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雾浓的让叫人以为今天是一个不见太阳的日子，现下却有淡淡的金色打在枝头的栀子花瓣上。一整片红砖墙上的雪白，顷刻间有了温度。

新闻社的学生见褚诗义对《栀子周报》真实性质疑，急忙辩解：“我们社从创社开始就没有冤枉过一对情侣！”

褚诗义笑出声：“我看是没有一对真的吧。”

那学生恼怒地看向旁边扎着马尾的女生，显然这个是她们的头儿。

马尾女生在旁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位不速之客确实是本校的学姐后，放松了警惕。

她对褚诗义的质疑倒没有太大的反应，社里的老人都知道，这所谓的情侣周报只是一个鱼目混珠的幌子罢了。

但，也有那么一两颗明珠混杂其中。

褚诗义见她没有反驳，接着问：“现在校报还是用多余的试卷纸印刷？”

马尾女生终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学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印刷呢，早就创建网络社区更新电子版了，新闻社的所有消息都挪到那上面去了。”

“那还写这个？”褚诗义指着墙角。

马尾女孩头颅一昂，颇为骄傲：“这可是校报创刊的灵魂当然不能舍弃，再说了小道消息就是要遮遮掩掩才会觉得有意思，发在网上没意思了。”

“呵，这么说你们还挺注重文化传承。”褚诗义哼笑，暗叹这校园狗仔还十分讲究道上的规矩。

“学姐是哪一届的？”马尾见她对新闻社的历史如此了解，不自觉间语气也和善了许多。

褚诗义在心里快速的数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想到了更好的说明方法。

“我是赫季宣那一届的。”她答道。

对于一中的学生，没有比这更加快速归类的方法了。

“哇！那你和赫季宣认识吗？”旁边刚才反驳她的那位女生一听她提起自己的偶像，激动地往她这里凑。

“不认识。”

褚诗义想也不想地否定，并且将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拉。

果然那群学生立马失望。

但见到对方立马瘪了的脸，她又于心不忍：“虽然我同他不认识，但也听过几嘴关于他的八卦。”

褚诗义背靠那堵镂空的红砖墙，在大束大束簇拥着的栀子花阴影里坐下。这几个学生见状立马兴奋地围了上来。

时间在一届又一届的毕业季中更替，关于赫季宣的传闻和好奇，却依旧留存在这所校园里。

栀子花的清香布满这狭窄的巷子，阳光穿过花骨朵的缝隙将白色的光折射在她的眼底，头顶上花儿开得正盛。

女孩们凑在她腿边听她追溯着那些他们不曾经历的过往。

.

“这么多人追过他？”

“也不算追吧，可能就是喜欢？”褚诗义回答。

马尾点头道：“也是，赫季宣谁啊，谁要是敢纠缠他直接一脚踢过去。”

褚诗义连忙摆手：“哈，他向来都是直接拒绝的，不至于打人。”她可不敢败坏世界冠军的名声。

“对了。”她想起方才的话题，“你还说你们社不会写假新闻，赫季宣也上过那个栀子速报。”

“但据我所知，他高中没有谈过女朋友的。”她指着告白墙的那片角落，十分肯定的语气。

马尾女生听闻，面色有些尴尬。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疯狂翻动页面。

褚诗义：“怎么？”

“她在翻记录呢。”有人回答。

“什么记录？”

“栀子周报的记录啊！”

褚诗义吃惊，她下意识地往上拽了拽口罩：“这都多少年了，还能找到记录？”

“当然，社里的前辈把我们社的那些信息都输入到云端了，可以找到的。”说话的学生十分的自豪。

“你们社真牛！”这次，褚诗义是发自内心的赞叹，想想自己待过的摄影社简直就是辆铃儿不响的破烂自行车，人家这才叫正规。

“找到了！！”马尾女孩抬起头。

“69期告白墙专栏，褚诗义，赫季宣。”她念着当事人的名字。

女生们议论起来。

“褚诗义？怎么那么耳熟？”

“是学校门口公告栏里那个纪录片女导演吗？”有人想了起来。

“哇！好像就是那个！”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她们立马去确认马尾手机里记录的那个名字和公告栏里的那一位是否一致。

剩下坐在一旁的褚诗义慌得不行，恨不得将头埋进身后的花丛里。

这下好了，自己挖了坑，搞不好能交代在这儿。

“你确定赫季宣和这个女生的绯闻是假的？”马尾女孩转头询问快要将脸埋进腿里的褚诗义。

她声音闷在口罩里沾了水汽：“呃，不是说假的，我只是听说他俩不是那种关系。”

随后觉得不对，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当时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认识这位女导演吗？”马尾指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

她连忙摇了摇头，不敢抬头和她们对视。

马尾女生这才舒了口气，刚刚那被人指着鼻子说她们社造谣的尴尬散去许多：“那你肯定是记错了吧，看你已经毕业的份上才告诉你，我们告白墙专栏上的这些，除了周围同学的投稿，还有直接求证当事人朋友的。

