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啪嗒啪嗒地打在屋顶和窗沿，没有雷声响。

唐堂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打雷的了。

林森在他怀里，并不是多娇小的身材，展着手、伸着腿，带着淡淡的沐浴露和他原来的气味的混合。

身体贴在一起，唐堂的体温和唐堂在被窝里留下的温度共同温暖了林森的身体。

天还是好黑，雨声应该是渐渐小点儿了的。

雷声可能也没有持续超过半个小时，可能是那半个小时都已经燃烧尽了所有的能量，接下去就筋疲力尽地躲在了云层后。

今晚星星和月亮都不上班。

林森几乎是整个人揽抱着唐堂，鼻尖柔软的部分碰到唐堂锁骨，脑袋上的短发蹭得唐堂脖子发痒，林森的呼吸反复扫过唐堂颈下的皮肤。

唐堂忍着没动，连一点小心翼翼的动作都没有。

可他还是觉得他的心跳声好大，不知道林森有没有察觉得到。

刚才在想的、在担忧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好像随着这雨滴一起静静地落下。

“睡不着吗？”林森的声音突然在这个房间响起，隔着被子、扑过唐堂皮肉，闷闷地带着鼻音回响。

唐堂一激灵：“没……我以为你睡着了。”

“是因为我才睡不着？”林森稍微动了动，埋在被子里的耳朵微红，说话的语调还独自淡定冷静。

“我太惊讶了。”唐堂没有把手完全搭在林森身上，在和林森说着话的时候，抱着林森的感觉更清晰了。

清晰得快要出神，心里怀抱着的对林森的想法还是纯洁不带绮念。

心跳平复不下来，还是在跳。

“我们才见面不到三天。”唐堂觉得这种程度就表白的话，连一见钟情都似乎太快。

他不知道林森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要有什么样的条件，这是尽管他看完了林森的所有综艺、所有相关资料都没能知道的事情。

抛开一切来说，怎么说，才认识三天就对另外一个人表白，会不会太快？

林森在黑暗里看不清唐堂的神情，更何况他将脸埋在唐堂颈窝。

唐堂身上有股干净的味道。

来到绿鸟岛，他们用着一样的沐浴露，在室内浸染着一样的香薰，哪怕去到室外都是闻着一样的草香果味。可是每个人从自己原本生活带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唐堂洗衣服的时候总是下比较多的洗衣液或洗衣粉，导致衣服洗完之后总是残留一股显然的香味，最后这香味又常年累月地捂着他。

这种香味说浓，也没那么浓，得拎起唐堂的衣服凑近了闻才能闻到。

也还有这种时候，林森整个人贴在唐堂身上，轻而易举地闻到。

林森又动了动，抓起唐堂的手，抓到嘴边，用嘴唇蹭蹭指节，又一下一下地吻住唐堂手背。

林森也是第一次产生想要和谁谈恋爱的心思，很多事情都还不懂：“如果不是三天，我要认识你多久再向你表白，你会觉得不突兀呢？”

嘴唇碰碰手背，唐堂都被林森吻得心悸。

一个个吻，像一颗颗丢进水里泡的桃胶，才丢了几颗，慢慢地散开，竟然就装满了一个碗——一颗心，柔软又润盈地膨胀。

“我不知道，”唐堂的声音有点儿轻，他的声线本来就是中性偏低，适合唱歌，适合广播，适合撩人，唐堂满心的惊喜又是满心的茫然，实话实说，“我都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林森抓着唐堂的手，抬起头，半天了，才从被子里冒出头来。

林森在夜晚漆黑得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光线里和唐堂面对面躺在一个枕头上。

所以一个枕头本来就可以枕两个人，稍微有点儿挤，但只要两个人稍微靠近些，两个枕头也很宽敞。

林森很不客气地分走唐堂半边枕头，手揽在唐堂背后拉着人靠近自己，腿贴着腿，胸腹都贴近对方胸腹，是一抬头就能亲吻到对方的距离，也是还是黑到看不见彼此的距离。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林森感到有些疑惑，手上还抓着唐堂的手，说话的时候唇边翕动的气息全在唐堂手边跳跃，“难道你没有自信吗？”

唐堂想不出来要怎么说才能回答林森的话，这不是诚实就能解决的问题。

唐堂也不是觉得自己很差，他是觉得林森太好了。

他是一直带着宠爱的心情去看待林森的。

林森那么可爱，那么有钱，那么有名气，为什么……会看上那么普通的他？

唐堂的手背都被林森吻红，也也许是被他自己羞红的。

他感觉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敏感得不像话，呼吸带着将千万年光阴都腐朽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将唐堂的手变酥了。

唐堂要怎么说……

“我很喜欢你，”唐堂脱口而出，接着同样也很轻地、放缓了语速说，“可是我不确定我够不够喜欢你。”

喜欢林森，要喜欢到什么程度才算够？

“只要喜欢我就可以了。”林森并不在乎唐堂是哪种喜欢，“或许你现在是有些混淆，你应该先答应了，再去想这些问题。”

唐堂心里的忐忑、不安被林森一句话逗得有些哑然，觉得林森这么说太过于理所当然，又觉得就是这么果断决然才是林森。

“我今晚回来想了想，”唐堂继续轻声说说“我想答应你的。”

“那就答应。”林森理所当然地说。

“我想，至少也能被你喜欢过、和你亲近过，那样我就能没什么遗憾了。”唐堂继续轻声说，“哪怕你只是随便地喜欢我一下、很快就和我分手，我也觉得和你交往过的回忆足够我能品味一生。”

