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浮华,正是月当明。
陆世宁守在书桌旁,还没入睡。
如今大局将定,却是很心乱。
眼下却还是要将与宋家的婚事先解决好,陆世宁还不大懂这汴京里的婚娶规矩,怕还是要去仔细问问才合理。
虽说宋父也曾是杭州人氏,但要依着苏杭的规矩来,是有些不大合宜。
还是随了汴京的规矩好。
他却是不大知晓,韩即已经成婚,他应该是懂得这其中的规矩的,他们这一圈的人,也就是韩即先成婚,他们几个的婚事都还没影。
果然,还是有些前人的步子在先。
他也就照着路借着经验走了。
这汴京的天真是怪,这下半夜,这天已经是卷了乌云来盖在这汴京城上。
还没出门去,就听得这满楼的风雨的动静有些大。
天已经见晓了,但是屋子里若是没有点灯,还是有些暗。
陆世宁刚醒来,就听得了这窗外的雨落声,他半睁着眼,往外瞧了瞧,是风吹得有些大,这窗户都在作响。
他先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只是穿了一件单衣,还是冷得很。
他体感有些灵敏,感知到了这暗藏于四月春风里的冷意。
他想起了那件披风,自己又去找了去。
四月,该是杏花梨树满吹天。
这一阵阵的冷春风里的送来的花意春香,很是令人心怡。
他要去找韩即,不可耽误了。
十焉听见了里面的声音,是觉着陆世宁该是醒了,掀了帘子,问了他一句,该是喝什么茶。
“不急,先洗脸吧,等会我们去见韩兄。”
“是。”
“公子可要多穿一件,今日吹了风下了雨,是更冷了些。”
“嗯,我知道。”
陆世宁换了件单衣,是冷的很,他左肩上的那个剑伤伤疤还是那样明显。
宋家。
宋南锦早起还得准备早饭,还要去给姑祖母请安,家里的事儿却是一大堆。
她挽了袖子,还要亲自给姑祖母端早饭去。
老人家是起的稍稍早些,宋南锦是晚辈,又是现在家里管事的,自然都是要她做主的。
为着这自己的婚事操办,宋南锦也想松快些,想把家里的这些事儿都交还给大娘子做去了。
可是宋父却还没授意,她也还未张口询问。
还是先这样吧。
才出了这通向厨房的回廊,宋南锦端着食盘,正是要给姑祖母送去,刚要出回廊,今日这是下了雨,筠诸赶紧给她打着伞。
这油纸伞是大些,可也只容得下两个人。
“姑娘仔细脚下。”筠诸正提醒着她,这样事事亲为,宋南锦还是挺爱睡懒觉的,筠诸可是觉得这是真难为了自家的姑娘。
“姑娘等会请安完了,还是可以再回去多睡会儿的。”
筠诸的双手拿着伞柄,正撑着这把大伞。
雨伞盖下的热粥,还冒着热气,带着桃花饼的香气,正随了她去。
陆世宁已经出了门,雨还大,十焉在旁给他打伞,一路路的走,还是衣袍角边沾上了这混入了泥土的雨水。
陆世宁刚叫十焉买了点雨前刚出的茶叶来,是有事求于韩即,怎么也要带些礼去。
韩大人是又出了门去,陆世宁也不大见得着。
韩即才是刚起,等着底下的人才报来说,是陆官人登门来了,他才急急的穿好衣裳去了前厅。
陆世宁正端坐着喝过了一盏茶,韩夫人正也要去前厅去看看这今科榜眼,是个好惊喜。
雨还正大,陆世宁看着那一流顺着屋檐下坠落的春雨水,青瓦白雨,真是个好景致。
正瞧着有些出神,陆世宁似乎是听见了声儿,回了头过来。
“是陆官人?”
