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堂毕业几年，需要思考的复杂问题悬崖式减少。
感情问题，尤其难思考。
唐堂去想，又想得出什么呢？
一时觉得好想好想答应。
一时好慌好慌，连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在慌什么。
欣喜和慌张握着手一起在他心头跳跃。
唐堂洗了澡，刷了牙，把胸针和方巾都放在另一边枕头上。
侧睡，面对着那边。
窗外雨又在下着，屋内静静，黑暗在屋内蔓延。
一滴一滴，落去的是时间。
唐堂睡不着，难熬地滚过一遭又一遭。
人精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精神。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过得有些过于激动。
想睡觉。
睡不着。
越到半夜，风雨声越大。
先是一声响雷，将他无几的睡意吓得更加清醒。
唐堂背对着窗睡，但窗外的闪电一瞬间把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轰！
隆隆隆——
雷声大得就在是在耳边炸响。
唐堂起身，摸黑走到洗手间，只开了洗手间最小瓦数的那盏壁灯，出来时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已经是第二天了。
怎么就已经是第二天了呢？
喜欢林森吗？
喜欢。
想和林森谈恋爱吗？
以前没想过，现在有点儿想。林森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也会是很可爱的样子吧。
要答应林森吗？
答应吧。
要答应吗？
不答应吗？
被生活磨出来的恐惧是幽灵，是冬夜里被雨水打湿的空气，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一定感觉得到，却如影随形。
它使唐堂在争取前生出对自己的不确定，越想要做好，越怕做不好。
而且，偶尔，唐堂也觉得诧异。
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生活是该这么一件很好的事情接着另一件很好的事情发生的吗？
真神奇，真让人高兴，真让人也觉得有点儿心虚。
说喜欢林森，那么多年付出过的也没有什么，反而是从林森那里得到的更多。
说喜欢，居然也就喜欢了那么多年。
从只是把小林森的综艺当作消遣，到重温时只是想看小林森的cut，到开始用林森的表情包，到把微博超话翻遍就为了找到帅帅的小林森的照片，到那时，到现在，唐堂社交软件里仍然被小林森充满。
到现在的现在……
唐堂隔着互联网触碰到童年时的林森，在现实里遇见成年的林森，两个林森都很好。
林森做什么都好。
唐堂躺回床上，设想如果自己是林森男朋友，他可以给林森什么。
可以带林森去旅游吗？
林森还是学生，时间应该蛮多的吧……但他会不会有比赛或者其它在忙的事情呢？
林森会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森会有想吃的食物吗？
林森会有想得到的礼物吗？
他要做些什么，才会让林森觉得选他当男朋友是件好事情呢？
闪电仍然频频来临，一瞬又一瞬着照亮这个房间。
闭上眼睛都觉得有光的出现。
而且，闪电好忽视，雷声难遮掩。
夜里空空静静的，每一声雷都像平地拔起，唐堂不怕打雷，但也承认这个雷是怪吓人的。
唐堂往被子里躲一躲，雷声跟着唐堂一起躲进他被窝。
唐堂不怕打雷，不过也确实觉得岛上的雷点比陆地上的可怕很多。
这城堡还建得那么高，不知道万一风雨大一点儿的话，会不会把这城堡吹走。
听说真就建得很快就建完的来着……应该不会那么豆腐渣工程吧？
唐堂想啊想，想起来自己真的很久没有那么认真去想过什么事情了。
大学？
还是高中？
高中的时候也鲜少为了一道题那么刨根问底过。
大学和毕业之后规划旅游路线可能差不多。
不过感情问题没那么多条理，想着林森，又总想起小林森，想到高中又想起高中门口的那家麻辣烫。
唐堂突然好奇林森会不会吃麻辣烫，林森高中上的是什么学校，若是普通学校的话，他和其他的真的普通的平民学生相处起来会有很大不一样吗？
林森会喜欢吃麻辣烫吗？
唐堂想着想着，嘴边慢慢浮现一个笑。
想不出来答案。
他和林森的出身家境差别之大完全不需要考虑就知道有多大——超大，比孙悟空陪着唐三藏去取西经那距离都大一点儿吧。
林森能给他的和他能给林森的也完全不能拿到同一个量级来比较，哪怕讲心不讲金，哪怕不怕别人非议，难道他自己就能无知无觉就那么接受林森对他的好吗？
可是，如果怕的话，直接放弃就好了。
什么差距都那么大，他能给林森的林森估计也不稀罕，所以还要想什么呢？
因为想和林森在一起。
只是胡乱那么设想一下都会感到止不住的欢欣，产生连窗外电闪雷鸣都可以忽视的好心情。
