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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豆他只爱数学》的开机仪式搞的非常盛大，请了众多媒体，因为有十一个主要角色，光是各种组合的开机照片，就照了三个小时。再热热闹闹地买了几个热搜，一时间热搜词条上充斥着“银河卡”，“玫瑰星”，“周周”，“天甜”等字眼。

不过云萌很快就发现，开机仪式很有可能会是，《爱豆他只爱数学》整部偶像剧拍摄里，最为精心策划严谨执行的部分了。随之而来的实际拍摄流程，跟她刚刚经历过的《灵引》剧组真是天差地别。

《灵引》的拍摄中，但凡摄影角度有些微偏差，演员走位有一点过，打光有一点不合意，导演焦立德都会皱着眉让重拍一次。相比之下，《爱豆他只爱数学》这剧的拍摄可算是相当随性潇洒了。

并不光是电影和电视剧的差别，而是《爱豆他只爱数学》从导演到主角到配角，从上至下，整个剧组充斥着一种“今天吃啥？随便，凑合整点快的吧！”的感觉。

导演赵晨兴像是来度假的一样，除了主角们的特写镜头会在监视器里把关，确认拍的足够美，其他时间都非常佛系地躺在他的舒适躺椅上，满脸慈祥地看着演员们按照各自对艺术的独到见解激情飙戏。

十一个主角像是来拍MV的，做造型的时间一丝不苟，服装也每一套都精美无比。舞台表演经验都丰富，拍起综艺中的表演部分都是得心应手，就是一走台词就开始出问题。不光难以搭配上合适的表情，有时候连把话说流畅都做不到。

边上候场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像是来逛咖啡厅一般闲适，不管是拍摄间隙，还是拍摄中途，云萌都能听到大家要么闲聊生活，要么八卦别人，因为不用现场收音，大家连音量都不怎么控制。

别看全体演职人员都不慌不忙，拍摄进度倒是飞起，有些台词没说流利甚至说错的镜头，导演也一样接受了。搞得云萌私下里为此紧张兮兮的，悄悄问沙莎老师。

沙莎老师现在因为并发症还没出院呢，在病床上趴得百无聊赖，收到消息热情洋溢地跟云萌解释了一大段：“这个你别担心，他们反正最后要完全配音。他们预定的那个配音工作室我接触过，贼专业我跟你说，保证最后把台词说得溜溜的，啥样的台词都能给你说得音色好听感情充沛，贼牛比！你别怕，赵导是老司机了，他知道劲儿该往哪里使，兆星肯花大价钱请他，就是因为这个。你别看拍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他心里有数呢，最后剪辑完，配上音，效果不会太差。而且这剧吧我跟你说过，跟其他电视剧就不一样，重要的部分赵导肯定不会水过去。”

有了沙莎老师提点，云萌留意了一下。果然，赵导平时都是非常随和宽容的过过过，但是每次到了舞台表演的近景或者特写，或是主角们感情戏到了重点阶段，就是那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近景镜头转圈圈之类的时候，对灯光和摄影的要求就立刻拔高，对演员的表情管理也严格得多。

主角们说错台词的时候一般都不太想重拍，但是每次赵导遇到重点镜头，指着监视器说，哎呀这个镜头脸部角度不太对，那个镜头腿显短了，主角们就立刻心悦诚服地点头，表示那必须重拍呀！毕竟，光线不对或者皮肤不好，后期滤镜一加就看不出来了，但是脸给照出死亡角度，或者腿短畸形了，后期的动态美图压力就太大了，稍不留神就会露馅，被对家抓住把柄往死里黑。

有赵导掌舵，组里气氛还挺舒畅和谐的。

云萌又找到了个兼职的老本行——群演。大概因为在湖城的关系，《爱豆他只爱数学》的群演每天居然能挣150。而且因为群演难找，云萌还经常看到同一个群演扮演不同的露脸角色。正好群演缺的厉害，她改剧本休息时也凑上去跟着挣点钱，先后演了在综艺录制大厅门外拿着应援小旗子，等待偶像天甜的粉丝之一，打工人周周和天甜共买一杯奶茶时，排在他们后面的顾客，以及周周过敏后被送进医院时的护士之一。