先出来的是这位韩夫人,韩即的母亲。
陆世宁立刻起了身来,给她请安。
“夫人万安,世宁今日登门,是唐突了些,请夫人见谅。”
人精神,气质出尘,人也规矩,是个人瞧都会喜欢的。
“别客气了,陆官人请坐。”
刚说完,夫人就招呼了身边的人再给陆世宁上茶去。
茶香再续,陆世宁听话,又坐了回去。
“陆官人科举名次,真是令人惊喜,我家这小郎君,倒是还赶不上陆官人了。”
韩夫人话里所指,说的,也就是韩即了。
“夫人谬赞,世宁算是沾了点运气。韩兄是明华仙草,珠玉锦绣,自是有出尘之处是世宁难以赶上的。”
“韩兄更是得了夫人的养育教诲,可见,夫人也必是这仙草明玉,才有的韩兄这般学识和气质。”
这一通夸,这韩夫人可是高兴,自己的儿子经他这么一夸,还真是有了别的见地。
陆世宁连带着,也将她给夸了一番。只要是漂亮话,谁不喜欢听。
“陆官人这嘴也是真甜,我这儿子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要是单论功名,还是你陆官人占了这独一份。”
“听说陆官人是要与宋家结亲了?”韩夫人随即也转了话题,她已经听韩即说过了一些。
“是。”
简单一字,她是问什么陆世宁便尽力答什么。
“这位宋家姑娘可还是贤淑,这家里还管事,偌大的一个家邸,还是能管的下来,这远近都是有贤名的。”
“可也就是,”
提到了宋南锦,这从别人的口里,真是不大知道能听出些什么。
陆世宁心思都上了来,仔细听着夫人刚刚说的话。
这贤名不贤名的,倒是不要紧。
他娶她,又不是为着这个的。
这看人看面,也不能只凭着这一面之词,他自己有分辨力。
陆世宁认识宋南锦那都是老早的事儿了,别人要是胡说的,他自然也不信。
夫人刚提到了宋南锦,话锋又是急转,陆世宁正听着她还想接着说什么。
“算了,不提也罢。这都一大会儿了,他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催公子。”
夫人使唤了身边的人去催请韩即来,他这又是在耽误些什么。
陆世宁见着她收了话,也没开口多问。
宋南锦还未过门,是不大合适多谈论姑娘的事儿。
话刚歇了一会儿,韩即的脚步声又上了这前厅来。
“给母亲请安。”
韩即瞧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的陆世宁,先得给长辈请了安再说。
“行了,小儿跟陆官人再说会话吧,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夫人慢走。”
陆世宁起身行礼说着送她,这下前厅里是只有了他和韩即两人,这气氛都轻松了很多。
“今日上门,是有些急,韩兄见谅。”
“无妨,我本也是要去寻你的,昨日放榜,那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也就没顾得上你。”
刚说完话,外面这雨,更是像泼天一样又卷了下来,那瓦檐上的雨水,一串串的跟了下来,也不多喘口气。
雨声渐大了些,都要盖过了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了。
“平则等会儿就留下用饭吧,我正好还有些事儿要跟你多聊聊。前些日,刚买了一副冬日雪景画,正想请你来品鉴一二。”
“这倒是不急,世宁今日是有两件事想求个韩兄帮个手。”
“你说。”
“这一来,就是那宅子的事儿,我还是想早早的就定下来,早日立宅。”
“这二来,就是,我已经与宋家商定了婚事,婚期还需仔细的看看日子。但就是我与宋父说定,这三日后就要上门去提亲下聘,我还不大懂这汴京城的规矩,什么聘礼媒人,还想韩兄能帮忙替我点个明白。”
陆世宁说这话的时候,那神色是万般无奈。
本是见着他这般严肃正经,还以为是有着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韩即听后却是只一笑,这不都是喜事吗。
他这么挂忧干什么?
“平则不要担心,我自然会帮你的。”
这是头婚,不懂是很正常的,没什么经验。
“若是什么聘礼媒人的,不如就照着我当初成婚时那样式来吧,这个柳媒人,就是我当初去向我家娘子提亲时请的,现在就去招呼一声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平则今日不急着走,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她过来?”
“听韩兄的就是。”
陆世宁这下是拿不准的,只得听他的。
“那好,我这就叫人去。”
韩即立马招呼了身边的人赶紧跑着去寻,又派了人说去将大娘子请过来,说不得她或是还在屋内。
“至于那些什么聘礼的,今日就写个单子出来,平则自可去准备就是。”
“多谢韩兄。”
陆世宁缓缓起身给他谢了礼,总算是有个落定的事儿了。
“哎呀,平则也要成婚了,又要立宅,这又都考中了进士,真是算得上是三喜临门。”
韩即说的时候正有笑意,他也知道陆世宁这一路走过来是很不容易的,现在真是守得了云开。
“是啊,真是很不容易。”
话刚落,韩即的娘子也过了来,也端上了这一些精致的点心果子,正有一味青梅甜果,合事宜的东西。
“却是不知陆官人今日也在,我是待客有些晚了。”
“嫂嫂多虑,是世宁礼数不周。”
先见了礼,俞娘子却是知道韩即遣人来叫他的事儿,是为着什么置办聘礼的。
“陆官人且说是为着与宋家的婚事?”
“是,还要多劳烦与韩兄与嫂嫂,真是罪过。”
“无妨,就是趁手帮个忙的事儿。”
“陆官人是杭州人,这是要依着汴京的规矩来?”
“我,我想着还是依汴京的规矩吧。”
“那也好,这要是先下聘,是何时候啊?”
“三日之后,怎么也要先给他们一个说法。”
原话是这样的,陆世宁也是为着宋家考虑的。
“是,该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