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亲爱的,你会游泳吗?”南希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温柔,还有九十分的恐惧。
“不会,南希。你会吗?”塔利亚惊恐地看向南希,希望她不要说出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我真希望年轻的时候能不偷懒,好好上完那几节游泳课。”
这是南希的回答。
“所以,你也不会。”
“不要说废话,塔利亚!”
“你刚才说的才是废话!”
海水已经开始上涨,到了塔利亚小腿的位置,冰凉的海水刺激着她们两个人的神经。
南希忽然弯下腰去,把手放进了海水里。
塔利亚以为她有主意了,也弯下腰去,以为她的仙女教母会把手里的沙子变成救生筏或是游泳圈,都变不出来的话,哪怕是变个浮标也好啊。
但南希只是因为慌乱之中用手抓了周围满是海水的沙子,她特别讨厌沙子粘在手上的感觉,所以嫌恶地蹲下身子去用海水洗手。
塔利亚很失望,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连重新站起来的动力都没有了,任由自己的手漂在海水里,现在海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了。
“我想我们会被淹死的。”南希预测道。
“还没那么糟,南希。”塔利亚低声说。
“我自诩为乐观主义者,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最乐观的预期就是,我们死后能被一只大鱼爽快地吞掉。老天啊,海水都快到我肩膀的位置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在锅里的肉丸子。”
塔利亚扭过头去看南希,她还是不想接受自己要和自己并不尊敬的仙女教母死在这里的事实。
“等等,仙女教母!南希,你不是会飞吗?!”塔利亚激动地抓住了南希的肩膀说道。
“冷静点儿,孩子,我的确会飞,但我飞不高啊,你见过的。这坑这么深,我如果能飞出去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南希,你飞的原理是什么?是靠推进器,还是靠把身体密度变得比空气小?!”塔利亚快速地问道,激动让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你在说什么啊,塔利亚?我只知道自己会飞,可没有义务搞清楚我为什么会飞。”南希十分不解地看着塔利亚,好像她的脑袋里已经进了海水。
“南希,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你快点施展魔法,飞一下试试,说不定我们就得救了!快点!”
南希虽然不相信她们会得救,但如果她们撑不过今晚的话,这代表她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施展魔法了,所以魔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但在这之前……
“塔利亚,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吗?”南希笑着问塔利亚道。
“呃……”塔利亚努力回想,但她只能想起那时候南希和斯黛拉激烈的争吵,她们互相骂对方“老巫婆”和“蠢星星”,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塔利亚,当初你问我是谁,我是怎么回答你的?还记得那时我是怎样的仪态万方、怎样的高贵优雅吗?”
“南希,我真的不记得了,这跟我们现在面临的危险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关系大了!不过,塔利亚,我是个很大度的人,所以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提醒你一下。那时你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的仙女教母,你可以称呼我为‘我尊敬的、亲爱的、从天而降的救星、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的指路明灯仙女教母’。”
“哦,是有这么回事,”塔利亚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可这跟我们现在……南希,你是不是在威胁我?”
“威胁?不不不,我怎么会威胁你呢?我不过是想在死之前和我亲爱的教女多说说话而已。我当然是在威胁你了,塔利亚,你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
南希得意地看着塔利亚,塔利亚眯起眼睛看着南希,海水还在继续上涨。
塔利亚妥协了,她叹了口气,扭过头不去看南希,低声说:“请您施展魔法吧,我尊敬的、亲爱的、从天而降的救星、我的信仰、我的指路明灯仙女教母。”
“还有‘我的救赎’呢?”
塔利亚握紧了拳,直视着南希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请您施展魔法吧,我尊敬的、亲爱的、从天而降的救星、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的指路明灯仙女教母。”
南希满意地笑了,说:“那好吧,我试试。”
她说着就从头发里抽出陪伴了她好多年的魔杖,她的好伙计,她的老朋友。
南希挥了挥她的魔杖,有闪粉从魔杖的尖端冒出来,像点点星光洒落,给这阴暗的、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沙坑带来了一点光亮。
她慢慢升了起来,现在海水只能到她的小腿位置了。南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了,塔利亚,我只能飞这么高——”
南希话还没说完,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往上升,现在海水已经只能到她的脚踝处了。
“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的魔法需要在危急关头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
塔利亚已经抓住了南希的胳膊,她也跟着南希往上升。
“算是吧,南希。这么看来,你飞行是靠把自己变得比空气的密度小,而海水的密度又大于空气,所以你可以浮起来,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即使被人为按进水里,松手后也会自己浮上来,但如果你飞行的原理不是靠密度比空气小——”
“好了好了,塔利亚,听得我头都大了,快别说了,”南希打断道,“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我都不知道。”
“我会看书,南希。”
“你不是从小就开始工作了吗,应该没机会去上学吧?”
