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晴朗的，林森和唐堂越往下走，风越是无遮无拦地吹向他们。

身体走热了，倒不觉得太冷，只是时而被风吹个一激灵，发觉风还是挺大、这个冬天还是有点儿冷。

这往下走，树还是树，草还是草，林子里的花不算很常见，走出好一段距离才看得几棵带花的树。

然而要不不开，要不开满树，白花、紫花荣盛枝头。

林子里很静，又一段时间没有雨，干燥的枯叶叠在将腐未腐的旧落叶上，再挨在软绵湿润的泥土地面，林森和唐堂的脚步轻，枯叶碎的声音脆。

有时人的声音近了，枝叶间会忽然冒出一些细小的动静——是怕人的小动物在本能之下快速逃离。

听得见声音，看不见影子，那动静有时也不比一片树叶落在林间大，恍惚一下就过去了。

“冷不冷？”唐堂平常呆在城堡里，室内墙多、门窗也是关得多，感觉不到什么风，出门就不一样了。

唐堂穿得厚一点儿，按着来的时候的温度穿的。

林森稍微没穿得那么厚，但看起来是防风的外套。很帅，就是唐堂不知道这衣服保不保温。

“不冷。”林森回答。

“你来这边住得习惯吗？”唐堂挨着林森走，靠得挺近，但是没有全然挨上去，是一个亲近又努力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姿势。

靠近是一种态度，不靠近也是一种敬重，人首先先挨上去了，走动之间若有相碰和摩擦那就是别的事情了。

林森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还是没有察觉到，宽敞的路贴近了走也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衣袖碰到了衣袖，都好像带起一阵微痒的酥麻。

“还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林森悄声地往唐堂那边瞥了一眼，没什么来由，也没什么意义，悄悄地望过去，匆匆地收回来。

喜欢也是静谧的，风轻，喜欢也轻，看一眼有一眼的心动和波澜。

深深浅浅的阴影在唐堂侧脸上跳跃、变换，不是多伟大一张脸，可林森此时确实看得有些着迷。

“睡得好吗？”唐堂又问。

唐堂有股由内到外散发的内向气质，很多时候高兴了也就是嘴角微微挑了点儿弧度，脸上的笑意和水一样温润。

“睡得着。”林森回答。

“那就好。”唐堂的笑容更弯了几点隐微的角度，人轻轻地、浅浅地应声。

“你呢？”林森本不是喜欢刨根问底、嘘寒问暖的人，只是他回答得少了，又怕唐堂以为他是不想说话，于是回答完也再问。

睡得着吗？睡得好吗？睡前会想起我吗？

唐堂想了一想才回答：“差不多。”

林森外貌是偏冷峻那一挂，平常也不是不爱笑，就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横是横、平是平，不擅热情倒是真的，常常拉高了拉链坐在角落当蘑菇。

和别人说话时，认认真真的。唐堂在笑，他没怎么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瞳看不出什么情绪。

冷，而不硬，身上的气质不扎人，轮廓间还有几分稚气，连不笑、连笑都带几分少年人的纯真。

“什么叫‘差不多’？”林森认真地追问。

睡得着还是睡不着？

睡得好还是睡不好？

睡前到底有没有想起我？

然后，林森又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满足和甜蜜。

嗯，他来找我散步，他想着我。

呐呐呐，他问我睡得好不好，是在关心我。

他，心，里，有，我。

林森抿了抿唇，心里和耳朵都有些热。

“有时候需要一点儿时间才睡得着。”唐堂老实说。

“为什么？”林森又问。

唐堂总不能告诉林森，林森也是一部分原因。

比如中午林森太超过的靠近，就弄得他一中午都心律不齐。

“我平时作息不太稳定，有时候去路途比较遥远的地方，作息就是会乱一下。”唐堂挑了点儿能告诉林森的原因告诉他。

“那你困吗？”林森问，“要回去睡觉吗？”

“我想和你去海边走走，”唐堂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还是轻松，“不然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种机会了。”

“……哦。”林森应声，“其实……”

“嗯？”唐堂听林森话开了头但没说下去，偏过脸看着林森，眼神里带着轻微的疑惑。

林森碰上那眼神时，喉结不自觉地缓慢上下滑动了一下。

该说。不该说。希望他先说。他没说，自己又还是有点儿想说。

“我知道有几个海岛也很漂亮。”林森这个也是很突然的想法。

从前和爸妈去了，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听别人提、看别人去，心里也没有生出几分怀念。

可是现在听唐堂说，就觉得好像应该告诉他还有一些岛屿也很美，心里似乎想着……和他去一次。

“咦，快到海边了。”唐堂忽然说，眼神和语气都兴奋起来。

唐堂走快了几步，确认前面不远处就是沙滩之后又转过身回头看林森，眼神写满了开心和期待。

唐堂站在背光处等林森，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落在他身后，阳光是金灿灿的，站在距离林森几步之远的等待也是暖融融的。

