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家里应该趁着今年国家会进行价格放开和价格冲关的这两个政策，应该早早开个店面的想法后，之后李晓玫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如果时间不紧急，李晓玫其实可以在进入大学后，她自己想办法筹钱开店的。

但偏偏今年的这次大抢购和价格冲关政策，应该只持续这一年。最高峰和关键的时刻，应该就是六七八月份。这样的话，等她参加完高考再折腾，可能已经错过最好的赚钱时间了。而且她这边，也不一定立马能筹到钱，即便有钱也不一定立马就能把店面开起来。可能会有那种，店面刚刚开起来，真正的好时机就正好错过了的情况。

反正就因为想鼓动自己爷爷赶快开店，赶快赚钱的事情。之后的两天，李晓玫的心情一直很烦躁。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自己随时随地几乎都在想这件事情的状态。

而的大年初三的那天，随着大爷爷一家子以及二爷爷一家子的到来，李晓玫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爷爷想做又不敢做的真正原因了。

“三伯，再过几年你就要退休了吧？”

“对，还有五年呢！”

“五年也很快了，再坚持坚持吧。等坚持下来了，你就是那种不工作也可以拿工资的真正退休工人了。到时，你的好日子也就真正到了。”

“对大哥，等真正退休了，我也可以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对，你再坚持几年就能退休了，现在千万不能冲动被厂子里的其他人抓住把柄把工作弄没了。之前你总是跟着我们干做家具的生意时，我当时其实就想说你了。我是没有你好命，当时想进厂人家没有要。自己受到一次打击，也就歇了想进厂想法，算是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而且我本身学的就是木匠，我跟着老宋他们干，也算是专业对口正合适。

老宋因为腿的事情，早早从厂子出来，也是没有办法才开始做这个的。但你呢，你是正儿八经的国企工人。眼瞅着就要退休了，你可千万不要被人抓住把柄，临老临老不能退休了。我之前就想找你好好聊一下，后来见你虽然在帮忙，但没有做出为了卖板凳长期在单位请假的事情，也算自己知道轻重，我才没有再找你的。”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我都进厂子34年了。后面这点岗我一定站好，一定会坚持到领退休金的。”

“对，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不用干活也能拿到钱，你也算是真正混出来了。你虽然进城成为真正的城里人了，但相应的一转户口你在农村的所有东西你也就没有了。我们老了，就算过的很难，最起码也能自己种个地种个菜什么的，再不济我们也能去山上挖个野菜去水里捞个鱼。

但你进城里了，方方面面都需要钱，别的不说就冬天的取暖费就是一笔大钱。你又只有一个女儿，为了不给孩子添负担，你们两口子至少应该有一个能拿到退休金的。如果没有退休金，你手上又没有攒下太多的钱，又没有途径赚到钱。那对孩子对家庭来说，你就是拖累啊。”

爷爷的两个堂哥，都在沙发上对自家爷爷指点着。

他们几个儿子儿媳妇，也都认同的点着头。

在这样的有很多长辈的场合，李晓玫本应该闭嘴的。

但听着他们的话，一直在厨房跟奶奶一起忙活给大家做菜的李晓玫，再次没有忍住。

在端起奶奶做的酸菜鱼放上桌的同时，李晓玫就微笑着毫不犹豫道：“大爷爷，二爷爷你们不要担心我爷爷了。不管他跟我奶奶有没有退休金，我们几个小的都会把他们伺候的好好的。我爷爷是只有我妈妈一个，但我妈妈又有我们姐弟三个人呢。我哥哥参军，我和我弟未来没准会考上大学。不可能我们家这么多小的，都养不起两个老人。到时不管我爷爷奶奶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在我们眼里都只是至亲，从来都不是累赘。”

“……”