还是……
轰——
隆隆——
窗外的雷声像是要扰得谁都睡不着。
唐堂思疑它是不是想直接把这个夜晚劈出个白天。
敲门声突然响起，直接把唐堂的心跳吓出一个空白。
是林森吗？
会是林森吗？
其实按唐堂的理性去想，不觉得门外的人会是林森，
唐堂怀疑自己睡得太少，现在心跳得好像有点儿过快，有种寂寂的心悸。
他在期待是林森，没由来地在期待着。
雷声隆隆，敲门声咚咚，轻而响，敲了两下之后就没有后续。
唐堂怀疑在这个点里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敲门，还是他太晚不睡、精神恍惚到产生一些错觉。
是雷声，是窗外物体掉落的声音，还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他自己的幻听？
唐堂还是下了床。
他走前一步，心跳都如擂鼓，闪电和雷鸣在背后交替而来，很像某种恐怖片里的场景。
闪电落下，唐堂也是在这时开门。
亮起来的那一瞬息，唐堂见到林森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不恐怖。
太惊喜。
也惊奇林森居然带了睡衣。
“你怎么过来了？”唐堂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带起了自己的心跳。
屋子恢复黑暗，唐堂在黑暗中翘起嘴角。
心跳还是很快，像扬起的唇角一样越跳越高。
雷声慢一拍来，林森也等过了响雷才出声。
“我怕打雷，我能过来找你睡吗？”林森声音慢悠悠的，浸着丝淡定，听起来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可唐堂不怀疑林森说谎，只是还是犹豫。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唐堂定在了原地，门里门外的空气因温差而轻微而缓慢地流动着，好像连空气都在推着唐堂向林森，“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大晚上，监控还开着。
直播其实也还开着，大半夜也有人在看。
但是太久走廊上什么人都没有，在线的用户活性也没那么高。
还是有人看到林森半夜去了唐堂房间门口。
“怎么就不好了？”林森抿了抿唇。
林森就只穿了一身薄的柔软的长袖长裤的睡衣，顺毛黑发显得他现在特别乖，语气里仿佛稍微带着几丝几缕的撒娇的味道。唐堂一下心就软了。
雷声又响过。
砰的一声，真像是什么东西炸了一样。
唐堂想都没想，跨前一步抓住了林森的手将他拉近。
“别怕。”唐堂是担心林森听到响雷之后害怕，拉到手才感觉到林森手有些冷。
林森不说话，身体顺从地靠近唐堂，将最后的距离缩短，直接抱住唐堂。
唐堂整颗心都像是棉花糖似的了，没法推开林森，也说不出拒绝林森的话，刚才考量到了最后其实也是想着答应，真见到人了又开始害羞。
“害怕。”林森在闪电再一次把房间照亮之后抱紧了唐堂，下巴枕在唐堂肩膀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将身体力量靠在唐堂身上，语气低沉，“好困。”
唐堂手指蜷着，拇指搓食指搓半天，短短的指甲茬都快要扎进手心里，那，那……
“我还没答应你。”唐堂还是觉得不太好。
如果林森没有表白，林森作为唐堂普通的同性友人，唐堂不用多想就会把怕打雷的林森拉进屋子里。
可是现在，男男授受不亲，唐堂就有些顾虑了。
“你要拒绝我吗？”林森反问。
唐堂不说话了。
“我睡不着了。”林森又说。
唐堂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雷声响一下，连片地响。
林森把唐堂抱得更紧，好像是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林森没说冷，但他身体确实是冷的。
唐堂夜晚睡觉穿的衣服也不多，身体贴近身体，体温也就互相传递。
他抱住林森像抱住一阵风，唐堂也向来觉得林森自由得像风。
但现在这阵风停留在他那里。
唐堂不知道林森听不听得到他的心跳，他只拉着林森往房间里走。
关门是没有声音的吧。
牵手的声音也是寂静的，脚步是寂静的，心脏的跳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闪电是一片白，雷落下来也不过是巨大的寂静。
很静很静的夜晚，唐堂把林森拉进被窝。
唐堂把自己睡过的那半边床给了林森，林森摸到曾经属于自己的方巾和胸针，暗暗地先是一笑，很快又翘了嘴，将两样东西挥开。
林森在再一次闪电落下之后躲进唐堂怀里，拉着唐堂的手搭在自己身上，而后不管不顾地闭上了眼睛。
林森很快就睡着了。
唐堂被迫搂着林森，感觉自己今晚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