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挎着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付钱离开,回家时夜幕已至,以前踩着晚风的轻松舒适都没有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脑子里又闪过游弋明手臂上的静脉,责怪起他对于自我的放纵。
回家后,张姝兰阿姨趴在前台看电视剧,严修跟她打了声招呼想回二楼,阿姨跟他闲聊了几句,又叹着气说高中生都回来了,现在天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张齐回来没有,严修心情不太好,明白她的暗示,又让阿姨今晚先回去陪儿子。
一楼的灯光开到十点,严修的试卷还有一张没写;他拿着试卷皱了皱眉头,今天做题的手感不好,做题时老走神,心里隐隐地泛起不安。
一是因为下午的那顿饭,他对自己自控力的下降感到恐慌;二来,是他被康眉下午发来的微信影响了。
他有些心神不宁,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周围的东西,直到目光检查一周,发现周遭空无一人之后才低下头做题;一段时间之后又这样。
严修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曲起的手指拨开了些头发,在无人的空间中才敢露明媚的额头。
他锁上一楼的门,拿着试卷上了楼,走到窗户前看了看,往上只能看见一小片深蓝的夜空,再往下些,飞蛾绕着昏暗的灯光旋转,对面是早就出去务工的邻居家的窗户,他们很久不住这里,红色的油漆掉得斑驳,似乎闪烁着幽幽鬼气。
严修吹了会儿晚风,反锁上门窗,拿出剩下的作业,强迫自己在固定的时间写完。
忙完所有的事已经不早了,他却毫无睡意。
他又把康眉发来那条消息看了一遍——康眉说赵世崎计划要回庆宜了。
严修把手机扔在被褥上,坐在床头仰头望着天花板,半晌,直到眼睛都酸胀了,才收回视线。
他内心挣扎了会儿,又拉开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绳子,是根红色的编织绳,把一头套在床头的栏杆,打了个活结,木着脸咬牙拉紧绳结。
又把另一头圈在自己手上,细白的手腕被箍在绳子里,他闭着眼躺在床上,绷直了手臂,绝望地拉扯绳索,铁艺床架“铛”地一声巨响,才扬起脖子长出一口气,咬着绳子解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使用后的红绳放进抽屉保存,全程神态淡漠,跟在教室里算题是别无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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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明颓丧地倒在桌子上,瞪着严修的后颈发呆。
肖彷:“游哥你这都蔫了一个早上了,跟邹凯他们一个宿舍住着很窒息吧?”
游弋明摇了摇头。
“他们验伤把自己验成了笑话心里肯定不舒服啦!”肖彷:“不过也不用这么悲观,邹凯怕他爸,不敢闹出大动静的;现在带着那帮小跟班孤立你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游弋明撑起半边身体,“他们孤立我了?”
肖彷:“……”
肖彷:“哥体育课去打篮球吗?”
“哟,胖哥还会打篮球呢?”游弋明有气无力地笑了声,“自己玩去吧,今天不想去。”
“嘿嘿,重在参与嘛!”肖彷不好意思地一笑,又正经道,“哥,你说你不是来学习的,你来干啥?我觉着你是啥也没干,除了那天穿得帅点支楞了一下,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睡觉,难道你除了追那妹子,你就没有别的事能做了吗?”
他们都以为自己在追哪个妹子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游弋明为之一振,是这样的,凭什么为了严修这个愣子浪费自己的所有时间,难道除了等严修来追自己,就没有一点正事可做了吗?
他好不容易重返青春啊,当然要好好利用自己的时间了,男人只有先学会自爱,才会有别人来爱!
“放心,邹凯他们最近都不去;我们跟体育生一起打。”
游弋明一看严修的后脑勺,气就蹭蹭地往上冒,他要享受自己的青春,把勾引严修切换成支线任务!
为了证明自己,游弋明接受了肖彷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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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明站在篮球场上时,觉得人都要麻了。
肖彷那胖子说让他放心,结果事情一点都不让他放心。
他抱着球站在篮球场,发现对面的就是邹凯那一波,他不甚友善地看着肖彷,肖彷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上次因着他们说严修的坏话,游弋明跟这几人打了一架,后面邹凯想验伤让学校劝退游弋明,结果去医院人家说他这没什么,都是紧着脂肪和肌肉打的,这事儿传开了不少人取笑他们,后来就没怎么交流过,几人虽然在一个宿舍,那帮人天天晚上逃课翻墙去上网,到底也没怎么在宿舍待过。游弋明更是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严修身上,没有精力跟他们争执。
说到严修,游弋明又一阵心烦,严修到底看不上他什么,他还没嫌这人穿得土了吧唧的呢。
这下又两边又遇到了,两边都堵着气觉得该走的是对方,又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在了一起。
打的是篮球,但是腿脚手肘没少往身边的人身上招呼。
中场休息时,几个人坐在一起,游弋明发挥自己的冤大头本性,给场上的兄弟都买了水喝,唯独没给邹凯和他的几个狗腿子。
邹凯一行人在那阴阳游弋明,说完几句发现游弋明的属性跟他差不多,只不过人家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更有钱也比他更能混。
实在能够一论的就只有游弋明好赖不分,热脸去贴严修的冷屁股。
说来说去又变成了吐槽严修,没办法,他身上的槽点实在太多了。
爱财,还是一家子都这样,情趣店都快开到了校门口,是想教学生乱搞?