林森心里也被唐堂说的话弄得酸酸软软的，明明表白的是他、讨要拥抱亲吻的人是他，可是把握他们之间关系走向的人却是唐堂。

林森心里开了门，钥匙掌握在唐堂手上。

“什么叫‘随便地喜欢你一下’？”林森不满地咬了唐堂指尖，在唐堂惊得挣扎着要收回手的时候抓紧，又咬了他一下，“你是不相信你值得我喜欢，还是不相信我的喜欢？”

林森并不习惯强硬地逼着人往前走，躺到同一张床上了、搂都搂住了，该最后一步向前的时候也不愿意再把唐堂搂得更近或者直接强吻。

“我并没有不相信你。”唐堂很快解释，搭在林森身上的手终于主动搂上去，好像怕是林森说完下一刻就要离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森直接追问，隔着朦胧昏暗的夜色也要眼睛直直地盯着唐堂，“你喜欢我，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帮我击退想要攻击我的怪物，你对着别人说我的好话，你为我剥掉蟹壳拌出一碗蟹黄面给我……我说喜欢，你没有拒绝；我说和你一起睡，你只是感觉到我的手冷就答应了。所以一切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粉丝，所以你才什么都愿意替我做吗？你是我的粉丝，所以连我说喜欢你，你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也要答应我吗？”

林森的语气里莫名透着委屈，吓得唐堂忙搂着人安抚。

唐堂心里一颤，又慌，又软得毫无脾气。

“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答应你只是因为喜欢你，”唐堂忙说。

虽然在林森表白之前这个喜欢还是很纯粹的，但是现在这个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唐堂是觉得林森的喜欢来得有点儿太突然了，突然就睡到了一张床上也很让他猝不及防。唐堂不明白，觉得诧异，但现在这个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追问的了。

“我怕我太自私，想和你在一起但又不能给你很好的恋爱体验。”唐堂说。

唐堂思考过自己对林森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但是最后的结论和林森表现出来的差不多，就是：是哪一种都无所谓，喜欢确实就是喜欢。

同时，唐堂觉得林森应该是生气了，因为他的不信任。

唐堂有些无措，但是莫名地又有些高兴，他在这种时刻才似乎能感受到林森真的是喜欢他。

唐堂一边窃喜，又一边谴责自己，怎么能在林森不高兴的时候自己高兴呢？

可是喜欢好像也就是这样的，看到对方开心的时候自己也会开心，而看到对方不开心的时候……并不一定就是跟着一起悲伤。

唐堂看到不高兴的林森也觉得他可爱，喜欢到抑制不住要扬起的嘴角。

“我把我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你，恐怕都不及你现在拥有的百分之一。”唐堂不担心和林森在一起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只担心自己给不了林森想要的。

“你是榆木脑袋吗？”林森气坏，“要我亲你一下才懂吗？”

枕头上发丝和绵巾摩擦出细微的声音，呼吸间带动的气流在靠近，急促的动作在唐堂的感受中像是慢放的电影。

林森靠近，胡乱地想要亲到哪里都可以。

唐堂抬起手，挡住林森嘴唇，手心里的触感因为是林森，唐堂也心悸得难顶。

两人的呼吸都变重了。

“你在怕什么？”林森的声音在唐堂手心里含糊不清。

“我在害羞。”唐堂把手收回来，不拦林森反而揽自己，再想起来那只手的手心碰过林森嘴唇，兀自脸红。

也许是在黑暗中看不到林森的脸，唐堂其实少了些顾忌。

心动就心动，狂跳就狂跳，脸红就脸红，反正林森看不见，他也好像能凭空多些勇气。

林森觉得唐堂有的时候真的太犯规，害羞就害羞，为什么还要特意讲出来。

林森也害羞了。

嘶。

林森忽然觉得惊奇，任是他没谈过恋爱也不关心别人谈恋爱，也能看得出唐堂这样的表现算是青涩。

可就也奇怪。

“你没谈过恋爱？”林森问。

“……没有啊。”唐堂回答。

“没喜欢过什么人吗？”林森又问。

“……追星算吗？”唐堂被问得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白活了一样。

“那你喜欢我。”林森笃定地替唐堂补充。

唐堂也没法反驳。

林森也没谈过恋爱，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唐堂没谈过恋爱离谱。

林森觉得自己和唐堂都是很好的人，想谈恋爱都能谈，他没谈，是因为他年纪还小。

“认识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时间久才看得透，我认识你三天，在你身上看到的闪光点比认识别人三年十年都要多。你身上有吸引我的地方，你的野性，你的腼腆，你看向我时炽热直白的眼神……你知道我喜欢你。”林森气急了，红着脸问，“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当我男朋友？”

唐堂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比刚才的雷声还响。

他听到了林森讲话，感受到林森落在他手背的触感，他好像懂了林森为什么喜欢他，又好像不是很懂，但是莫名地已经感受到了林森对他的喜爱。

“我可以吗？”唐堂攥着林森的衣角问。

林森咬唐堂手指的指背，牙齿磨着唐堂手指上那点儿皮肤问：“你想不想？”

唐堂听见自己由心先发出来的声音：“……想。”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男朋友了。”林森下了定论，他把唐堂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把人按在自己胸口，“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嗨！晚上好！没有见到我的时候，你们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