就这么渐（得）入（过）佳（且）境（过）地拍摄了一周，顺风顺水的剧组忽闻噩耗，被一个飞来横祸击中——选秀综艺塌房了！

某个在播选秀综艺，被曝光了诱导未成年人集资，浪费食品资源等各种不良社会现象，不但这个综艺本身被勒令停播，还引发了一连串相关规定出台。当下所有正在筹备的选秀节目，都胎死腹中！

那么，以选秀综艺为主要题材的《爱豆他只爱数学》，该何去何从呢？

剧组紧急调整了拍摄顺序，先由B组导演带着大家凑合拍一些不涉及综艺部分的场次。与此同时，兆星紧急召开了内部会议。

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雾，之前让剧组改掉数学补习部分的投资人夏总颓然而坐，面色黯淡眼袋深重，他惊疑不定地问：“咱这个剧，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啊？这也太邪性了吧？开机时候都上香了吗？烧猪切了吗？”

制片人感觉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必须像定海神针一样，彰显坚定的唯物主义立场，千万不能让投资人产生撤资的想法！他一拍桌子铿锵有力地担保：“我们开机都按照标准程序做的，没有任何疏漏！夏总您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龙福寺求一些符，保证剧组人员人手一个，再请一些香，让大家坚持每天开拍前都上一下。绝对没有问题！”

夏总今天时不时感觉有点心悸气短，他揉了揉胸口，又想起件事：“咱们的剧本里，没有买牛奶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制片人赶紧否认，“夏总您放心，回头我就让编剧搜一下，不管牛奶酸奶巧克力奶，都不能出现在剧本里！”

夏总还发愁：“需要改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啊？”

制片人赶紧保证：“夏总您别担心，这也不是大问题。之前咱们不是就解决过吗，已经有经验了，再照猫画虎来一遍就行了。我们编剧的速度，那是闪电速度啊，上回那个修改，两天就搞定一周的剧本，绝对按时完成，不影响拍摄。”

稳住了投资人，等对方离开了，制片人才脸色灰败起来。虽然在夏总面前言之凿凿地打了包票，但是他当然知道，这两次修改的工作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云萌没有资格列席刚才的会议，所以从一开始就在会议室外等候。她跟自己的经纪人冯哥已经沟通过，这时候一边检查笔记本上的PPT，一边回想着冯哥刚才的话，心里既忐忑又充满期盼。

投资人离开后，她就被叫了进去。制片人褪下眼镜，抽了张桌上的面巾纸擦着额头鼻端的汗，有气无力地问她：“选秀综艺相关的部分……到底有多少场？”

云萌早有准备，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把预先已经整理好的数据做成了PPT，现在放出来。

作为主要目的是推捧自家男团女团的偶像剧，处于剧情最中心位置的选秀综艺，占据了绝大部分内容。直接属于选秀综艺的场次，就有550场以上，为选秀综艺而做训练的场次，有三百多场，另外还有两百多场，是间接提到或为选秀综艺做准备的。

看着这几个数字，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低迷，制片人忍不住向身后的助理问：“咱开机仪式的时候的确都上香了吧？”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省下了很多唇枪舌剑的功夫，大家直接看向云萌，等着她的建议。现在剧组里，云萌比导演赵晨兴对剧本还要熟悉。

云萌的确已经有了准备，她调出相应的PPT，人工语音开始介绍可能的修改方向。

选秀综艺是肯定不敢用了，兆星还指望着这部剧能够拍完尽快过审呢。爱豆界翻红过气都像换季打折一样，肯定会发生，只是不知道这季哪一家会掉价。要是拍完积压个一两年，就完全失去它的价值了。

但是众多少年们聚在一起训练，以及舞台表演这部分，又必须保留。一来是符合这部剧的初衷，目标受众本来就是想要看到“银河卡”与“玫瑰星”的各种梦幻舞台的粉丝们，二来是倘若换个题材，主角们一旦离开了本色出演，表演上估计会非常费力，难以胜任。

方向一是考虑改成名义上是其他类别的综艺，挂羊头卖狗肉，实际内容还是原先的舞台与选拔制度。这个的好处是，除了一个名头需要修改，其他内容几乎都可以保持不变；但是，怎么保证擦边球不被捕捉到，是个问题。

方向二是真的改成其他类别的综艺，彻底避开选秀综艺的风险。但是什么类型的综艺能够保留这么多综艺内容和训练内容，还需要讨论。

方向三是改成歌舞学院，训练部分就能直接改成上课，评委们改成客座老师。至于综艺舞台部分，可以说学院内定期举行汇报演出，也可以说学院给学员们提供实习机会，跟一个综合性娱乐综艺有合作，可以给优秀学员们提供舞台机会。学员们努力学习歌舞技能，为将来成为合格的正能量歌舞艺术家而奋斗着。

