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到餐桌上，闻莉不屑道：“以前就算了，现在好歹也是当老板的人，怎么还干这种事。”

趁着别人有难，跑去趁火打劫，这就是亲戚吗？

大伯一家一直住着他们的房子，老太太补贴他们的钱都是斤柏春给的。

斤龙在工厂上了这么多年班，几乎没干过一天正经事，工资却照领，他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们厂估计日子要不好过了。”斤柏春几天前遇到一个很久没见的经销商。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经销商话里话外指责他的饼干质量越做越差，说就算散称点心利润微薄，也不能这么糊弄。

斤柏春干脆把他带到自己厂里去看，解释他半年前就退出散称点心市场了，只做一个商品，就是亲羽牌肉松饼。

经销商大惊失色，才说他被斤龙骗了。斤龙一直对外说，小叔厂里的销售渠道以后归他负责，进货都找他。

斤龙是斤柏春的侄子，大家伙都知道，根本没有怀疑，只是嘀咕怎么饼干质量越来越差。

闻莉听到这里才道：“难怪你前几天对业务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我还说什么事呢，就是这事吧。”

她在厂里是会计，但从来不打听业务以外的事，省得员工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听谁的。

“可不是，肉松饼好卖，这些业务员躺在家里都能出业绩，以前的经销商就都不管了。我让他们把跟我们合作过的经销商梳理一遍，统统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半年前就改了生产线，目前只做肉松饼。”

“电话不打不知道，好多人都被斤龙骗了。还埋怨我们家的饼干质量不好，知道真相这些人都快气死了。”

斤柏春也快要气死了，他做的是食品生意，讲究的是物美价廉。口碑一直很好，经销商从他这里拿货也是因为信任他。

结果招牌被斤龙拿去糟蹋，想想就生气。

“说清楚就行了，以后他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少拿我们挡雷。”闻莉给女儿盛汤。

“你把我们都喊回来，到底是准备说什么。”

“去深城面试？”听明白女儿的话，斤柏春和闻莉面面相觑，“那么远？”

“正好有机会，就去试试咯，真待在家里吃闲饭，那我不得疯。”

她都穿书了，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总得折腾看看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斤柏春和闻莉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都被斤羽一一反击回去。

最后，斤柏春闷闷不乐道：“让你妈明天给你转点钱，过去找个好点的小区租房子，一定要保证安全。如果面试上了，就看看那边的房价怎么样，我们给你买套房子。”

“好。”深城的房子，2004年买绝不会亏，所以斤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发在广林地方论坛上的帖子已经被封了，但其他大网站或是大论坛的帖子，依然还在。

这年头在网络上发布社会议题，也能引起舆论，但需要一定的时间发酵。这个发酵过程，就是网友们四处转载，四处传播的过程。

现在的网络就像一个一个的节点，网民在各个节点聚集，如果只上这个节点，你就几乎不会知道另一个节点上发生的事。

全靠网友呼朋唤友，四处搬运。

买好机票，斤柏春开车把三个人送去省城乘坐飞机，然后回到广林，换了身行头，银行的人约他晚上吃饭。

“提前收贷？”斤柏春不解，他还以为银行是听到他准备上新品的消息，又来鼓动他贷款呢，没想到竟然是想提前把头一笔贷款收回去。

“我们一直合作愉快，我们厂也没有任何经营上的问题，老卫，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不说两肋插刀，总是有点香火情吧。你告诉我一句话，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老卫喝了口酒，斤柏春是他的业绩，他能不上心吗？

谁能想得到呢，计划没有变化快。斤柏春虽然这半年发展的极快，势头也极好，但再好也只是一家食品厂，跟真正的巨头是没法比的。

老卫指了指化工厂的方向，“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斤柏春的脸都黑了，女儿被台里开除，人都去深城了，竟然还报复到了他的身上。这么大个老板，就这么点心眼儿吗？

还整天说什么儒商，就这？

老卫跟他碰了一杯，“别以为有钱人的素质就高，真追究起来，未必比你我强。只不过啊，会装。”

“你有困难没有，我想办法给你再拖拖时间。”