因为李晓玫说话，桌子再次变得安静了。

这个年代，大人对孩子的教育几乎都是小孩子不要在大人的饭桌上插嘴，小孩子不要在大人讲话时打扰。

在很多农村人眼里，无论这个小孩子是什么岁数，什么性别。他在大人讲话突然插嘴说话，就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农村除了有小孩子不要在大人饭桌上插话的禁忌外，其实还有女人不要在饭桌上说话讲话的禁忌。

这个其实就是她家来亲戚了，她奶奶一定会在厨房忙活，轻易不出来跟大家说说聊聊的关键。

反正在农村，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好像就被默认不应该在饭桌上，在人多的场合说话的。

所以此刻，等李晓玫端着盘子过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后。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娃子，她胆子怎么能这么大。

等有了这个第一反应后，大家之后才开始真正想她到底说了什么了。

“你这个丫头啊！！”

李家老大其实想发火的，但在意识到李晓玫究竟说了什么后。看着她明显被气的脸颊通红，但却努力控制表情的脸颊。他长叹一声，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小小说的真好，希望你能一辈子记得自己说的啊！”

李晓玫一个堂嫂，在这个时候突然笑嘻嘻的插了话。

“那肯定的，我家我爷爷奶奶在以前那么难的时候都能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不可能等他们老了我们就嫌弃的。反正只要有我们姐弟几个，我家的老人就不可能有没有饭吃的时候。而且我们姐弟三个都长大了，我哥参军，我跟我弟弟都读书了。就我们这样的，我不相信我们还养不活几个老人。不说我们几个，就我妈妈现在的生意，她就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了。”

“你——”

现场的二爷爷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今天跟过来的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也什么都没有说。在那个小嫂子还要说话时，李奶奶提着两个被包起来的铝饭盒迅速的走过来了：“好了小小，你小小年纪在饭桌上乱插什么嘴呢。赶快去给你妈妈送饭，再不送过去，你妈妈和弟弟都要饿坏了。”

耳鬓全部都白了的李奶奶笑嘻嘻把的饭盒一塞，随即又看向饭桌上的大家：“大哥，二哥，你们继续吃饭，别管小小这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她啊因为读书好，又因为是我们家唯一的小丫头，早就被我们惯坏了。”

拿着两个铝饭盒的李晓玫没有再说什么，迅速找起了她平时送饭的小帆布包。

刚才一直沉默李爷爷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也立马招待起二爷爷家那位孙媳妇：“对，军军媳妇你也别介意多吃点好吃的。我们家的小小啊，因为现在是我们家学历最高的高中生，确实被我们惯坏了。”

现在这个年代，高中生已经算高学历了。

最起码只要你是高中学历，你去外面任何企业应聘，对方都会要你。而因为你本身有学历，到时给你安排的工作肯定是偏文职的，肯定不是那种做苦力的。

只念了一年书的军军媳妇，尴尬的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在饭桌上的大爷爷再次说起宋家家具厂的生意，等在家具厂工作了两个多月的二爷爷也开始回话时。整个饭桌上的所有人，就像是集体忘记桌上的那一点点小尴尬，全部都再次正常的聊天吃饭了。

在家里的气氛貌似恢复如常时，李晓玫换好衣服，冲里面大声的说了一句，随后就提着手上的帆布手包出来了。

“小小，你要去给你妈妈送饭吗？我跟你一起去！”

李晓玫刚刚关了房门，他家隔壁的房门就迅速打开了。

看着已经穿好外套的宋怀言，李晓玫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她又好奇道：“你家的亲戚都转完了吗？”

“我家就黑子叔那一家，大年初一我们就转完了。至于我外公外婆家，我昨天也偷偷去过了。”

宋怀言家原本亲戚很多的，但因为他爸妈赔偿款的事情。有些亲戚想借钱，他爷爷没有借。还有他外公外婆在舅舅舅妈的安排下，也想找他爷爷要一点，但也被他爷爷拒绝了。反正因为钱的事情，他家现在在明面上走的亲戚就只剩下一家了，其他大部分都是关系不好的那种。

