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宁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了，她一直谎称是学校功课太忙，抽不出空回家。
刚开始她是真的抽不出空，在这方面的信誉很高，所以一拿出这个理由，爸爸妈妈都会无条件相信她。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宋令仪也不会管她管得很严，只和温聿铭打了个电话。
“辛苦温总照顾小宁了，不过要是她在你那出了什么事，闹了什么不痛快，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去找你算账的。”
宋令仪的态度很强硬，宋舒宁躺在旁边听得清楚，扑哧一下偷笑起来。
两只脚在温聿铭怀里蹬来蹬去，他一手抓住两只纤细的脚踝，才把宋舒宁控制住了，对着话筒说：“宋总放心，我一定把小宁照顾好。”
“好，有你一句承诺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挂了。”
话筒传来嘟嘟的声音，温聿铭放下了手机，松开了宋舒宁的脚，“怎么了？”
“开心啊，我刚才想起来，我姐对梁叔叔梁阿姨都还是毕恭毕敬的，但是对你可不这样。”宋舒宁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安阳没那么厉害，但是我姐真的超爱我啊。”
“梁总和梁夫人是长辈，与家业无关，就算是我，对他们也会恭敬些。”
温聿铭捏了捏她的手，又说：“但宋总是真的很爱你，”
他凝视着宋舒宁的眼睛，时间久了，宋舒宁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也爱我。”
细微的气流拂过耳廓，温聿铭笑：“是，我也爱你。”
“那你出去给我买薯片，我想吃薯片了。”
她突然很煞风景地来了这么一句，一仰头又倒回了床上，脚丫子又翘起来，和温聿铭撒娇，“快点快点，我懒得动，你帮我去买嘛，买原味的就好了。”
“只要一包原味的？”
“再拿个黄瓜味……”她想了想，又继续说：“还要番茄味的，顺便再买点干脆面好了，还想喝可乐，想要小面包，苏打饼干……”
听她报完一大串零食，就差不多是要把整个超市搬空的意思。
饶是温聿铭记性再好，他也没法一口气记下这么多，伸出一只手要拉宋舒宁起来，“想吃的话，我们一起去逛超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不要，我不想动。”
宋舒宁很坚决地躺回床上，温聿铭拗不过她，一个人出了门。
走到枫湖苑门口的超市只要十分钟，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宋舒宁就听到了一楼的动静，蹦蹦跳跳往楼梯那跑去。还剩四五级台阶时，她忽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竟然是周嘉衡。
“你怎么进来的？”
周嘉衡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回头就看见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就站在台阶上，像是女主人。
这么说也不大准确，应该说她现在就是女主人。
“温聿铭很早就告诉过我密码，我直接进来的。”周嘉衡解释完，乐了，“你们两个发展这么快？这才几个月，你们这就同居了？”
“发展快一点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看你们这个速度，不会等你大学毕业，我就直接喝上你们的喜酒了吧？”
宋舒宁垂眸，下了楼梯坐到另一个沙发上，“想多了，没有喜酒，我们马上就要分手了。”
同一时间，温聿铭拎着一大袋零食进来。
周嘉衡脸色骤变，连忙大声说：“你就别和我说这些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喜酒嘛，早晚能喝到的。是吧？温聿铭？”
温聿铭没说话，把购物袋放到了茶几上。
原味薯片在袋子最上面，宋舒宁把薯片拿出来撕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刚才不是都说过没有喜酒了吗？你没听到？我说我们马上就会分手。”
周嘉衡：“……”
一番良苦用心全都白费了。
他摸了摸鼻子，感觉现在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正斟酌着是不是要安慰一下温聿铭，结果温聿铭说：“我听到了，你不用帮她遮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会分手。”
“简而言之就是我过完年要出国留学，但我不接受异国恋，所以一定会分手。”
“……”
周嘉衡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就是感觉这沙发坐如针毡，或许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错误。他麻木地听宋舒宁一边咔嚓咔嚓嚼薯片，一边把整件事情都和他说得明明白白的。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不能算是正常人。
毕竟除了这两位，应该不会有人在明知会分手的前提下恋爱，甚至还要同居。
“别说我和温聿铭的事了，你过来干什么的？”
问到这个，周嘉衡木着脸，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是来喝酒的。”
