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一周,严修又见到了这位很传奇的学弟。
那天是体育课,班上其他人都在操场活动,严修从化学办公室那回来一趟,班裤兜里还揣着老太太塞的两块巧克力。
高三年级对体育课的出勤没做要求,一些用功的学生干脆就不去了,留在教室里学习。
走回教室时,看到了一周没有出现过的李亚。
他还是没穿校服校裤,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在男生里面个子算不高的,但是有一种很轻盈的瘦,整个人在太阳底下软绵绵的;背着个大书包,塞得鼓囊囊的,扒在教室后门口,像是一只能直立行走的乌龟。
好像这个人和游弋明一样,都不是很喜欢穿校服。
严修心里有些许的烦躁,没想打招呼,打算从教室后门绕进去。
李亚叫住了他,“严修学长。”
严修背对着他,头也没回,提示到:“这节体育课,游弋明在操场打篮球。”
“好的,谢谢学长,我找你也是一样的。”李亚慢慢地说,“我妈打算给我转学,怕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今天已经办好手续了,来跟你们告个别。”
严修顿了片刻,转头问:“去哪儿?”
李亚说了个地级市的名字,跟庆宜在同一个省,经济发展比庆宜好很多。
严修点了点头,说:“你还是等游弋明回来跟他说吧。”
李亚:“学长,你的敌意这么重吗?”
严修不解地看着他,意思是这番话从和而来。
李亚:“我跟游弋明学长没有什么,我那天找他是怕跟周琦撕的时候动手,我一个人打不过他。”
严修:“……”
李亚又用温泉般的声音缓缓说:“学长你不信我就算了,怎么对自己的男朋友一点信任也没有?”
严修皱起眉头,教室里还有几个埋头苦算的人,即使他们说话很小声,严修也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往外走了些。脑子里十分混乱,像是有几方力量在拉扯,本来该反驳说不是的,心里却流淌着一股莫名的酸涩,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是为了你出的柜。”
李亚的脸上也泛起了个很小的微笑,“要是这样就好了。严修学长,我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学习好;能看得上我的人比他差远了。”
他的笑容挺苦的,乃至于这一句话里面满是漏洞,严修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反驳。
他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越过阳台看向下面的操场,塑胶跑道上有人散步有人慢跑;中间的篮球场,上几个青春的身影挥着汗水奔跑跳跃,严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蛊,喃喃地说:“游弋明这个人极度自信,自大狂妄,性格冲动又崇尚暴力,骨子里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一点弱小的事物就能轻易激起他的保护欲。”
李亚扑哧一笑,上前跟他并排站着,“严修学长,你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说的?”
“要是装弱可以让别人喜欢我的话,我宁愿一辈子装弱。”李亚坦荡地说,“我是想骗游弋明学长送我回家来着,可学长还惦记着给你买喝的呢。”
严修咬了咬嘴唇,心间的郁闷散了大半,随后又被一种名为“胆怯”的情绪取代。
“好了,我妈在下面等我呢。”李亚掂了把沉重的书包,“你帮我谢谢游学长吧,他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是有好1的,别人的男朋友有一百分,我再惦记着二十分的前男友就是脑子里有坑了。”
严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听了这番话他甚至为先前那股不知来源的怒气感到羞愧;想起了李亚上面那番妄自菲薄的话,试探着说:“离开这里稍微会好点的。”
那不算安慰,因为他就是那么认为的。
“山的外面可能还是山吧,这里不可能全是垃圾,你想象的外面也不都像电视剧里说的都是干净的。”李亚的目光从群山环绕的远处移回来,拇指和食指间夹了很小一段距离,“学长,但是不管在哪,能捡到星星的概率都是很低很低的。”
李亚走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严修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怔愣着。
直到下课铃打响了,体育课上的学生们才结伴从下面的操场上来,还一路拖拖拉拉地要去小卖部买水喝。
游弋明刚运动完,还带着黑色地护膝护腕,和体育班的人勾肩搭背地走上阶梯,通过上下操场间交界的石头拱门。
几人又说有笑地往小卖部走,出来时 ,每人手上都拿着一瓶饮料,他们举着手中的水冲游弋明笑着招手,游弋明摆摆手让他们走。几个体育班的高个子男生就离开了。
这个冤大头肯定又请客了。
他和肖彷等几个班内的学生一起往三班的方向走,烈阳打在他的身上,映衬着他的头发,泛出一缕缕栗色。
游弋明就是这样一个人,能轻易地和绝大部分人交上朋友,即使在这个闭塞的小城中惊世骇俗地出柜,也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勇气这东西,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这个人出生时,就在基因里埋下一颗种子,健康的原生家庭如春风化雨,给予它连绵不断的滋养,直到它扎根进骨血里,最后生成茁壮的样子。
而先前没有的人,想要拥有它就得经历重塑筋骨的痛苦。
严修脚步没有听脑子的使唤,拔腿往楼下走。
“叮铃铃——”下堂课的预备铃打响了。
在楼梯间时,就听到他们几人的声音,开着玩笑往楼上走。
走过楼梯转角时,游弋明一边回答其他人的问题,边甩着头发上的汗水,被淋湿了毛的小狗一样。
几滴汗水甩到了严修身上,他停在楼梯间的平台上,这时,游弋明也抬起头。
严修发现了游弋明撞见他那一刻,眼中溢满了惊喜,游弋明含着笑意,操着那把低音炮嗓子兴奋地问:“严修,你去哪儿?”
严修压了压嗓音,“有点渴,我去买瓶水。”
肖彷惊异地问,“不是,学霸,这预备铃都打一会儿了,你现在去买水啊。”
游弋明也想听他的答案,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含笑看着他。
严修说:“有点渴。”
另一个男生夸张地说:“三班完了,前有老葛讲题抄答案,后有学霸逃课去小卖部。”
“闭嘴吧。”游弋明轻推了把旁边的男生,对严修说,“走,我陪你去。”
严修没拒绝。
到小卖部统共也没几步路,两人也没来得及说几句话;阳光底下,游弋明那几颗汗水在严修手背上慢慢蒸干,他一直也没去擦。
游弋明刚进小卖部就拿了包湿巾,撕开擦自己的头发上、脸上、脖颈上的汗水,边擦边问,“严修,你喝什么?我请客。”
严修转头望了望货架上的食物,指了指瓶装咖啡,“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游弋明在庆宜:星星。
游弋明在滨城:三十岁都谈不了恋爱的老树,狗都不谈,孤独终老!
终于把之前发过的内容都修完了,可以更新的内容了yep!