像赫季宣这种程度的风云人物，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社里不会敢把他登出来的，不然翻车了影响力多不好。”

换言之就是造谣也怕被锤，既然敢写他还是有点子证据的。

褚诗义忍了又忍，没敢直接怼。

笑死，一个破栏目还在乎影响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赫季宣的朋友投稿的？”褚诗义挑眉。

“有可能是这个褚诗义呢？”有人提醒她。

其他人附和道。

“就是，你咋肯定他俩这段就是假的？”

“哦～我知道了，你也是赫季宣当年众多的追求者之一。”

马尾听同伴们这么一分析，还颇有些同情她。她宽慰道：“别介意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人肯定都不在一起了。”

褚诗义：“… …”

马尾觉得这个学姐真是有些可怜，这么多年了都还放不下。既然有缘遇见了，怎么着也得给她解开这个心结啊。

她想了想说：“我听前辈们说，没开社区前，这些消息的来源都会有专门的人记录的，你要实在好奇的话可以加我个好友，回头我找到了发给你。”

什么记录？关于她和赫季宣的这个乌龙到底是谁提供给新闻社的吗？

这样的话，她还真的有些好奇了。

自从她们的聊天涉及褚诗义这个名字后，她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只盼望着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哦，好。”她低着头爽快答应。

好友验证的信息传来，正巧教学区下课的铃声也一同响起。即使是在没有课的周末，也按时按点。

时间过得飞快，她们在巷口道别。

“回头发你啊！”马尾女孩摇了摇手机跟她挥手再见，几个人在岔路口分开。

出了巷子，没有了红墙绿叶的遮挡下午的太阳直直地晒向后背。

早上的大雾散去之后，现下晴空万里。

夏日，正式来临。

-

教学区的办公室内，受资助孩子的文件已经全部签署完毕。

任老师拉着他最为骄傲学生的手高兴道：“季宣呐，我替这些孩子向你表示感谢！这些受资助的孩子多数都是女孩，穷山沟里父母文化贫瘠，多半不受家里重视。要是这么早踏上社会，我心里不安啊！”

“老师客气了，我只是尽一份力罢了。”他低着头帮忙收拾桌上的文件。

任老师接过他递来的材料袋，小心翼翼地捧回柜子里。

“季宣呐。”任老师锁好柜子，转头后一扫刚才的严肃，他试探地问，“你和小褚还在一起？”

赫季宣张了张嘴，见他一脸慈爱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和褚诗义现在的状态。

任老师笑眯眯地接着说：“我不怎么会玩手机，也就只能在电视上见见你，小褚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要不是学校里宣扬她在国外获奖的消息，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她。”

“咦？我记得之前采访说你是单身啊，我还张罗着你师母给你介绍对象来着，你俩这是玩地下恋啊！”

果然，八卦的天性，自己的老师也无法幸免。

他在老师的期待中讪讪地回答：“不是的老师，我们..也是最近因为工作才碰面。”

“哦～工作哦。”

“懂的，懂的。”任老师轻飘飘的，像是听懂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并且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赫季宣无奈地笑了笑：“老师真是好记性，还记得她。”

两人往办公室外走去，任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当然，学校里记得她的老师可不止我。”

他像是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情连连摇头：“小褚那样的孩子，想忘记都难呐！”

-

出了办公楼，赫季宣被毫无云朵遮掩的日光刺到眼睛。

夏日的节奏已经正式敲响。

他拿出手机拨号，嘟声之后很快被接通。像是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捧着手机等着他。

“在哪儿？”他问。

“在篮球场后面巷子这里，你快来！”

对方的语气兴奋，让他不自觉地舒展了眉梢：“有花的巷子？”

“对！有很多很多的栀子花！”

凭借着记忆，赫季宣穿过教学区往操场走去。经过篮球场，他终于见到了褚诗义在电话里所指的巷子。

刚到路口，就扑来阵阵香味。

现在正是花开的时节，大片大片的洁白踩着红砖沿着砖缝攀爬，在高高的枝头上晒着阳光。

红墙陈映着雪白，绿色的枝桠为配。庄严的朱红上供奉着纯洁，是成就也是相得益彰。除了象牙塔里，再也找不到这么适合花朵生长的国度。

每当这个季节，班里总有学生采来大把放在教室里，课堂上都是栀子花的甜腻。

也有人贪心，大量的采集花骨朵捆绑成一束花球，在播音社选取的课间休息曲中，从窗外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丢进来。

丢在他的桌子上，零散的花瓣瞬间绽满整张试卷。

低头写着试卷的他不得不停下，仰头便撞见一张洁白的如同花束一般的笑脸。

同现在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同他挥手的女生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