游弋明“呸”了一声,心说你们那样子不教都会自学乱搞。
他们还说到了情趣店的老板——就是严修的妈,年轻的时候勾三搭四,实质上等同于做/鸡,年纪上来找了个老实人但是自己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往别有钱人身上凑,结果人家看不上;知道年老珠黄了,看着人家没孩子,又换自己儿子上,是想当儿子继承人家的财产吧。
游弋明喝了口冰汽水,塑料袋里有包烟,多半是让他请客的人浑水摸鱼塞进来的,他顺手撕开锡纸,抽了一根到一旁点火。
听着那边的议论,说的大部分掺假,可游弋明的工作就是做刑侦的,他知道谣言总会有个根源,而那个根源,就是他不了解的严修了。
烟草气味在他口腔里转过一圈,刺得呼吸道不舒服。
“游哥,明目张胆啊!”肖彷手里也拿着一支,对游弋明猥琐一笑。
“胖哥,会抽啊?”
“躲着我爸妈,要是被发现了帮我啊!”肖彷急切地把烟伸过来。
意思是肖彷是父母管得紧的,而游弋明犯浑了这么久,没听说家里哪个人管他。
游弋明心不在焉地跟他对了个烟,看出肖彷其实是个吞云吐雾的熟手。
顷刻间,各种情绪参杂在一起,充斥着游弋明的感官:愤怒,思念,自责和遗憾很少见地一齐涌上心头。
凭什么说他就没人管啊?
他突然觉得抽烟太没意思,他从小被父母教的很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牢记于心,即使下个楼梯都要斜着走,养生狂魔一样善待自己的身体。
抽烟,的确是很业余。
“也不一定是当儿子,那赵老板保养得挺好,还没结婚,学霸虽然打扮邋遢,毕竟还是好看的,人家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在干爹面前不一定是这样。”
“干爹?你很会哦小眼。”
那边的话语声还没有消失,游弋明吐出一口烟雾,在花台上杵熄了烟头。
这个油盐不进的严修。
他是傻逼才为这个严修抽这烟伤害自己的身体。
肖彷刚想夸他,浓眉大眼的人做这些动作就是有种摄人心魄的颓靡感。
下一秒,游弋明在右手发力一挥,手中的篮球像是脱弦的弓箭,往小眼睛的脸上飞过去。
“妈的,操——”篮球应声而落,蹲在花台上的邹凯一步跳下来。
小眼捂着一张脸要来找游弋明撕逼,“游弋明你有病吧?”
游弋明一脚跨在花台上,像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有的人就是多长了嘴不长脑子。”
邹凯本想把游弋明跟他拉到他的组织里,前期是真的把这个人当兄弟的,这会儿也憋屈得很:“你他妈才是傻冒吧,严修谁都不搭理就跟你吃饭,还不是你家里有几个钱吗?不跟赵世崎一样吗,有钱就能叔叔长叔叔短的。对,你上你也行,再混几天他就能哥哥前哥哥后地叫你——”
“啪——”又一个篮球飞到他的脸上。
邹凯那些跟班一拥而上,要打群架的架势。
双方推搡了几下,游弋明每次都是这样,禁不起激,先动手的总是他,一开打后那种根深蒂固的“不要武力伤人”的优良传统又紧箍着他,导致他在打架上也讨不到好,只顾着自我防卫,被推到乒乓球桌上磕磕蹭蹭的。
好在体育老师阻止了他们,知道三班的情况也不太好管,把两边拉开就算完事。
游弋明全然没了运动的兴致,又很爱护自己身体,在医务处买了几条创可贴和云南白药往楼上走。
上五楼时心里还是很气,即使是工作了,快三十岁的年龄,他也仍然被家人同事评价为“不成熟”,现在也一样,换了环境,别人的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激怒他。
他又一边想,可这些都是因为严修。严修是谁啊,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能让别人这样说严修吗?
思来想去,只能怪现在这个严修太不讨人喜欢了。
这个真的是严修吗?可别是个NPC.
他拎着一口袋药回教室,正好看到严修在教室里做题。
大伙儿都去上体育课了,平时拥挤不堪的教室只有他一人,没有开风扇,只有窗口偶尔几缕风拂进来,站在门口都能感到里面的闷热。
严修还穿着长袖校服,严严实实地遮到手腕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被汗湿了显得尤为黑亮,衬托得皮肤更加光洁,他专注地动笔,仿佛全然感受不到环境的恶劣。
嘿,这个学霸真是,别人为了他打架,他在这儿岁月静好地算题?
作者有话要说:游弋明:我再也不要为了严修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实际:可以伤害别人的身体。
游弋明:现在这个严修太不讨人喜欢了!
实际:以后的严修好讨人喜欢嘶哈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