三个方向，三选一。

有个方向提案，对讨论的确有帮助。男团“银河卡”的经纪人卡哥开始跟他身后的助理们小声讨论，这几个方向，分别对七个男团成员的戏份有多少影响。女团“玫瑰星”那边也一样，星姐和助理们在重点讨论，女团成员们当评委还是当老师更能吸粉。导演那边在商量哪个方法改动小一些能够尽快恢复正常拍摄。制片这边在计算，已经投入无法收回的资金，诸如制作好了的综艺舞台的背景等，每个方向都能利用上多少。

最终方向一因为风险太大被否决，方向二因为已投入布景道具的利用率可能会太低也难以进行。

最终胜出的方向三，一来是保险系数大很多，二来是获得了“玫瑰星”的经纪人星姐的大力支持。角色从选秀综艺评委变成学院客座老师，“玫瑰星”的成员将有更多戏份可以发挥。星姐甚至都想好了要让女团成员们手持教鞭拍剧照的造型了，热搜就买个“玫瑰星老师手持教鞭”和“谁被天甜的教鞭点名了”吧。

卡哥一脸不虞，不过在制片人和导演保证了”银河卡“的场次不会减少以后，也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对云萌来说，将开启地狱模式，她需要把大量的台词和场景做出改动，每一天都要保证走在拍摄进度之前。之前在这个一向是“随便拍拍”风格的剧组里跟着混日子的生活结束了，接下来的速度期待对她来说将是极大压力。

但是，回报也是极其丰厚的。

走出会议室云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的经纪人冯哥发了消息过去。冯哥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得信以后心中大定，迅速回了语音消息过来：“选的这个方向是对你最有利的，下面跟制片的谈话把握就应该更大了。萌萌你得想好了，署名权我暂时没有把握，但是如果有可能争取到署名权，你是要署名权，还是加钱？只是加钱的话，我有信心可以帮你争取到一集四千的样子。但是要了署名权，报酬方面能够谈的余地就小很多了。”

这就是冯哥在开会前就告诉云萌的话了——剧组陡然遭遇的这场最大危机，同时却是降临在云萌身上的做梦都不敢想的机遇。

原本因为只需要微小的剧本改动，所以才会招云萌这样的新人来打打临工。而现在，已经开机的剧组，就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一方面，剧本所需的巨大改动量，让剧组亟待一个全职的编剧，而另一方面，对于嗷嗷待哺每天不开机就会损失巨额资金的剧组来说，这个编剧能够马上上手修改剧本，成了必要条件。

幸好，这个矛盾有解。像《爱豆他只爱数学》这样特殊的剧组，对于剧本质量与成熟度的要求，远没有剧本进度那么迫切，所以成名编剧并不是必需品。而之前的工作，已经让云萌成为了现在对剧本最为熟悉的人。已经在上一轮改编中展现过自己能力的云萌，就上升为剧组的最佳选择，也就让她和冯哥有了谈判的筹码。

冯哥对此表现的比云萌还要兴奋。他签下云萌完全是看公司同事佟佳的面子，像云萌这样既无学历又无经验的新人，起步是最难的，在业界想要拿到署名权，即使愿意付出几年时间摸爬滚打给署名编剧打下手，也不一定能够成功。《爱豆他只爱数学》这样质量未必高，声量却非常大，投入资金也足够多的作品，如果上一轮直接找署名编剧，估计业内人会趋之若鹜，云萌连边儿都碰不到。

而现在，一步迈入业界门槛的机会，忽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云萌身上。

冯哥的话让云萌心中一颤，瞳孔微缩地盯着那段二十九秒的语音条——一集四千！不是按天按月付的工资，而是按劳获取丰厚的酬劳。有了这笔钱，她的手术，就可以进行了！

可是，一旦有了署名的机会，她也许就能接到真正的编剧工作了。她透过兆星公司走廊的窗户仰视远方，仍然是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尖顶仿佛直刺云霄。自己以为要几年之后才能有幸触碰的机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面前。

挣钱，还是署名权？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顾虑踯躅的心神，坚定地给冯哥发了消息：『要署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