奇怪的妖气。”

“阿姐，不可。”徐南按住徐薇想要抽剑的手。

徐薇松开手指，看向自己的妹妹：“知道了，你待在原地，我过去看看。”

说罢，她几步走上前，环顾四周，惊觉这是个小小的法阵，大力摧之，竹叶晃动，又以极慢的速度飘下，徐薇后退一步，却被徐南喊住。

“阿姐，别动！”

她便不动，只扭头看向徐南，脸上带了茫然。徐南蹑手蹑脚走过来，低头盯着散落在地的竹叶。

“在——土？”徐南灵机一动，看向邻家的高墙，她指了指，“阿姐，我们上去。”

不明所以的徐薇只乖乖按照徐南的指示做，她揽着徐南的腰，向上一提，一下就跃上了墙头，两人低头向下看去，只见那竹叶，竟摆成了几个字的样子。

“是障眼的阵法……”徐薇喃喃，“一只妖竟学得会这些。”

“在城门见——小灰！”徐南拍拍徐薇肩膀回答她的疑惑，“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妖，而是一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妖。”

“走，去见见她。”徐薇带着徐南落地，又破坏了地上的落叶，两人一前一后往城门赶去。

行至城门，却不见木灵子的踪迹，徐薇看到徐南往一旁树丛去了，俯身在草丛里翻找着什么。

“徐南，你看——”

徐南顺着徐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有一个简陋的凉亭，凉亭边拴着一头黑马，马背上驮着货物，马旁站着一位女子。

“是它。”徐薇语气平静。

“怎可能，木灵子还未修出人形。”

“那不是它的人形，只是一具被它附身的新鲜女尸。”修行的徐薇一眼就看出端倪。

徐南到没有害怕，上前走去，却被徐薇一把扯住，她回头看，徐薇握紧剑柄：“站我身后。”

“阿姐。”徐南的语气有些嗔怪，“它不会害我，真的！”

木灵子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向自己走来，她对着徐南笑了笑，扫视徐薇的眼神带着十足的警惕。

“剑修，还不是一般的剑修。灵气纯净可杀气好重。”木灵子心里打着草稿。

“木灵子你没事就好！这是我阿姐……这是木灵子……”徐南充当中间人向两人介绍。

两人都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只是一直用眼神互相试探。

徐南听到木灵子要出趟远门，过几日再回来，她心才彻底踏实下来。她以为木灵子是要永远离开京城了，还好不是。

“你要去几日？”

“大约是七日，也要看这具身体能撑多久。梅花报不宜耽搁，聆诘查到那里是早晚的事，不要过于担心，他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太渴望权势。”木灵子嘱托徐南。

“你此次离京去做些什么？”徐南拍了拍马背上的货物，“这么多东西。嗯~好大的药味。”

“我有一个朋友，生了重病……”木灵子翻身上马，“不多说了，我要赶路了。”

看着马蹄渐行渐远，徐南有些惆怅，她回头看向徐薇：“走吧，我们回家。”

徐薇却不动，只眼神发木地看着她，徐南晃了晃她的身子，下一秒，她只感觉后颈的穴位酸疼无比，来不及出声，就扑通倒在了地上。

……

天际硕大的红日渐渐被黑蓝吞没，光与黑夜完成最后的交接，淡冷的光在木灵子脸上彻底消失，她突然拉直缰绳，马儿痛得嘶鸣了一声，按照主人的命令调转马头。

木灵子看向官道旁乌黑的树丛，冷冷道：“出来。”

枝叶晃了晃，木灵子望过去，下一瞬息，后背袭来一股剑风，她猛地翻身跃下马背，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剑再次向她扎过来——

“好阴险的剑招！徐薇，你魔怔了！”木灵子狰狞地看着持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