林森迈步向唐堂走过去。

渐渐走向林子的边缘，浓的绿、阴的绿隐没了，反着光闪闪发亮的海面露出来，还有那一大片细白如雪的沙滩也展现在他们面前。

唐堂又和林森说：“我家在沿海的一个省份。”

但唐堂出生的城市并不靠海，只有邻近的城市靠海。

小时候没有那么大的对海的向往，反而向往西南，西北，还有一些人文古迹。

长大了，当了导游，倒是很多地方都去了，湛蓝色的大海、五彩斑斓的浮筒、远到分不清天和水的辽阔慢慢都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

忘也忘不了，又多出几分向往。

“我上大学才看到海，”唐堂讲着又纠正了自己的答案，“嘶，不是，我初中的时候家里也带我出去看过一次海，不过我印象不是很深了。”

唐堂说：“上大学时我才第一次主动去看海，因为学校离海很近——近到就是从校门口出去就是海的地步，所以那会儿就还挺激动，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海。”

唐堂：“也就去看了一次两次，再一次有印象的去看海就已经是毕业那时候了。”

“一个地方去得多了是不是就腻了？”林森问。

“一次两次好像也说不上什么腻，”唐堂笑了，“第一次去看海的时候觉得挺兴奋的，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确实之后也没有想要再去看海的心思。”

每个地方的海还不太一样。

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沙滩，蓝的海，绿的海，阴沉沉天气下灰扑扑的海……

天气明亮的时候，海的颜色也通透，大片大片的蓝闪着金的、白的、亮的光。

唐堂踩进了沙滩，脚下的触感柔软而松散，走一下，印一个脚印。

很快，两个人就印了四行。

绿鸟岛是个才被开发的私人岛屿，周边海域辽阔，离最近的另一个岛都有很远的距离。

这里人迹罕至，海洋和沙滩都没有受到污染。

白而细的沙上躺着精巧可爱的小贝壳，海浪从远方被吹过来，涌在沙滩上，留一层白色的波浪，带着沙囫囵地滚过一遭，又慢慢地褪下去。

“这里的海好清澈啊。”唐堂走近了海边，站在没被浸湿过的柔软沙子上面，弯着眼睛望着林森。

这里的海干净而清澈，能见度高，透明得极漂亮。

“后来再去看不同地方的海，也都有觉得特别漂亮的地方。”唐堂手机里就留了挺多照片的，一个个相册分得整齐，“不过也没有什么非要去第二次的地方。好像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有的地方过了几年再去，又会觉得很喜欢。”

唐堂在沙滩湿润的边缘蹲下来，把手放到湿了的沙子上摸摸，等到海浪扑过来的时候，伸手也去摸，风轻，波浪也轻。

“当导游会觉得累吗？”林森想了想，他自己其实很少会考虑下一次会不会再去什么地方。

他感觉到唐堂的心思大概是很细腻的，仿佛就连一个地方都要思考自己的喜欢够不够一样。

不够又怎样呢，不喜欢又如何呢，就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累，”唐堂被一个浪吓得后退了两步，“以前挺喜欢旅游的，那时候坐火车、熬夜、一天走两万步都不累，这几年就不行了，每次出门之后都恨不得在家睡上很久。”

林森现在正是那种身体怎么造作都不累的唐堂当年时候，有点儿理解不了唐堂的话，简单地理解为唐堂现在身体不行了。

“那你现在不喜欢旅游了吗？”林森问。

“还喜欢，”唐堂在笑，“所以一边累，一边不想出去，一边碰到机会还是想出去。不过导游是我的工作，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还是要出门，而且是去很多不同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先工作，然后自己再玩一下，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在家休息了。”

好复杂，听起来像喜欢，又像不喜欢。

“喜欢去不一样的地方？”林森问。

“其实都可以，”唐堂自己也没想得那么清楚，林森问，他就想，想到就回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现在比较倾向于在一个地方多呆一段时间，因为走得太快，快乐也累。慢慢地走，走过的每一遍都有每一遍的风景和感受。”

“就像和人交往一样？”林森忽然说。

唐堂对突然转换的话题一愣，随即一笑，点头：“是啊。”

“所以喜欢一个人也会一直喜欢吗？”林森问得认真。

喜欢我，也是一直看我，一直会更喜欢我吗？

唐堂还是笑着点头：“是。”

作者有话要说：林林：他爱我！

糖糖：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啊！慢吞吞的我终于又回来了！感谢等待！

最近出门比较多，可能更新不会很稳定，再次抱歉。

天气变化，注意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