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剿匪前。

明昭跟着李成动员手底下的兵，看着这些军容都不大整齐，武器更是多姿多彩的士兵，他难免产生怀疑。

“李哥，这能行吗？”

蔡千户该不会是想大手笔把他们都葬送在外面吧？

李成面上微微诧异，“你怕不是见过禁军，这形貌上寻常兵士自是不能比的，但在这里也够用了。”

呃嗯？？？

明昭看着眼前的士卒，真的吗？这样的队伍剿匪够用了？

他默默捏紧了刀跟上队伍，这一次剿匪地点在下属的一个县，隔壁州过去甚至更好走一些，但他们没得选，只能好好爬山，这种时候体力消耗可想而知，他不想说话耗费多余的力气。

山路自然是不好走的，为了行进的速度保障，他们都只穿了布甲，再带上自己的武器和包裹，但是对于这辈子还没有这样经历的明昭而言，他的脚适应得很艰难，这副相对简单的行装，也好似千金重。

李成在前头一直留意他的情况，半日下来，见他一声不吭，一句苦都不喊，心中生出欣赏，若都是这样的大家子，何必介意他们进入军职？又何愁没有栋梁？

“原地休息——”

伴随着李成的一声令下，他们百来人松了一口气，齐齐卸下身上的担子。

“你也坐啊~”明昭看着周丰，这人说什么也不放心他自己出来，非得跟上，一路上脸绷得跟别人欠他千两银子似的。

“我去打水。”周丰脸继续绷着，对于少爷不肯让他叫少爷很有意见。

“哎——”明昭无奈摇头，看向李成，“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李哥？”

李成走过来坐下，“没什么，这附近的野兽少，不会出什么事。”

“李哥很熟悉这里？”明昭疑惑。

“出来过几趟，和这次差别不大。”李成点头。

明昭略微放下了心，看来姓蔡的还没疯。

李成见状又提点了一句，“虽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也是历练，你还没实战过，正好拿这些山匪练练手。”

明昭心里有数，山匪虽然不是什么入流的对手，但也不免有穷凶极恶之徒，轻视之下吃亏的很可能是自己，虽然在现代他也打过架，但是杀伤性的武器甚至刀具都被管制，和这种会拼命的情形不一样。

那个被指为匪寨的地方并不远，野地里歇一夜后，第二日也就赶到了，李成十分沉着的指派人分开，打探情况确认了山上有人迹后，分了一部分人围山策应后，领着余下一部分人一番叫阵和烧烟之后，见上面仍然没有识时务的迹象，这才领了人带齐了武器上去。

根据情报，这个匪寨最多不会超过百人，还得算上掳来的女儿和匪徒的老幼家眷，实际上的战力不会很高，李成没有发觉活动痕迹有超越这个规模的迹象，这才下了令上山直接剿灭。

到了这时，人难免紧张，考虑到周丰没有受过训，明昭强行把人留在了山下策应，期间收获周彪的冷哼两声。

因着不是打嘴仗的时候，明昭没有搭理，跟着队伍一路提着心上去，索性有惊无险，匪徒们也没有试图埋伏，虽然也有地形原因——

这扇并不高，甚至称得上和缓，远处更高的山岭和密林里才是藏身的嘉选。

虽说明昭对于接到的命令是剿灭这座山的山匪，而不是其他地方的尚有疑惑，但他清楚这并不是他能做左右的地方，眼前的山窝对他而言更为安全，便暂时收回想法，着重眼前。

此时他们已经逼近目的地，只见这不高的山窝里，零散的搭着七八个破破烂烂的屋子，连个寨门也没有，不知道是太仓促还是太穷。

李成沉稳的叫停了队伍，没有直接冲过去，命上来的五个弓手举箭试探。

一番齐射之后，破烂的寨子前显露出陷阱的痕迹，李成了然，摆开阵势，对着里面进行最后一次劝说，“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甫州官兵，受命前来剿匪，你们已无路可逃，投降不杀！”

里头的山匪大约是知道了现状，有些崩溃，一阵嘈杂之后，大喊一声，冲出来二十来个瘦弱的男人，一脸凶相，杀气腾腾的手里举着锄头菜刀冲来。

因为距离近，很快就能到短兵相接的地步，这时候也没什么策略的余地，有的只是战胜对方这种朴素的道理，李成便没有多说，只叫应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连个山匪都拿不下，我都替你们平时的操练丢人！”