温聿铭懂了，“是赵月夕回国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在周嘉衡惊讶的目光中，温聿铭缓声解释：“你上一次跑过来喝酒，是赵月夕准备出国，和你提分手的时候，你一口气喝了我六瓶珍藏的布鲁奈罗，在这里睡了一整天，我记得很清楚。”
“记这么清楚？你不会是在心疼你的酒吧？”
宋舒宁嗤了一声，“你一口气喝了六瓶布鲁奈罗，难道不值得让人心疼吗？”
周嘉衡哑然，他也不记得他当时为什么会一口气喝那么多。但六瓶布鲁奈罗的确值得心疼，况且能让温聿铭收藏起来的，年份最少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葡萄酒。
这样的酒都是有价无市，越喝越少的。
“那我赔你六瓶？”
“你先别急啊，今天不是还要喝吗？喝完了一起赔。”
都这样说了，周嘉衡哪还敢乱喝，本来是抱着一醉方休的心情过来的，结果现在让宋舒宁说得他差点不好意思喝，更别提要喝醉了。
哪怕温聿铭又拿了三瓶年份不一样的布鲁奈罗，他也只挑了瓶年份最小的开瓶醒酒。
这酒醒了几个小时才喝到，宋舒宁也倒了小半杯，小抿了口，感觉口感太酸了，虽然很贵，但实在不合胃口，就推给温聿铭给，让他代为解决了。
酸涩的味道过了好久才消退，酒精上了脸，皮肤都泛了红。
她看着周嘉衡一直沉默地饮酒，好奇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还喜欢赵月夕吗？结果人家回国了，你就只敢躲在这里喝酒？”
“是啊，我想她，但不敢找她。”周嘉衡苦笑。
所以跑来借酒浇愁了，结果碰上了宋舒宁，连酒都没好意思多喝，愁也浇不下去。
正巧天色阴沉了下去，大片乌云笼罩在上方，是要下雨了。
宋舒宁不喜欢看这么苦情的画面，偏头不看他，只看着温聿铭半垂着的，指节分明，指骨修长的手，“你要是不敢，谁也不能帮你，你就活该在这喝酒得醉生梦死。”
“哎，妹妹，我没得罪过你啊，还一直帮着你呢，你至于说话这么狠吗？”
周嘉衡一手拿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在其中摇晃。
温聿铭却也说：“她说的是事实，如果你还想追回赵月夕，你就应该行动起来。”
“赵月夕不会喜欢我的。”
“怎么？她亲口和你说，她不会喜欢你吗？”
宋舒宁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好心劝他：“你至少应该尝试一次，等感受到她现在对你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再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迟。”
周嘉衡问：“那你要我怎么做？”
想了想，宋舒宁提议：“直接给她打电话，她刚回国，你就当是老友之间的关心，这样应该不会很冒昧吧？”
冒昧这个词，有时候是因人而异的。
到底会不会觉得冒昧，只有赵月夕本人才知道。
见周嘉衡还在犹豫不决，温聿铭说：“喝了这么多年酒，你还没清醒过来？”
像是被踩了尾巴，他梗着脖子大叫：“跟我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不承认也没关系，小宁说你活该喝得醉生梦死，的确是一点都没说错。赵月夕没有义务等你找她。如果你真的错过她了，希望你不要把过错推给酒精。”
和赵月夕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爱酒，但远没有到现在，一周七天，六天都在club里的程度。
是他们分手以后，周嘉衡才开始嗜酒如命，好像只要醉了，他就再也不用想什么爱情和事业，安安心心做逍遥快乐的大少爷就好了。
说白了，他就是在利用酒精，逃避现实。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还是在试图逃避。温聿铭不再与他多说，宋舒宁也懒得管他，拿喝葡萄酒的波尔多杯倒了一杯冰可乐，和温聿铭嘀嘀咕咕。
“我马上就要期末了，我要闭关复习了。”
她若无旁人说：“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问题是放了寒假，我就得回家住了，我没告诉爸爸妈妈我在和你谈恋爱，所以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住了，而且你最好别去找我。”
谈恋爱不是一定要让父母知道，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恋爱关系和父母讲了也是白讲。
温聿铭理解，颔首：“我知道了。”
“但是你放心，我会经常来找你的，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不会，永远不会。”
他低垂着头，眸子里盛满了深情，薄唇粉红，唇角有些许酒渍。
此情此景如果能接吻的话，那真是太适合不过了，可身边有个优柔寡断的周嘉衡，宋舒宁亲不了温聿铭，心里烦得要命，回头吼他：“周嘉衡，你想了这么久，你还没想明白吗！”
他已然挣扎了半小时有余，处于那种只需要有人推一把，就能行动起来的状态。
听到宋舒宁一声怒吼，他浑身一个激灵，当即拨通了赵月夕的电话。
扬声器传来轻柔的女声，她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已经太久没听过她的声音了，周嘉衡紧握着手机，像是宕机了一样，半天都没吭声。
直到赵月夕又问了一遍，他才正襟危坐，轻声问她：“赵月夕，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你回国了还习惯吗？这几年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