“多谢了。”斤柏春没困难，也得说有困难。不然人一看，提前收贷都没为难到你，又整点别的事出来难为你，对吧。

回到家，斤柏春就跟妻子讲了这件事，妻子是工厂的会计，必须得知道。

闻莉后怕道：“幸好咱闺女走了，咱们的新品先不忙，先期投入都是花钱的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斤柏春有烦恼，斤龙也一样有烦恼，合作的好好的经销商纷纷抛弃他，转头找了别的工厂进货。

找去一问才知道，小叔竟然找了他们，特意说了工厂改生产线的事。

得，这下露馅了。

斤龙不反省自己工厂的质量，也不反省自己靠欺骗拉来经销商，而是大骂小叔不地道。

“他自己都不干这个了，还特意来拆我的台，我看呐，是看我赚到钱，他不舒服了。”

“小气巴拉的，咱饼干做不成，就做肉松饼，就许他做吗？”斤大伯给儿子出主意。

“我打听打听去。”斤龙一想，对啊，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肉松饼又不是谁的专利，你能做，我也能做。无非就是去小叔厂里找找人，花钱把配方弄出来，多简单的事。

广林电视台里，安台长接了一个电话，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连说几个好字，就命人叫来李科长。

“你赶紧的，把斤羽他们三个人叫回来，上头有领导下来视察，特意要他们接待。”

李科长啊了一声，“他们已经被开除了，这事您知道的。”

其实是局长吩咐的，李科长只是执行。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现在马上，把人给我找回来。”

李科长吓得不敢多说，赶紧下楼给斤羽打电话。

一个手机关机，二个手机没人接，反复拨打三个人的手机，就没有一个能接通的。

又打到斤柏春的手机上，才知道他们仨昨天坐飞机去了深城，这会儿应该在面试。

“他们到了深城，应该会买新的手机号，我这会儿都不知道呢，还等着我闺女打电话回来通知。”现在的手机号是有长途话费的，所以要去另外一个城市长住，一般会买一个当地号码。

这也是当时，一机双卡的由来。

李科长一听傻了，“他们去深城了，三个人都去了？”

“年轻人嘛，去大城市闯一闯也好，您说是吧。”斤柏春笑道。

李科长在电话里讪笑，“他们都是做新闻的，去别的行业，恐怕也是水土不服。一会儿斤羽打电话回来，您跟她说一下，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一定转告。”

斤柏春挂掉手机，用手指头在桌面敲了一下，就打给了银行老卫，“你那边收到什么消息没有？”

“我说老斤，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前脚刚从行长室出来，你后脚电话打来了。我们行长刚说了，收贷的事缓一缓，先不急。”

什么叫风向，这个就叫风向。

风往哪边刮，他们就倒向哪边，个顶个的乖顺有眼力劲。

周泽被父亲叫进书房，“你快一个星期没去工厂了，准备在家宅一辈子吗？”

周四化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需要悟这么久吗？

周泽眼神涣散，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被父亲一席话全部推翻，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学生，好儿子，优秀年轻人的周泽，根本接受不了这个变化。

“好了，污水的事交给你处理，尽量用少一点的钱，把事情安排妥当。”周四化说到这里，一阵肉痛。

买房子买豪车，去会所消费的时候一掷千金，都不觉得肉痛，只感受到金钱带来的快乐。

但是花在处理污水这件事上，就好像被人偷走了几百万，还是每年偷走几百万，真正是肉痛不已。

“真的。”周泽一下子蹦了起来，萎靡一扫而空。

“是的，去吧去吧。”周四化摆摆手。

周泽便风一样冲了出去，他要给林莫兮打电话，这几天他一直没跟林莫兮联系过。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机械电子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怎么回事？大白天怎么会关机，是手机没电了吗？

周泽不联系林莫兮，不是生她的气，相反，他是不好意思。

刚知道这件事时，他还大义凛然指责过林莫兮，这件事大可以跟他商量，根本不用搞得那么复杂。

可没想到，言犹在耳，父亲就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林莫兮是对的，跟他商量一点用都没有，他名义上是化工厂的继承人，是太子爷，但其实，决定不了任何事。

他发了一条短信，让林莫兮开机后，给他回电话。

半天都没等到回话，于是拨打了斤羽的电话，之后是池宇的，一连三个人都关机，他不淡定了。

干脆打了电视台办公室的座机，那头接起电话的人懒洋洋道：“他们啊，不在电视台了。”

“不在是什么意思？”

“被开除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