此番刺激之后，士卒们提起精神生出意气，警惕的提起刀枪上前，各自分工，与山匪战在一处。

明昭被李成安排在靠后的位置，此时握着刀警惕注视战局，这些山匪除了凶性重，技巧并没有士卒娴熟，因此整体而言山匪并不占优势，但这并不代表山匪毫无胜算，他们如今是拼命的时候，又有跑过了同伴就更有概率逃走的希望吊着，找到破绽就该有变动了。

恍惚间，明昭觉得余光瞥见屋旁的一个草丛晃了晃，正要转过头仔细确认，前头却恰好有一个蠢货收了伤，明昭只好集中精力，绷紧了神经应对眼前。

那蠢货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对方的柴刀就要砍上，明昭抄起手边的盾上前挡了一下，胳膊传来一阵麻感，他顿时拿出了十二分警惕，这样的力气，眼前的匪徒不是个普通角色！

一击不中之后，正在他身旁的周彪注意到了问题，一枪戳出，令匪徒略微偏移。

这一个交错里，明昭心里的异样更浓，眼前的匪徒眼神过于冷静了，一点没有搏命的癫狂，和其余匪徒并不一样，而且这里的匪徒衣裳都破烂，这人内单的衣领却是完好平整的，要不就是待遇特殊，要不就是刚来不久。

不等他细想，那匪徒似乎认准了他是弱点，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和快意，提着刀对他冲了过来。

明昭提刀挡了一下，来人的刀却丝毫不停的抡起，他只得再度用盾牌挡住。

这样不行！

明昭意识到他不能站桩挨打，便想着挪开些距离，却不巧绊倒石头上，一个趔趄露出了破绽。

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刀光映照在眼底格外的明显，明昭这才恍惚反应过来一件事，虽然是一把柴刀，但这人的刀格外新格外利，这很不对。

思绪翻转间，明昭就地一个滚避开，又火速一骨碌爬起来，除了被踩在脚下的盾，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周彪这时也意识到不对，提枪舞得虎虎生风，对上这个匪徒。

明昭得以有一丝余裕观察这个匪徒，他看起来很有气势，完全没有伺机逃走的意思，准备也不可谓不充足，周彪的枪扎到他身上时，传来了木头碎裂的声音，显然他在衣服里面加了木板，作为简易的防护保护躯干。

很让人意外的准备，好像已经准备好了与他们作战。

他为什么不逃呢？

明昭敢保证，眼前的二十来人绝不是全部的战斗力，一定有人趁机跑了，这条路显然更为明智，一个能提前做准备的人，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周遭的战局逐渐明朗，在李成的查漏补缺之下，无一人逃脱，越来越多的匪徒被制服。

“我认输！我投降！”

与周彪对战的匪徒忽然间就收了攻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周彪没能收住的枪擦着他的胳膊落到地上，却全然不能让他顾忌。

士卒们上前按住他，明昭迅速捕捉到李成的方向，“他有问题！很可能是头领！”

李成走了过来，观察后二话不说提枪对着匪徒的腿过去，士卒放开手，匪徒一个踉跄匍匐在地上，明昭再也看不到他的神色。

“清点匪寨，收缴物资。”李成给出了下一步的指令，转头看向明昭，“山匪而已，是不是头领并不要紧，和对外敌不一样。”

不重要？明昭有些纠结，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个山匪真的很不对劲啊！有点像是游戏里要触发剧情的前置，他还是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这年头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也不容易啊……

“你反应不慢，有这样也差不多了，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后面就有机会成长……”李成说得有些感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以明昭的身份，他去到战场的几率很小。

并不是他看不上或者别的什么，武举的存在感真的不强，比起鲤鱼跃龙门的文举，他对此最大的感激就是可以重新授官，让他逃离这个埋没未来的地方，但是对于前途来说，武举的作用并不大，还不如给勋贵恩荫子弟参与，弄个出身来得有用。

话说到这里，李成转身预备去看着士卒收拾物资，没有人看着，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底线在哪里。

“爹——”

“不许欺负我爹！”

尖锐的童声忽然爆开，明昭和李成齐齐看过去。

一个衣服灰扑扑，脸也灰扑扑的小孩突然跑了出来，冲着那个伤了腿的山匪跑来。

士卒们反应很快，两人合作上前抓住了这个孩子，但这孩子就算被控制住，手脚也不断的踢打着，嘴里不停的发出嚎叫。

“嘶——怪有劲的，可惜是个山匪的崽子，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头儿，怎么办？”

明昭看向草丛，刚才的动静八成就是这个孩子弄出来的，和这个凶悍的匪徒是父子？

被捆在一旁垂着头的山匪，此时猛的抬起头，恶狠狠看向拉着孩子的士卒，一脸的灰土和汗渍扭曲了他的神色。

“你爹死了！你没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