“谁说不上学就不能学习?”
“好吧,好吧,无所谓,反正现在我们得救了。等等,塔利亚,你刚才叫我什么?”
“哦,抱歉,我应该叫您我尊敬的、亲爱的、从天而降的救星、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的指路明灯仙女教母的,我尊敬的、亲爱的、从天而降的救星、我的救赎、我的信仰、我的指路明灯仙女教母。”
“很好,乖孩子,”南希满意地点点头,“瞧,我赢得了你的尊敬。”
“是的,但你用了非常卑鄙的手段。”
南希耸耸肩膀:“这我不在乎。”
塔利亚抓着南希的胳膊,两个人随着坑里海水越来越高,很快就升到了沙坑上方,成功逃离了这个恶心的地方。两个人在海水里互相扶持着走,间或避开浮起来的沙生的尸体,她们离开了沙滩,暂时退回了有草有树的荒漠。
第二天一早,塔利亚和南希回到沙滩上来的时候,沙滩上已经没有死去的沙生的痕迹,沙坑也都被沙生们填平,这些生物现在已经开始了白天的工作——挖坑。
南希心情很好,虽然今天的太阳无精打采地被云遮了半边,但这丝毫不影响南希开心得像只沐浴在阳光下的云雀。
“这些小家伙的生活还蛮安稳的,挖坑,填坑,挖坑,填坑,挖了再填,填了再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你是认真的吗,仙女教母?”
“无所谓,我心情好,我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好。”
塔利亚无心与南希多聊,她避开工作的沙生们,也避开它们正在挖的坑,小心走到海边,手搭凉棚往远处看。
今天的大海还算平静,只是依旧有那股难闻的橡胶气味儿,天气也还算凑合,看不出有要刮风下雨的预兆。
“出发。”
葫芦车昨晚魔法失效,已经变回了葫芦瓢,南希又施展魔法把它变成了一只简单的小船。
准确来说,是一只非常简单的小船。南希只是把葫芦给放大到能容得下她和塔利亚而已,这船连帆都没有。
塔利亚和南希把船推进大海里,南希首先跳进船,塔利亚扶着船推了一小段路后才上船,她们就这样出发了。
塔利亚翻进船里之后,边拧着衣服的水边神情严肃地对南希说:
“仙女教母,虽然咱们的船没有帆,也没有船桨,连食物和水都没有,可以说是完美避开了一切能维持我们生命的条件,看起来似乎我们已经跌入谷底,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小心,因为奇迹虽然不会发生,但人倒霉起来只会越来越倒霉。”
南希点点头:“我赞同,说不定今晚就会有人鱼从海里冒出来,掀起滔天巨浪把我们的船掀翻,然后用美丽的歌声迷惑我们,让我们甘愿被她吃掉。塔利亚,我现在有点后悔来找汉斯了,咱们能及时止损、原路返回吗?”
“恐怕不行,仙女教母。”塔利亚回答。
“当然,我在问出来之前就猜到你会这样回答了,团队合作?还是为了同伴情谊?”
塔利亚摇摇头。
“我猜我只是被激起了叛逆的情绪,一直以来我都活得不顺心,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可是似乎连老天都在阻止我获得自由。我就偏要和命运对着干,辞职越难,我就越要辞职,救汉斯越难,我就越要救他。”
南希挑了挑眉,笑着说:“看来你和布莱克小姐一样,都在努力抓住青春期的尾巴。”
塔利亚叹了口气,说:“也许吧,不过我总感觉我的青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在赌气,弥补我过去的缺失。”
“让我们聊点儿别的吧,”南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种话题实在太无聊了。嘿,不如我们来猜拳,输的人需要喝一口海水,而且不能吐掉。”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