想到昨天自己偷偷摸摸给外公外婆塞了一点点钱，两位老人当场大哭，抓着他的手大骂他爷爷不是东西的场景。想着他昨天刚刚回来，他爷爷就翻他钱包，然后低声责备他给周家太多钱的事情。

心里感觉烦躁，在说话时，宋怀言脸色也带出一丝烦躁和阴郁。

“走吧！”

宋家的情况李晓玫基本都知道的，随意的问了一句后，李晓玫就带着宋怀言去坐车了。

如果天气好，从铁西区到和平区，他们直接骑自行车就行了。

但现在天气冷，他们就毫不犹豫选择坐了蓝白相间的无轨电车。

靠电力驱动的无轨电车，靠着头顶的两根电线，慢慢的启动了。

心里都有一点点心事的李晓玫和宋怀言，一前一后坐在前方的位置上，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话。

只是在李晓玫身边的人越积越多时，坐在她后面，位置稍微好一点点的宋怀言下意识的开口道：“小小，你把包给我！”

“嗯”坐在第一排的李晓玫看看一上来就站在她面前，现在几乎贴在她身上的几个人，毫不犹豫的转身把手上的帆布包递了过去。

因为车上人实在多，李晓玫和宋怀言后续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在车子越走越快，慢慢接近他们的那一站，在李晓玫他们准备下车时。李晓玫转身看到一个穿蓝色工服的人，突然的走到前面的司机身边，跟对方随意的聊了两句，然后跟对方迅速的换了位置。

那是一个跟车上司机换班的司机，脑子突然的有了这个意识。

然后在扶着前方的宋怀言小心翼翼踩着路面的积雪下车时，一件以前的事情突然的出现在李晓玫脑子里，然后李晓玫的脑袋再次有了突然炸了一下的感觉，

“这路真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

扶着她胳膊的宋怀言，还在看着积雪没话找话着。

而李晓玫那边，她就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事情。

那好像是她二十八九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比她大一岁的哥哥，终于有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那天李晓玫像今天一样拿着一个饭盒赶往医院，不过那个时候她拿的饭盒比现在高档很多，里面装了她专门做的鸡汤和月子餐。

就在她坐在公交车上，着急看着外面时，她无意中看到了车上司机中途换班的场景。

当时那两个人，好像是在讨论提前退休的事情。

一个当时说，自己工作的年份不够，就算岁数到五十五了，也不能提前退休。

另外一个说，自己跟他一样，虽然连续工作的年份到了。但交社保的时间不够，也不能跟老李那样提前办退休了。

因为他们当时提到了一个老李，说到了一位五十五岁就能办退休的司机老李。

就因为这个跟自家爷爷相同的姓氏，以及跟自己爷爷几乎一样的职业。

当时同样坐在公交车第一排的李晓玫就被动的想起了自己爷爷，当时她就在想，如果自己爷爷现在还活着，肯定也是那种一个月能拿很多退休金的帅气老头了。

在九十年代时，他们东北的经济是混乱了几年了。他们哪里的很多老人，当时有很多即便是正常的退休了。但因为企业倒闭了，他们很多人就是有很多年都没有正常拿到退休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中途没有了退休金的老人，慢慢的在国家安排下，还是正常的拿到了他们退休金了。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退休工资一年比一年高，甚至有些超过外面大家的平均工资了。

当时李晓玫只感慨和难过，自己根本就没有活到退休年龄就被动失业和自杀的爷爷。

但这一刻，李晓玫就是突然想到了，当时那两个人说的五十五岁就提前退休的事情。

“宋哥，麻烦你帮我送一下饭，我突然想去书店一趟了！”

如今这个年代，手机和电脑都才刚刚出现，都是完全没有普及起来的状态。反正在外面根本没有网吧，自己也接触不到计算机和网络的状态下。想要立马获取信息的李晓玫，还是立马毫不犹豫的就转身跑向不远处的新华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